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珏酒足,沈纤饭饱,出了桂花酿十里香,走在回家的官道上,月色下携美同游,肖珏一直在找机会与沈纤亲近,可惜少女把双手紧紧拢在袖中,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不敢得寸进尺,今日答应和他一起出来夜游,少女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他是第一个与少女并肩夜游的男人,算是一种认可。
两人在临近沈府不远处分开,沈纤带着侍女进了沈府,只是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确定肖珏回到肖家后,这一对主仆又从沈府溜了出来,来到之前用餐的桂花酿十里香店面,店小二抱着一个吃得只剩一层的爆米花盒子等在门外,侍女小跑上前给了店小二几文钱从其手中接过爆米花盒子。
沈纤拿到盒子时,里面所剩无几的爆米花已经冷了,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想想自己应该也有四五个年头没吃过这种街边小食了,侍女没大没小也想从盒子里捉一颗,被沈纤拍了一巴掌手背,虽是主仆,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情分上而言亲如姐妹,只是平日里在旁人面前碍着身份不敢放肆。
像被蛇咬了一口,瞬间把手缩回来,嚷嚷道:“小姐,疼!不就一颗爆米花嘛,你打得这么狠。”
沈纤也不管侍女是真疼还是假装,抱着盒子转身就走:“你想吃自己买去,我的零花钱都在你那儿,这盒子里就剩这么点,还不够我今晚过过嘴瘾呢。”
侍女不解,在后面嘟囔:“小姐,你要是真馋了,明日叫夫人老爷给你请几个炸爆米花的师傅来府上,炸几炉让你吃个够,何必去捡别人吃剩下的,给小二哥的几文钱都够买两盒热乎的了。”
沈家小姐既傲娇又蛮横:“我就喜欢捡别人吃剩下的,我就喜欢吃冷的爆米花,你管得着吗。”稚女心性暴露无遗,这副姿态,不管落尽聆挽尘眼里还是肖珏眼中,两者恐怕都会瞠目结舌。
武侯府,东房偏院
下午睡得太沉,接近亥时还是全无睡意,挑灯看了一些地方县志,进房门的时候手脚很轻,怕吵醒熟睡的春桃,春桃一整个下午都在期盼贵客临门,把午睡也攒到了晚上,聆挽尘前脚刚出武侯府的门,春桃进自己屋就睡着了,今天没再等她的公子。
翌日清晨,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一阵清香扑鼻,睡梦中的聆挽尘抽动鼻子,贪婪地闻着味,最后实在忍不住翻身起了床,轻车熟路摸到房屋左侧墙根处,惺忪睡眼果然见到一个女人正扇风催火煮菜,也不知这次炖的是什么,味道比上次要更清淡一些。
问了才知道是猪肋排,吸取了上次公子的谆谆教导,这次就放了点萝卜和盐,昨晚睡得太早,今天公鸡还未打鸣就起来觅食,为了炖这锅排骨跑了两公里路,集市摊贩都还没开门,直接跑进屠宰场和杀猪师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本来想着去武侯府的后厨拿些食材,但公子打过招呼,不要轻易进出侯府厨房,这样侯府上类似食物中毒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查到他二人头上,别人有心想污蔑也得费神合计合计。
看着公子睡眼惺忪、无精打采、头发散乱、斜倚门墙的样子,春桃噗嗤一笑,现在的聆挽尘更像是一个街边乞讨的花子,就是衣服干净些,坐在地上等着别人丢钱舍物,考虑到是自己把他弄醒的,肉香四溢说明排骨应该已经脱肉了,掀开锅盖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排骨,一路轻轻哈气送到聆挽尘面前:“啊,张嘴。”
