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挽尘:“我一祖在外面是不是混得很惨?”
厉圣源咧嘴轻笑,他这个徒儿还是想方设法地对先祖一事旁敲侧击,不过开山大弟子的身份已经定了下来,有些事情,就可以说一半,留一半。
“你的一祖很普通,是某个宗门的外门弟子,为人喜欢偷奸耍滑,在底层摸爬滚打近三十年,与他同期的弟子,要么凭借天赋靠自身的努力升了上去,要么就是托关系走后门,或者眼看前程无望,从宗门领了点老婆本回家种田,大多不过十五年,但他在外门呆了整整三十年,籍籍无名,无人问津,干着辞旧迎新的活,成了一个没本事的人精,也活成了一个笑话。”
“直到有一日,他所在的宗门迎来一件天大的喜事,开了一场酬谢八方的盛会,人多眼杂,别人都忙着去巴结那些身份显赫的大人物,他这个外门笑话的一举一动,就更没人关注了,趁乱摸进了一个内门长老闭死关的宅邸,也是后来走投无路时的坦白,才知道那老小子待在外门的三十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宗门长老闭死关是核心绝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消息,趁着那位闭死关的内门长老弥留之际,把对方残余的修为吸得一干二净,宝贝也全顺走了,过了三日,宗门才发现蹊跷,那时,他已经将吸来的修为炼化大半,但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还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宗门高层并未怀疑到他头上,又过了几天,发现外门的笑话已经不在宗门内了,这才查到他头上,谁能想到,一个外门弟子竟然敢打内门长老的主意,这就像是一个毫无本事,连农家汉子都打不赢的马前卒,却想着坐上大将军的位子,不管是由谁来讲这个故事,听起来都是一个不可能成真的笑话,偏偏,你的先祖做成了!”
一个最底层的笑话,一夜之间成为同门中名气最响亮的弟子,虽然不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外门和外宗的很多弟子,都暗地里给他竖起大拇指,干了我们想干又不敢干,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又没机会干的事。
厉圣源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明明讲的是聆挽尘的先祖,可聆挽尘却插不上一句嘴,真是讽刺,也不知道其讲的是真是假,开头一顿贬低,讲到后来,褒贬不一,听起来甚至有些励志,就是有点不道德。
宗门怀疑到一祖头上时,一祖早就卷着财物逃之夭夭,几十年的谋划,该往哪里跑,如何逃出生天,这些都是经过了那家伙无数次的推敲演练,但他终究是个天赋不足的外门弟子,虽然吸收炼化了内门长老所剩不多的修为,身怀重宝,东躲西藏。
宗内高层把他的详细信息散播出去,发布悬赏令,只要有人提供其落脚点的消息,重金酬谢,若是能将之擒住交与宗门,不仅那老小子顺走的一应财物全归擒拿之人所有,宗门发布的悬赏也双手奉上。
到后来,追查他下落的,已经不止其所在的宗门,一个大宗内门长老的全部家当,令太多人眼红,特别是那些独行的苦修,但就是这样的围追堵截,那老小子也逃窜了两年时间才被人发现行踪,手段尽出才从对方手里逃脱,但自己也受了重伤。
聆挽尘身边的断剑,就是在那一战中折断的,对方是一位修为堪比内门长老的独行苦修,一身术法通玄,但身家财宝远远赶不上大宗的内门长老,最让那位独行苦修眼馋的,就是聆挽尘一祖手中的三尺青锋。
那剑在同行里的名气很大,甚至比剑主自身的名气都要强盛,因为用料实在是太讲究了,熔炼了四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宝,又是花大价钱请的顶尖铸剑师,耗时近两个月才出炉,若不是用剑之人背靠大宗,杀人越货的事并不新鲜。
身受重伤,只要被堵住,必死无生,慌不择路,逃进了厉圣源所在的族群,族内并无人发现其踪迹,重伤之下还能做到掩人耳目,可想而知厉圣源所在的族群,在当时是何其孱弱,如果是其它大宗望族,百米之外就有雷音滚滚了,聆挽尘的一祖甚至以重伤之躯,擒住了厉家那一代家住,两人在密室里谈了很久。
不是妄自菲薄,以厉家当时的境况,即便聆挽尘的一祖将宝物全部留下来,厉家也没那个福气接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件炙手可热的宝物,就可令当时的厉家遭受灭门之祸。
