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全村的任务是交酸汤鱼。把鱼沤在咸菜汤里，加陈年的醋泡。

　　我爸现在的任务是找各家的大咸菜缸，统一清洗干净，准备将鱼放进去。

　　我和姜珂偷偷地跟在爸后头，看他一个人一家一家地去讨咸菜缸，心里很气愤姜海不分个组员给他。

　　“咋啥都上交？！交米交面不说了，老人留下的咸菜缸你们也要！”院子里传来女人不满的声音，随即一声婴儿的啼哭。

　　只听我爸低声下气地说好话：“小琴，别吓着孩子。不都是为了活着吗。等这段日子过去了，我保证把缸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没想到女人声音更拔高了：“你保证？你保证算个屁！谁不知道你现在没权没势，自己的侄子都压不住，还你保证！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弄你的臭咸鱼吧，浑身一股臭味！离我和孩子远点，省得熏着我们！”

　　“你怎么说话呢？！”姜珂冲进去，指着女人，“我爸收缸不是他愿意收，是姜海派的任务！你有本事跟姜海咋唬，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我爸赶紧拉着他。

　　女人一见有人进了瑟缩了一下，看清楚是姜珂之后，嗤笑一声：“给你老子讨脸面来了？呸！臭东西，一家子臭咸鱼，从我家滚出去！”

　　我进院，扬起手里的石头，狠狠朝咸菜缸砸下去。“哗啦！”一股青绿色的汤水破缸而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菜腌过了的味。婴儿被这味道迷住，止住了哭声，女人也是。

　　“走吧，爸。”

　　走出大门，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你们仨男人欺负我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啊——等我男人回来——”

　　无人机在她家上空盘旋发出滴嘟声，女人声音戛然而止。

　　我爸摇摇头：“你俩不该进去，这是我的活。”

　　“爸，怪不得妈说你不高兴，原来你每天都受这些人的气！”姜珂愤愤地道。

　　“这种日子，谁心里得劲？乡里乡亲的，能过去就过去了。”

　　我正色道：“不管哪种日子，爸您都没欠他们任何人的。你回去休息，我和姜珂帮你收。”

　　“哎呀！你们俩不要掺和！我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都是一个村的，都互相让让……哎？别拉我——”

　　我给姜珂使了个眼色，他把我爸拉回家。我挨个敲门通知后面的人家，有咸菜的，愿意贡献出来的，自己清洗干净拿去麦场登记，截止到今天傍晚。

　　“芒子，贡献这个有啥好处？”远房大娘问我。常年烈日照晒，大娘皮肤黢黑，一脸褶子。

　　“上交登记了肯定有好处，不交的……”余光看见有家门口人影躲闪，“大娘，我不能多说，姜海可不想人人都交。”

　　制作咸鱼的地方在麦场，为了晒麦子今年又压实了一遍，谁也没想到用处在这。

　　我通知完各家，去到麦场，已经有人扛着咸菜缸等着登记。

　　“哎！你不是说在这登记？我问了一圈，哪有人登记。你怎么跟你爸一样不靠谱！”

　　“就是就是。”

　　我现在才明白我爸的处境，怒向两边生。

　　“要不是我爸，你！你！你们！连灰都没有！怎么？今时今日用不上我爸了？！你们往前靠靠，我看看都是谁，我仔细地看，好生记住你们！”

　　“切！你不就是姜海的跟班，牛什么！这是我家的，给我记上，我是第一个，奖励应该多发给我一份！”

　　别人带的最小是半人高的，他拿来一个小坛子。

　　我看着那人嘴脸，又瞧瞧那坛子，笑了。

　　“笑什么笑？！赶紧登记，我还得去捞鱼！”

　　我一脚把坛子踢开，那坛子质量也好，滚了老远也没破。

　　“哎你——”

　　“你的——不收！滚！”

　　那人骂了句脏话，抬起胳膊抡我，我一胳膊挡下来。他看着瘦杆子一样，力气却大得很，我的胳膊生生地疼。

　　我一脚踢到他腿干，趁他站立不稳将他掼在地上。

　　“还不滚？”我拍拍手上的土，俯视着他。

　　那人一个浑不吝，从地上爬起来往我身上扑，我倒退一步，准备朝他脸上来一拳……

　　“干什么？！”姜海伴随着无人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