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花观音山没有白上,徐哥无意地指点让她惊醒,老公都不见了,咱还要什么脸?不闹腾出来动静的话,谁会体谅她的苦?
她先印了一摞寻人启事,在镇子主街上张贴,在集上逢人就发。
她闯进税务所办公大厅,在大厅里就哭喊着:“好好的人,上着班就不见了,你们还我的老公!单位上上下下,没人去找,老公找不着,你们别想办公,我也不活了!”
她又跑到派出所门里,给印着“为人民服务”那几个字的形象墙上开始贴寻人启事,门卫跑过来阻挡,她一头把门卫老头撞了个屁股蹲。这时有群众们开始围观,王琼花趁势喊叫:
“我报警不给我立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不给好好找,我孤儿寡母,你们想问我要什么好处?没有好处你们就不管了吗?人民警察怎么为人民服务哪?”
陈永刚和王晓勇把王琼花请到办公室,又是一番劝慰。王琼花不答应,非要叫税务所贾所长和派出所屈所长来当面一起给她个方案,否则她不但要去县上,还要去市上去省里闹。
“你闹能把你老公闹出来?我们刚才就在办公室想办法呢,你闹啥么?我们小陈去了县关街办,他们已经和县上在BJ的办事人员联系了,正在找着呢!你以为我们闲着?你的心情我们理解,有话好好说,别闹,你闹了谁以后还敢给你办事情!”屈所长先过来了,边劝慰边威吓。
王琼花还是哭。屈所继续安排。
“你也别哭了,你贴寻人启事,这是个办法,是这,王晓勇,你开摩托带着小王同志一块去贴,重点是白龙沟白龙庙那一带,那是失踪前他出现的地方。陈永刚,你再去趟县城,让城关派出所王队协助咱,在县城客运站等重点区域和交通要道也贴上寻人启事。别叫人家贾所来,我去找他,我跟他商量,看能不能找几个挖沙的工程队单位,看能不能在甘河桥一段的河段挖一挖。小王同志,你看这样安排咋样,我都给你跑着,你不要胡闹腾。”
“领导,你真打算在河道里查?这经费咋办?”陈永刚插了一句。
“咱为啥叫贾所长呢,他出面,这经费就能省,找他们的职工对不对,这些挖沙公司敢不配合?谁敢要收费,查谁的税!不过,这个得先说好给人家打好招呼,你们要有其他线索也不一定挖了。驻京办他们找人有没有情况你还得催!妹子,你看,你这在闹就是冤枉我们了!”
“领导,咱能不能跟县上刑警队借警犬过来?”王晓勇拉着王琼花走后,陈永刚问屈所。
“你想得美!咱这事情级别还没到,一个县就那么几个警犬,宝贝着呢!我要是申请,肯定得挨批!上头肯定骂我们基础工作都没做到位,你能断定人已经不在了吗?还是被埋被藏在哪里了?你把重点区域确定没?好钢也得用在刀刃上!你赶紧去县城,去完就老老实实去摸排!都摸排什么你先给我说说!”屈所被王琼花整得烦躁了,对陈永刚的自以为是有点恼火。
“领导批评的对,我是这么想的,以甘河桥和白龙庙为圆心五公里范围,挨家挨户找目击者,另外再到附近山里的危险地段查查,看这小子有没有什么意外。同时查查村里谁都会开车,问问他们在那个周五下午和晚上在干什么。”
“这还差不多,还是有点脑子。我再给你补充几点,把附近村的治保主任都问问,村里刑满释放人员,有案底的,还有流氓二流子之类的,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人和人之间是有关联的,事是人干的,罪是人犯的。这是假设这小子在路上遇到抢劫了。另外在村里问问年长的人,这个季节,山里会不会有什么伤人的毒蛇猛兽之类的。还有,找个和吴旭辉高矮胖瘦差不多的人,晚上到桥头,让看果园的老头在原来的位置瞅瞅,看身形像一个人不。有时候靠问话不顶用,要情景重现。另外,在桥底下下河道摸摸,看能摸出来什么掉的东西不?税务所这边,我去吧,我会会贾所长,再挖一挖,看他在工作中是不是真把什么人得罪了。回头你见了王晓勇,让他留神探探他老婆,了解了解两人还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没?”
“领导英明,英明部署啊!”
