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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巴山云雾 德明璧山 7552 2024-11-14 03:32

  晴云是夏天和向明回到龙江镇的,很快秋天就到了,这是瓜果飘香的季节。向明带着晴云和莎莎到田野去欣赏山区秋天的景色。他们先到向家的田地去看那沉甸甸、黄澄澄的稻穗,还未走到田埂上,远远地就嗅到一股清幽的稻香,走得越近香气越浓,晴云深深地吸了一口,莎莎也说这味道香极了,还把小嘴贴近做出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她仔细看着这金黄的稻穗,想用小手去摸摸它,又害怕,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晴云也止不住自己的好奇,伸出手轻轻拢过一绺稻穗,让它躺在自己的手掌里,看着一颗颗饱满的谷粒,莎莎学着妈妈的样子,大胆地拢过一绺稻穗捧在自己的手心里,说:“爸爸,我们吃的大米饭就是这样的吗?”“是的。”向明回答。莎莎瞪着大眼睛疑惑地问:“这么硬,怎么吃?”向明笑着俯下身,从莎莎手中轻轻摘下一颗饱满的谷粒,说:“是的,我们不能直接吃这谷粒,要把它外面的一层衣服剥去,才是我们能吃的大米。”随后向明就把这颗谷粒的皮用手剥开,一颗青白的米就出现了,他小心地把这颗米放在莎莎手里,说:“我们吃的饭,就是这样的米煮熟之后的样子,这么小小的一颗谷粒,要经过大半年的时间才能长成,农民伯伯还要付出很多的劳动。春天的时候就把它种在水田里,它会发芽长成一棵秧苗,经过一个夏天的生长,到了秋天就长成现在这样,由一颗变成几十颗甚至几百颗谷粒。”晴云和莎莎母女俩深情地用手抚摸这沉甸甸的稻穗。随即向明就教莎莎一首古诗《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特别向莎莎强调最后二句的重要,吃饭的时候要珍惜粮食,莎莎点了点头,口里念着古诗高兴地在田埂上又跑又跳。

  稻田边上就是一排桔子树,金红色的桔子恰似小灯笼挂在树上,羞羞答答地掩藏在绿叶之中。莎莎想要摘一个,向明伸手就摘下好几个,给莎莎一个,给晴云一个,也给自己一个。他们掰开桔子,红黄晶莹的桔瓣就鼓了出来,三个人吃着桔子,酸酸甜甜的,新鲜极了。他们品尝到刚从树上摘下的水果味道,这味道和他们以前吃的水果不一样。向明说:“我们大巴山的水果是摘下就吃,你们要吃,可以随时摘来吃。”

  在向明家的土地上不只是有桔子,还有其他水果。他们又走了一段山路,来到果树林里,这一片树林栽种了好几种水果。绿色的大大的柚子,把树枝都给压弯了,苹果、梨子已经缀满枝头。莎莎和晴云高兴地跳起舞来,向明欣赏着母女俩的舞蹈,沉浸在幸福之中。

  他们来到一棵高大的树下,抬头看到树上长满毛刺般的果实,向明叫晴云猜猜是什么,晴云哪里猜得出,莎莎更是瞪大眼睛看着那果实。向明告诉她们:“这是板栗。”晴云知道板栗,但不知道它曾经长成这样,与自己见过的板栗完全不同。向明说:“这毛刺是它的外衣,板栗是藏在里面的。”向明找了一根长的木棒,高高举起,从板栗树上打下几颗板栗,莎莎急忙跑过去拣,“啊!”地尖叫一声,原来是板栗身上的刺扎了她的手,已经出血了。晴云急忙拿出手绢把莎莎出血的手指包住,向明看着母女俩害怕的样子,笑着说:“今天让你们长长见识,这毛刺不能直接用手拿,即使要拿也得戴着手套。”向明在树丛中折了二根木棍,拿在手上像筷子一样,把板栗夹起来,放在一个石板上,然后又找了一块小石板放在带刺的板栗上面,使劲一压,“咔”的一声,板栗破成二块,向明拿开上面的小石板,三颗褐色的板栗乖乖地躺在刺窝窝里,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晴云把它取出来,放在莎莎手中,这下不扎手了,这是莎莎第一次见到大自然这么神奇的植物。他们用这种方法采摘了一大包板栗带回家去。