所以把聆挽尘一祖的下落告诉其所在的大宗,最多能攀点交情,拿些辛苦钱,至于那个大宗承诺的重赏,他家是一件也不敢接的,但在他家告发之前,聆挽尘的一祖拼着重伤之躯,也能带走半数族人,将族中的中流砥柱和少年英才杀得一干二净,彻底斩断厉家蒸蒸日上的景象。
但如果能助聆挽尘的一祖逃生,其不仅会答应做厉家一个辛勤垦荒的园丁,待其身死道消之后,如果厉家还看得上,尽可以来南陈北楚取宝,但不得打杀他的后人,聆挽尘一祖有言在先,如果厉家不顾诺言,背信弃义,其留下的后手会临阵反扑,也会将厉家帮助过自己逃生,以及自己葬身于南陈北楚交界的消息散播出去,让厉家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着。
如此一来,厉家不仅吃不着羊肉,还会引来一身膻味,不管厉家有没有私吞聆挽尘一祖的宝物,光是暗中助聆挽尘一祖逃生这一条,就足以让厉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整个厉家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聆挽尘一祖留下的后手是什么,甚至这个所谓能够临阵反扑,并散播消息的后手究竟是否存在,也无从得知,他们不敢赌,而当断剑为护聆挽尘周全,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一刻,这个“后手”的说法,厉圣源等人已是信了七八分,说到底,还是觊觎十山一祖留下的宝贝。
就拿那柄在聆挽尘身陷险境时,才会出现的断剑来说,丢了杀力最大的剑尖,威能只有全盛时期的六七分不到,又是断剑本身无意识的自发一击,厉圣源都要倾尽全力才接得住,如果有与他修为相似之人,持此断剑与他交战,底牌尽出,也会处于绝对的下风,若是能寻回断裂的剑尖,重铸剑身,随便递出一剑,就可以轻易将他轰杀,最多费点吹灰之力。
毕竟,那柄剑未断之时,可是一位大宗内门长老的趁手神兵,威能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他曾经见过两位不同大宗的内门长老厮杀,以他现在的修为,五十步到百步之内,犹如霸王抗鼎,步履维艰,百步之外到两百步之间,呼吸急促,全身气血凝滞不畅,在两百步之外,才能自如活动,至于那五十步以内的观感,他这辈子可能都无缘感受。
如果把一个大宗比作一个世俗王朝,大宗里的内门长老,就相当于王朝里的将军,而他厉家,连个富商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个不愁温饱的小康家庭。
其实这一次来南陈北楚的地界开山立派,家里老祖宗交代过,如果发现聆挽尘一祖没有任何后手,那便斩草除根,巧取豪夺,将其从内门长老那儿搜刮来的宝物全部带回厉家,而若是证实了聆挽尘一祖确实留有后手,那就以诚相待,多一敌,不如增一友,有以往相救于危难中的交情在,不管日后聆挽尘能不能飞出南陈北楚这条穷山沟,对他厉家都只有利,而无弊。
透露和聆挽尘先祖做交易,弟子初选时,决定淘汰沈纤,这些都是他们与青年以诚相待的诚意,日后的青年自然会渐渐明白,但青年一祖留在这条穷山沟里的财宝,他们还是会想办法弄到手,这是当初做交易时定下的约定,不算背信弃义,而是理所当然。
聆挽尘听得有些入迷,想他十山一脉,在南陈北楚的地界上,备受世人推崇,出山之日就是平步青云,只要有心,便可扶摇直上,不日就可成为万万人之上,大凉山和南陈皇室打死也不会有人想到,风光无限好的女将后人,祖上竟是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发家。
既然一个大宗内门长老是这么个人中龙凤,修习的功法定然也是个中翘楚,那为何没将那种夺天地伟力的功法代代相传,聆挽尘心里想着,若是自己修习了那位内门长老的功法,何须在遭遇千人围杀时,眼睁睁看着春桃惨死当场,何惧南陈皇室的钳制,更不用在厉圣源手里委曲求全。
虽然是十山一脉的立家人,但聆挽尘对自家一祖是心有怨恨的,现在看来,父母一朝白发,就狠心撵儿女下山的规矩,十有八九也是一祖定下来的,干些见不得人的偷鸡摸狗,遗祸后世子孙也就算了,还这么不通人情。
冒着大不敬,遭雷劈的风险,聆挽尘给自家一祖起了个绰号。
混不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