聆挽尘乖巧地张开嘴含住肉,眼中神采渐渐凝聚,记事起,爹娘就喜欢吃这些接近原汁原味的菜肴,二十年的舌濡胃染,他也有这个喜好,之前只是漫不经心地和春桃提过一次,说是想吃一些山野原味,没想到第二天春桃就给他清蒸鲑鱼、炖煮猪腿筋,现在是女人自己饿了想找吃的,也是一心想着他,有个姐姐是真不错。
两人蹲在小火炉旁,有说有笑的吃着,这种感受是青年从小到大未曾尝过的滋味,小时候的他在十山里能肆无忌惮开玩笑的,就是那些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林间跑的,有些话与二老说不着。
一是父亲太严、母亲太慈,都不是能开玩笑的主,二是差着辈分,所以十山里的聆挽尘活得一板一眼按部就班,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缺少玩伴,有时候去巡山逮着一只乌鸦或者癞蛤蟆也能唠嗑个把时辰,二老也不是不想给他添个胞弟或胞妹,只是有些事情别人尽一分力就能办成,轮到自己头上,拿出十分的力气去努力也不会有结果。
聆挽尘并不知道,在他未记事之前,素来含蓄婉约的母亲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想尽法子逼着他父亲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违心事,但终究还是没打破十山中人一脉单传的孤独命,他生在十山末尾,不用承受很多无力扭转的事。
在他觉得自己不幸之时,老父亲却是为他感到万幸,父子之间很多话都没有摊开讲,一个不想问,也不知从何问起,一个觉得没必要,说了也无济于事,平添烦恼,在山巅闭眼垂头那一刻,老头子心中是有一丝悔意的,只不过悔与不悔,这辈子都没机会给娃娃说清楚了,只是希望来生还能跨过人海凑成一家子,至少儿女成双,不让小子觉得孤单,对着一只癞蛤蟆掏心掏肺。
认了春桃作‘姐姐’后,过了起初的不情不愿,也不知春桃是真想开还是藏得自然,两人相处越来越像姐弟,嬉笑打闹样样不落,不过一般都是聆挽尘发起,春桃还是不太敢越矩,青年三番五次让她改口叫挽尘,可春桃也就是被青年勒令整改的时候才敢怯生生叫一句:“挽尘。”
过了那股劲,一开口还是不由自主叫:“公子。”
改不过这个口,聆挽尘也没有过多纠正,随她了,把房间里的一切都交给春桃打理,包括在牢门前立规矩不小心赚来的上千两白银,春桃打趣了一句:“公子就不怕我卷款私逃,这些银子可足够我宽裕地过完下半生了呢。”
青年还嘴,口齿犀利:“你要是搬得动,尽管搬走就是,这些身外物,多了全是累赘,嫌重也可以滴水磨石,偷摸着一日揣两锭,花上四五月就成你的私房钱了,你也可以用它给我招一个称职的姐夫,如果他愿意做上门女婿,我再向侯爷或皇上讨要五百两给你做嫁妆。”
女人也不示弱:“想得美!用这点银钱就想打发我,我这辈子的吃喝就赖着你了,带着我这么个好吃懒做的累赘,我看哪家的女子敢嫁给你做媳妇,让你孤独终老。”
有些话不经大脑思考,自然而然从脑海里冒出来:“你还看不起这些钱,上千两足够买下好几个你,可作两位小家碧玉的聘礼了,娶个媳妇还不简单。”
转念之间还是没有说出口,很多一时爽口的言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个‘姐姐’做了七八年的风尘女,别人说这些于她而言可能无伤大雅,甚至已经听习惯了,可从他这个‘弟弟’的嘴里说出来,特定的环境、特定的身份,比冷刃更能摧骨诛心。
两人吃完排骨又各自回屋补回笼觉,因为春桃并不是经常做饭,所以侯府的丫鬟还是照常到东房偏院请聆挽尘用早膳,捎带给春桃送了一份,这是夫人的安排,除非东房偏院里的二人提前打过招呼,明确要另开小灶,那时可以不用麻烦腿脚。
聆挽尘说自家二人已经吃过了,让侯爷一家不用等他们,但丫鬟说今日有位贵客登门,侯爷和夫人都希望他去见见,还说那位贵客专门给他带了礼物。
补完觉精神饱满,思前想后也没记起来自己在南陈交过什么贵人,牢里那几十位全是一群泥菩萨,一个都出不来,难道是人在牢里心里挂念他,特意托人办事?