  板栗的吃法有很多种,可以生吃,可以炒熟了吃,可以炖鸡吃,不论哪种吃法都要先把板栗褐色的皮剥掉。先剥几颗生吃,尝尝是什么味道。向明这次充分展示自己当“老师”的才能,教他的这二个“学生”如何剥板栗皮,他先让母女俩自己剥皮,圆滚滚滑溜溜的板栗皮不知从哪里下手,于是莎莎拿出她的牙齿武器,使劲咬这皮,有效果,皮被咬破了,白嫩的带着渍液的果肉露出来了,这渍液留在莎莎口中甜甜的,再用牙咬一下果肉,脆脆的可好吃了,她就用这种方法把板栗剥开了,可是剥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层毛毛的褐色的皮,那味道又苦又涩。向明看到莎莎的怪样,才正式开始上课,他拿出一把刀,把板栗切开一个小口,然后掰开外皮,出现的就是莎莎发现的那又苦又涩的毛皮,向明说这毛皮不能吃,他用手轻轻剥掉毛皮,一颗白嫩的果肉就展现在他们眼前,他把果肉放到莎莎嘴里,又剥了一颗放到晴云嘴里,用牙齿咬一下,会发出脆响,母女俩比赛着谁嘴里的脆响声更大,她俩边吃边笑。

  向明说这样剥板栗的速度比较慢又费劲,最好的办法是用刀把板栗切开一个小口后,放在锅里用火炒,当板栗炒熟之后口子就自己炸开,用手轻轻一掰,皮和果肉就分离了,有的在翻炒的过程中皮和肉就自动分离了,炒熟了的板栗更好吃,又甜又面。晚餐的桌上就有了一道新菜,板栗红烧肉,是上海的味道,甜味,这是晴云的创新菜,大家觉得这味道不错,小孩子们更是喜欢,端上桌就吃个了个精光。对晴云来说,她最擅长的就是做上海菜,可是向家人就是不喜欢吃,她做的菜难得这么受欢迎,自己做的菜大家喜欢吃,也就有了成就感。

  秋天的玉山层林尽染,像是穿上一件五彩的花衣。那枫树,伸展着自己火红的枝干随风飘扬;那松树、柏树一年四季青翠不变;那青冈树的叶子已经由绿变黄,很快就要离开树干了,青冈树就是银耳生长的“土壤”。还有一种与大树争艳的小灌木:红籽儿,到了秋天,满树枝缀满了小颗小颗红红的果实,这果实可以吃,酸酸甜甜的,莎莎第一次见到红籽儿就摘了一大包,听说可以吃,还吃了不少,奶奶告诉她不能吃太多,要肚子疼的,于是莎莎就不敢再吃红籽儿。奶奶就把红籽儿用针线穿成一小串一小串,让孩子们戴在手腕上当手链玩耍。

  晴云吃了那么多银耳,还不知道银耳是怎样生长的,向明说要带她去参观银耳种植基地,这是晴云最想探究的事情。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老太太的娘家陈家山。只见人们把青冈树砍下来,锯成一米的长度,一排排整齐地摆放在比较平坦的山坡上,把银耳菌种植入树皮,银耳就以青冈树干作为“土壤”,经过一个多月的生长,就长成像白牡丹花一样的银耳了,鲜嫩柔软,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上调料凉拌着吃,嚼在口中脆脆的,这种口感和熬出来的粘稠软糯的银耳汤是完全不同的。每一根青冈木棒上面会长出几十朵银耳,向明采摘了其中一根青冈棒上的银耳,就是一大堆,他要拿回家给晴云凉拌着吃。晴云看到刚刚还“花枝招展”的耳棒,一下子就变成了满脸皱纹干瘪的“老头”,心里一阵凄凉,向明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心思,安慰着说:“你别急,再过一个多月它又会长出刚才那么多的银耳了。”“真的吗?”晴云兴奋地问,向明点点头。就是这样一根耳棒它会一茬一茬地生长,直到把它的营养全部吸收殆尽为止。人们把已经长成的银耳采摘下来,晾晒干,就可以长久保存,像晴云在上海看到的银耳一样。

  人们说靠山吃山,山中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钻进树林里,刨开地上的枯树叶,一堆堆,一行行的野生菌呈现在你眼前,它们头上顶着一把小伞,有红的、有白的、有绿的,它见到人们总是摇摇小伞,好像在招呼人们尽快去采摘,因为它的寿命只有一到二天,否则就枯萎了,但是,且别忙着去采摘,要分清哪些可以食用,哪些是有毒的不能食用。野生菌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如果吃了有毒的那是要命的。