“少拍马屁,赶紧干活去!对了,找机会再去去东关的鬼市,看有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陈永刚嘴上答应,脚底开溜,心里对屈所这种传统的大海捞针的笨法子还是有些抵触。一个所就这几个人,还不时冒出些别的急事情要干,这样查下去到猴年马月啊?屈所给自己安排的,是找贾所长和挖沙公司,吃吃喝喝,轻轻松松,等他和王晓勇有消息了再看挖不挖河道。他俩可得跑断腿啊!为什么没个神探似的推理,或者来个什么巧招妙计呢?
他想到《洗冤录》里,那只神奇的苍蝇,站着的一排农夫,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镰刀,它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真凶的镰刀上;他想到津门箱尸案里那只猫,它就围着柳条箱叫,又抓又挠,让人们发现了尸体。他这儿想请个警犬,都没指望。想到这儿,他真想偷个懒,可是刘巧玲和张焕英的遭遇,在亲历和听闻后,他对王琼花和他女儿咪咪,还是有很大的同情。他也想能快点,开始想挖河道,刚才想借警犬来省省力,但是证据不足,总被训一通,他有些无奈。想想要在村子里挨个询问乡民,他真是头大。
无论王琼花和陈永刚他们心里再怎么急,干什么都得花时间,日子还得一天天过,传单得一张一张贴,人得一个一个见,谈话得一句一句来。然而,谣言却像长了腿,又像带着翅膀,跑得快,飞得远,在镇子以至县里都传开了。陈永刚早上在摊上喝辣子疙瘩汤,就听邻桌两男人说闲话。
“老黄,你听说了没?咱镇上税务所有个货,失踪了半个月了!”
“老胡,你没听过吗?四等公民坐机关,抽了塔山品毛尖,五等公民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六等公民交警队,马路边上吃社会······,人家又是坐机关又是大盖帽,还能收钱罚款,你是几等公民,你还操人家的闲心?”
“我操什么心?我是看热闹呢!我怕这货是让人拾掇咧!你看这些一个个穿制服戴大盖帽的,平常凶得跟黑狗恶狼一样,迟早要遭报应。”
“寻人启事还悬赏呢,你也给找找么,说不来能领几个钱。”
“球!我再穷我也不挣这个钱!”
俩人正说笑着,又一个干活模样的男人右手端了一碗汤,左手举着一个鸡蛋灌饼坐在了一起,起哄道:“老板,再给我装5个卤蛋,我看就是这些摆摊子的谁干的,这下没人来收税了,谁干的应该给戴个大红花,给大家省钱咧!是不是?”
“你瓜娃球都不懂!街上摆摊的,来收钱的是街办和城管,税务所看不上你这小钱。人家一个人不见了,另有人会补上。”
“补上?反正都是穿制服的!那就吓唬他,谁收钱让谁失踪!”
“哎,你听说么?马村有个媳妇,对他婆恶得很,有天在地里干活。就她家的那一坨儿地里下暴雨打雷,那个恶媳妇想跑根本动不了,一个雷打得跪在雨地里淋了半天雨,人都说让鬼捏了,我看是干坏事老天爷都看不下眼,专门收拾哩!”
陈永刚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他不便声张。要了几个卤蛋往回走,心里想幸亏今天穿的便衣,要不然好尴尬,他觉得自己对老百姓也不凶啊,为啥大家对戴大盖帽的成见这么深,心里甚是委屈。
回到所里,遇到屈所也阴着脸,问他最近摸排的情况。
“刚子,你跟王晓勇得抓紧时间,刚才王所长接到牛局长电话,牛局长在县上开会的时候遇到税务局吕局长,吕局长也催问找人的事,说是县上人们瞎传,有个收税员让鬼给捏走了,说是有鬼专捏穿制服的,有说是女鬼引诱到山上挖心吸血,有说是男鬼拦路,问:你是什么局的?你要一回答是这个局那个局的,上来就拍你一掌。那个税管员就是给拍到河里去了。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编排了好几个穿制服的公家人的倒霉事。弄得大家心里怪怪的。我们再不抓紧,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哎,老百姓就爱瞎起哄,前天晚上我在网上看了个‘一看你就是个新警察’的段子,把咱警察羞辱的,说不成咧!”
“也不能完全怪群众,有些人心不正,就图着穿制服镇老百姓呢!我那天在路边,一个小屁孩警校生,没有什么公事,就敢随便拦车,坐霸王车。”
“领导消消气,给你捎了个卤蛋,这家味道特别好。”
“就知道吃,说情况!”
“有两个情况,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领导先听哪一个?”
“废话怎么那么多,你当我是你女朋友,瞎逗什么?赶紧说!”
“有白龙沟的村民看到那天天黑后大约九十点钟,吴旭辉的桑塔纳下山路过村子;还有上访的黄纪钢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