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这样做心里是比较矛盾的。他这把年纪已经不可能摆脱固有的思维习惯，譬如对这件事，他仍想得到一个明确的因果关系。而阿二等人的观点是：他们的目标是JA-2，失踪的“太城”和“摩月”号肯定要找，除非是宇宙的力量消化了它们。无论JA-2属于谁，即便它被瓜分，瓜分者也都被视为同一个对象。西何对此的解释是：这是他个人的意愿，与计划无关，如果是族尔星人所为，他将进一步考虑未来的策略。他似乎忘了他是他们的精神教父。

　　阿二让助手去办西何的三点指示，他现在的工作重心是和米俑一起强化截获JA-2的细节并在它原有的基础上设计一种改造方案。阿二的一个助手杰伦弗很快就查出了结果：族尔星人在火星人工合成了传说中的“水酵酶”，它能使水分子量化增长（类似无限复制），生成的水，其品质特性完全可以满足碳基生命的生理机能，然而由于这种水能自身完成质能转化，不受温度制约，故而高温下不会蒸发。

　　半个多世纪前，地球人类火星计划搁浅就是因为解决不了火星的高温，当时虽然都认为水能降低火星的温度，但是到哪里去找用量如此巨大而且高温下不蒸发的水呢？嘲讽者说，木卫-2上有的是固态水，与其把它移到火星上不如把火星计划改为木星计划算啦，况且高温下不蒸发的水又能称之为水吗？就慢慢等它冷却的那一天吧！

　　火星计划虽然搁浅，地球精英却一直没有放弃，然而历经两代人的努力仍无法实现。不能完全说是族尔星人把地球人类的设想变成了现实，他们也有意于火星改造，否则他们干嘛合成“水酵酶”？不过“太阳系”属于地球人的势力范围，而且他们缺少地球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成功实施的引力改造和大气排尘技术（包括修复大气层及大气层的温控、防护技术）。双方都意识到如果这三大技术体系完美结合，开创火星纪元，使之成为净朗的生命世界不再是梦想。

　　他们很快就达成共识，不计前嫌地亲密接触起来。先期签订了一些合作意向，其中包括治理吐鲁番、撒哈拉两处沙漠作为“水酵酶”的性能试验。这两处日愈扩大的沙漠的确让人头痛，肆虐亚、非大陆的沙尘暴多是因它们而起，目前已有数据充分显示，“水酵酶”是治理沙漠和沙尘暴的决胜武器。事发时，双方正在激情高涨地最后协商火星今后的领土、资源等利益分配问题。治理地球沙漠、火星计划的合作，可想而知，族尔星人设在“D度域”的基地现在是人手奇缺，恨不能有分身之术，所以这件事给个机会他们也不愿干。

　　不是族尔星人所为，西何又有点不甘心了，两边能热热闹闹地开上一仗他才高兴。同时，这件事虽然与族尔星人无关，但不能就此排除是人为的，他认为没有目标的对手才是真正可怕的。

　　星际统共组织总部得到“太城”和“摩月”号失踪的消息后，已着手调查，目前尚无明确结果。不过有两种观点：一、JA-2日前正在试验时空维度转换，它们无意中成为试验的一部分，既然是试验，理论上允许存在失误；二、它们可能暂时掉进了异域时空，从那一区域近来反常的现象分析，它们有回归的一线希望。不论是哪种可能，调查仍要继续，但这两种观点明摆着说明他们可以不负任何责任。他们之所以没有向外界透露，保持低调态度，是因为这些年来成果寥寥无几，事故却接连不断。确实够难为他们的。JA-2的人员反映是强烈的，他们在即将退役前经历这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关系到切身利益。事发前，JA-2刚刚加入一位名叫风清晨的新成员，由于是非正规渠道加入，现在尚无此人详细资料。

　　风清晨的名字让西何联想到云启重，这两个名字如出一辙。他的恐惧不能不说是一种预感，直接导致帝国组织彻底毁灭的虽然是铁虞，但云启重给他留下的是一种永远消除不了的心理阴影。

　　稍后，卡罗拉多也打探到同样的消息，同时又告诉西何，克科回来了，而且谣传了西何的一些事情。这事得从一对耳套说起：克科在西何的故居发现了一对耳套。事情本来是十分简单的，一对耳套而已。可是克科以偏概全地认为西何必定掩饰了不愿为人所知的一些事情。他所得出的结论就是西何可能不属于马埃塔古拉人。

　　这对西何又是致命的一击。西何在决定隐居马埃塔古拉之前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其中就包括模仿鼠类异化自己的面相。异化体形是十分痛苦的，何况以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合适，后来他就做了耳套等一些改变原有面相的饰具，得到了十分满意的效果，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对于那些替换掉的耳套和一切别的饰具，他记得都是倍加谨慎不留痕迹地处理掉了，现在怎么又毫无理由地出现了呢？

　　西何是一个善于运用智慧的人，心想，不论克科曾经死了还是失踪了，如果他现在真的回来了，因为曾经对他的中伤，克科是有理由去他的故居而且在发现耳套之后这样说的。不过一对耳套尚不足为证，明显是拿耳套作为借口掩饰他真正的目的，那就是他能在马埃塔古拉以外知道了什么。

　　然而离开马埃塔古拉，谁还能知道我，并且把我和二十年前就死了的西蒙贝比联系在一起？当然没有人知道，如果真的知道了，以他对我的敌对态度，早就直说了，何需说什么我在掩饰一些不愿为人所知的事情？找借口掩饰并以此试探，以克科的个性，这可不像他的行事风格，怀疑我也只能是因为我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不得不把我和地球人类相比，而且感到我的存在是一种威胁，所以这个人只能是克曼。

　　如果是克曼，他为何怀疑我不属于他们？一对耳套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他的确没有料到克曼会有此举，但他也确信克曼没有真凭实据。他十分明智地没有追问克科是否真的回来了。

　　他对卡罗拉多说：“人总是自以为是地寻找一些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测。克科想知道什么？想猜测什么？我不知道，对于那对耳套我可以拿出无数个理由解释，但任何事情，真正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以我多年来在你们心中的地位，对这件事我不想作任何解释。”

　　这已是最好的解释。他最后一句话表面意义上是说他是他们的精神教父、精神领袖，实质上已解释了那对耳套的存在。马埃塔古拉人对身体部位历来最看重的就是耳朵，私自触摸对方的耳朵视为最大的侮辱。虽然进化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事情，但在同等条件下耳朵仍很大程度上左右一个人的外在形象（以西何的影响，似乎应该是例外的，但以他的说法，这种掩饰恰恰证明了不论你是何种地位，人性的弱点总是存在的，而且是无法回避的）。这样一来，卡罗拉多当然能明白西何是在掩饰那对进化异常的耳朵。

　　为了证明他的掩饰是迫不得己的，他又问到南兹戴尔和矣果的研究进展得怎样了。卡罗拉多能理解西何在这件事上的关心，他说，在克曼的主持下，他们的研究还算顺利，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形成三种观点，南兹戴尔认为他们的祖先可能来自于外星生命，矣果则认为他们的祖先可能是在一百二十年前或者更早些时候由于某种外在因素造成了他们的飞速进化，而克曼的观点是，他们的进化完全是自身的特异性造成的。他补充说道，这三种观点都有各自的道理，以他们现在的进程，很快就能拿出足够的理论证据。

　　西何表示欣慰。但他认为克曼在这件事上应该是支持而不是主持，掺和进去反倒表现得缺少王者风范。

　　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的克科能让他如此心神不宁。尽管他不相信谣言是克科所为，但他还是忍不住怀疑克科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