  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这三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野生菌生长,秋天是大脚蘑菇生长的旺季。一大早,奶奶就带着一家人上山去拣菌子,大人们背着背篼在前面开路,小孩子提着竹篮跟在后面又跑又跳。这次的任务是只拣大脚蘑菇,在奶奶的指导下,晴云和莎莎认识了大脚蘑菇,它的头上没有伞,只有光溜溜的脑袋,身子比脑袋还大,所以给它取名叫大脚蘑菇,它全身褐色,长得就像非洲小黑人,莎莎不会认错的。她用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扒开小草,再拂去一层枯树叶,一大堆褐色的大脚蘑菇菌就出现了,她迅速地把这些蘑菇拣起来放进自己的竹篮里,她不停地扒开小草和枯树叶,发现更多的大脚蘑菇,不到一小时,她的竹篮已经装满了。大人们拣得更多,他们的大背篼也装满了,一家人满载而归。

  拣了这么多大脚蘑菇菌,怎么吃得完呢?他们有办法长久保存,先把菌子拿到龙江河里洗干净,回家烧一锅开水,把菌子放到锅里汆水,捞起来晒干,保存到冬天过年吃。新鲜的菌子直接素炒,只加几个蒜片就可以了,那味道异常鲜美,也可以炖鸡,鸡汤的鲜味可以与海鲜媲美。那天的晚餐,就是大脚蘑菇宴,炒的炖的都有,把莎莎和晴云吃嗨了。家里其他人年年都能吃到这鲜美的野生菌,一年三个季节都有,老太太还给晴云和莎莎介绍其他季节生长的野生菌,说好了明年春天还会带他们上山去拣菌子。

  大巴山的冬天非常寒冷,玉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像是穿着一件保暖的白色棉袍。那些常年青翠的松树、柏树也躲进这件棉袍里,只是偶尔伸出尖尖的脑袋出来透透气。孩子们可好玩了,打雪仗,堆雪人是他们乐此不疲的事情,两手冻得通红也不觉得冷。向家的孩子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棉鞋,镇上家里比较贫穷的孩子,穿着单鞋,有的孩子脚趾还露在外面,也冻得红红的,像极了露在土层外面的红萝卜,他们在雪地上跑来跑去,用雪球你打我,我打你,然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继续他们的游戏。大人们则躲在屋里烤冈炭火,冈炭就是青冈树通过炭窑煅烧之后变成的,煅烧之后的青冈炭黑黑的,体积比以前缩小了一半,仍然保留着木段的原形,煅烧的目的是除去木材的烟雾,人们坐在屋子里烤火就不至于被烟熏着。在龙江镇,青冈树的使命是用来种植银耳的,通过几轮的银耳生长,青冈木段的营养被银耳吸收殆尽,但它还要把自己奉献给人们,通过“窑”身一变,成了人们冬天取暖必不可少的炭火。

  晴云以前没有见过火盆,只听向明说起过,现在亲眼见着这火盆了,它外面是方的里面是圆的,外面是用木架做的一个正方形支架,四个木脚支撑着上面四条木板,木板宽二十到三十公分,长八十到九十公分。木脚不宜太高,二十公分即可,方便把脚踩在四条木板上烤火。那圆的是用铁做的,用来装木炭火,因为它像盆子,所以叫火盆。先把一些青冈木炭用柴火引燃,放在火盆里,它就慢慢燃烧,放得越多火力越大。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四周,把脚放在火盆架子上烤火,只要脚不冷全身都不冷。向家三兄弟加上老太太,每家都有一个这样的火盆放在各家的屋里,烤火就以小家为单位,各自在自家屋里烤。老太太一个人烤火,她觉得太浪费,一般情况不在自己屋里升火,多数时间是到三儿子家里去烤火,有时也到老大、老二家里去,这样更自由,想在那家去就到那家去。

  烤火的时候,还可以在火盆里放一个三角铁架,在三角铁架上放一个锅,就可以在火盆上煮火锅。冬天天气寒冷,吃饭时每家都用一个小锅端上一锅菜到自己屋里去,在火盆上煮着吃,晴云最享受这样一小家子在一起围着火盆吃火锅的时光。这时老太太通常是和晴云一家子在一起吃饭,她特别偏爱这个从上海远道而来的儿媳妇。

  冬至过后,龙江镇的人们开始准备年货。家家户户都要杀年猪,一头猪要喂整整一年,等到过年前才杀,这段时间街上总能听到猪的惨叫声,人们却像过节一样,哪家杀了猪就要摆刨汤宴,邀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到家里来吃刨汤,以表示对一年辛勤劳动的庆贺。刨汤就是用猪肉、猪血、猪肚、猪舌、猪腰、猪肝、猪肠、猪骨头等,猪身上所有的,每一样取一点,炖成一锅,加上萝卜、干竹笋、干蘑菇等素菜,装在小火锅里摆在餐桌正中,这小火锅是一个生铁炉子,高三十公分,里面放着燃烧的青冈木炭,上面放一口小铁锅,刨汤就装在锅里,边吃边煮,吃完一锅又继续添加。火锅周围还有各种配菜,有熟的也有生的,自己可以往火锅里放,烫一烫就吃。

  龙江镇街上杀猪的那些天,家家户户都要请客吃刨汤,向明和晴云是龙江镇人们首先要请的客人。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回家吃过饭,这家吃了那家又在请,是排着队去吃刨汤的。各家的刨汤形式差不多,但味道有差异,这决定主人的厨艺高低。但每家每户都是拿出自己最高厨艺来准备这顿饭菜,也有的人家觉得自己的厨艺实在不好,怕客人吃得不舒服,怠慢了客人,于是就请厨艺好的人帮忙为自己家里做厨。

  有的家里要杀几头猪,吃不完的就拿到街上去卖。向家是不喂猪的,他们是买猪肉吃的人家。他们家每年也要摆刨汤宴,因为吃了亲朋好友的刨汤宴,出于礼节,是要回请的,更是为了热闹,增进与街坊邻居的友谊,向家那天在四合院的院子里摆了十桌刨汤宴。向明很多年没有参加故乡的刨汤宴了,他请了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县政府的干部职员,晴云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欢喜不已,他俩给每一位客人斟酒,不停地劝客人吃菜,孩子们也凑到一起玩耍,好不热闹!一年到头人们在一起聚会的时间不多,通过这种方式在一起乐一乐。

  刨汤宴只用了猪身上很少的肉,更多的猪肉是用来腌制腊肉,便于保存。根据自己的喜好把猪肉切成大小不等的块状,在猪肉上抹上盐,尽量抹多一些,用手慢慢搓揉,让肉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吸收到盐份,然后放进一个大的缸里,木制的陶制的都可以,腌十天左右。向家腌了整整八大缸的肉,排成一排,那气势还很壮观。把腌制好的肉皮上锥一个小口,用棕夹树的叶子,做成绳扣,穿进肉皮的小口里,就可以挂在竹竿上或木棒上晾晒,把水分吹干一些时就要用烟熏。抬肉晾晒这是体力活,由向秦和向陈两兄弟干,他俩抬着一竹竿一竹竿的猪肉,放到一个专门熏腊肉的土墙房子里去,那里有一个二米高的木头架子,挂肉的竹竿就放在这架子上,放上去后,抬头看看那刚刚腌制好的猪肉,一块块垂下来,红白红白的,下面柏树枝燃起的烟雾冲向那红白红白的猪肉,这样连续熏三到五天,猪肉就变成腊黄腊黄的,带着一股烟熏香味,这就算熏好了。

  向秦和向陈两兄弟又把这一竹竿一竹竿的腊肉抬回家,挂在厨房的墙上,四个墙面都挂满了,这就是向家一年的猪肉储备。这些猪肉经过烟熏之后是可以保存一年的。

  熏肉的那些天,龙江镇到处可以闻到飘着柏树烟香的味道,看到家家户户熏肉房里冒出的一股股白色烟雾,这景象让晴云和莎莎感到新奇,她俩循着烟雾跑到镇上那些熏肉的人们家里,挨家挨户去看他们挂在竹竿上的猪肉有多少,熏了几天了,肉的颜色变成什么样了,像是去逛一个旅游景点。每到一处,主人家都会热情接待她们,知道晴云不会腌制腊肉,还把自家腌制腊肉的祖传秘方告诉晴云。人们还在熏腊肉的火堆里烧红薯和土豆,常言道:煮的没有烧的香。烧过的柏树枝留下的灰,雪白滚烫,把红薯和土豆埋在这火灰中,一个小时后就能烧熟,用火钳刨开火灰夹出红薯和土豆,等到稍微冷却,用手把红薯和土豆皮上的灰拍一拍,剥开皮就可以吃,的确比煮的好吃很多,红薯又甜又糯,土豆沙沙的面面的。

  晴云和莎莎每到一家,主人就会把烧好的红薯和土豆送给她们。其实家里负责熏肉的大哥大嫂,也是一边用柏树枝烧火熏肉,一边在火堆里烧红薯和土豆,孩子们特别喜欢吃,干脆一天三顿饭都不吃,只吃烧的红薯和土豆。平时饭里面如果有土豆或红薯,孩子们还嫌嘴,不想吃,烧出来的红薯土豆大大激活了他们的味蕾。

  用来熏肉烧过了的柏树枝的灰,还得留着,放到春天有更大的用处。

  春节临近了,全家人开始忙碌起来,在老太太的统一指挥下,大家各司其职。晴云什么都不会做,两个嫂子就手把手教她,这些活儿不是很难,一学就会,有了晴云做帮手,人多力量大,做事就不那么费劲。

  做醪糟和汤圆是春节必备的甜食,大年初一早晨必须吃汤圆,寓意团圆吉祥。醪糟和汤圆都需要糯米,先把糯米用水浸泡,做醪糟的糯米只需要浸泡一天即可,然后把泡好的糯米用蒸锅蒸熟,放在盆中凉一会儿,倒入适量的温开水用筷子搅拌,让结在一起的糯米全部散开,最后撒上甜酒曲,搅拌均匀抹平表面,在盆子上面盖上一块干净的纱布,放在温暖的地方发酵,一般需要三到四天,就可以变成甜甜的醪糟了。老太太是做醪糟的技术指导,三个儿媳妇听老太太安排,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做汤圆的糯米需要浸泡十天左右,每天都要换水,直到水清为止,然后把泡好的糯米拿到石磨上去磨成米浆,用织得很细密的布袋放在石磨口接住米浆。推磨是力气活,向秦是主力,三个儿媳妇也轮着推磨,来替换向秦,让他休息一会儿,晴云推不了几下就实在没有气力了,她就用勺子把石磨流下的白色米浆刮到口袋里去,推完之后用绳子把口袋扎紧,吊在木棒上,经过十几个小时,口袋里的水沥干了,剩下的是结成块的糯米粉,就可以做汤圆了。如果吃不完还得把糯米粉晒干,才能长久保存,方法是:把它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一个大竹筛子里,拿到太阳下晾晒,晒上三五天,把水分晒干就可以收藏起来,吃的时候再加水,让糯米块回到最初的湿润状态就可以又做汤圆了。

  向家以前做的汤圆心,是用红糖加上芝麻。晴云做的汤圆心可有讲究了,那是晴云妈妈教她做的上海味的汤圆心,这次晴云准备给他们露一手。准备新鲜的猪板油,剥去油上面的一层亮皮,用温热水洗干净,切成豌豆大小的颗粒,放在碗里备用;核桃、花生、芝麻在锅里炒香,捣碎,放入碗里备用;桔饼切成小颗粒,用蜂蜜浸泡的玫瑰花瓣切碎,把以上食材倒入一个大的盆里,按一比一的比例加入白糖,搅拌均匀,最后和成一个像球一样的白灰色油团,再把它切成胡豆大小的颗粒,就可以包进汤圆中了。等到锅里的水烧开之后,把包好的汤圆放进锅里煮,煮到汤圆都浮在水面上之后,再加一点冷水,沸腾的锅里暂时平静下来,加大火煮到再次沸腾,一个个白色汤圆在锅里再次跳舞,就算煮熟透了。大嫂问:“为什么要煮这么久?煮开二次才算熟透。”晴云说:“这是因为汤圆心里面有生猪板油,所以煮的时间要长些。”煮好的汤圆每人盛上一碗,大家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上海味的汤圆,大哥向秦一口咬下去,汤圆心的油就流出来,巴在嘴上烫得他不停地“呵呵”叫,又舍不得把嘴里的汤圆吐出来,那动作特别滑稽,引得全家人哈哈大笑。向明也忍不住笑着说:“心急吃不了热汤圆,吃这种汤圆的时候,先要用筷子把汤圆夹开,分成二半,看看已经溶化了的猪板油混合着核桃、花生、芝麻、蜜饯等,闻闻香甜扑鼻的气味,再一半一半地送到口里,这样色香味就在视觉、嗅觉、味觉中滚动,不仅品尝到美味,还是一种享受。”

  大嫂二嫂对视了一眼,心里似乎在说,上海人吃个汤圆都要来个“看闻问切”,就怪自己没有见过大世面,然后她们埋下头吃自己碗里的汤圆。她们不懂什么享受不享受,只要好吃就可以。这汤圆心,的确比以前他们做的汤圆心好吃得多,晴云做的汤圆心得到全家人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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