不管如何,既是专门为了他登了侯府,不去见见也不合礼数,女将后人这个身份可不是傲慢无礼的资本,挥霍不起。
穿上官服,正了正乌纱帽,才随丫鬟一起去往侯府客厅,见了‘贵客’后也该到了进牢听故事的时间,每日绞尽脑汁与李春回斗上一两句,瞎猫碰上死耗子,能得到半句隔靴搔痒的夸赞,一点实用也没有,要是对得不工整或过于低俗没有意境,面对的就是恨铁不成钢的唾沫横飞,在那个书呆子的循循善诱之下,山野里跑出来的村夫快成半个读书人了,对于礼数一事也在不知不觉间看得有点重,不想失礼于人。
到了客厅,青年睁大双眼,连房梁桌底都扫视了一遍,就是没见到丫鬟口里的贵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沈纤已经有月余没来武侯府了,那天在牢里被爷孙两盘问时故意说的反话,本以为那番话足以拉开他与她的距离,往后没有特殊原因不会再往武侯府跑,怎么今日突然又来了。
聆挽尘之所以认为沈纤不是丫鬟口中的“贵客”,因为沈纤是侯府的熟人,更是林霄夫妇的晚辈,而且他没向少女提过自己缺什么东西,就上次牢里的那一番反话,没给他两个白眼,就算是上辈子积德行善受菩萨偏爱。
但一个丫鬟是不敢拿这种事戏弄他的,府里的大管家都不敢!毕竟能与林霄一家同桌用膳,算是半个主子。看向林霄:“侯爷,我听府里丫鬟说今日一早有位专门给我带了礼物的贵客登门,不知其现在身在何处,可否引见,以免失了礼数。”
这次轮到林霄不明白了,青年竟然主动谈及礼数二字,些许不愉道:“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虚头巴脑,当初没和我打一声招呼就直接向皇上请旨住进武侯府,那时咱两是生人初见,现在都快处成一家人了,你倒是记起礼数了。”
侧身偏头看向沈纤:“她就是今日一早给你带着礼物进府的贵客,我们也不知道这妮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意让丫鬟去请你时不要通报她的姓名,只说是一位给你带了礼物的贵客,许是有话想对你说,又怕你不肯见。”
顿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接着说道:“刚刚听丫鬟说你已经吃过早饭了,我看她也吃不下,今天也到了亲属探监的日子,你二人的谈话我们也不方便听,不如结伴去牢狱的路上说吧,如果肚子还能装就坐下来吃两口再走。”
青年抱拳道:“太饱吃不下了,那就不打扰侯爷夫人用膳了。”
…………
去往京都牢狱的路上
少女抱着一个爆米花盒子,这个青年认得,昨晚吃了一盒,清脆但容易上火,不易多吃,特别是女孩子。他也没往昨晚自己买的那盒爆米花上想,毕竟店家使用的爆米花盒子长得都一样,七八家里面才有一家别具一格,不过这个盒子的特殊之处是有一个雕刻精美的盖子,而爆米花店家用的盒子都是没有盖子的,想来给他的礼物就装在里面了。
“听丫鬟说你给我带了礼物,能告诉我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不能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和少女没有深仇大恨,只是不想与少女和沈家牵扯太多,一旦深陷感情漩涡,对一个人有了挂念,难免会爱屋及乌,照顾沈家一家老小,一旦出手帮了沈家,一众朝臣肯定会认为他已经站队,针对他的明枪冷箭也会随之而来,如果少女只是个像春桃一样的农家儿女,他也许会试着尝一尝喜欢人的滋味。
平心而论,抛开少女的家世和打小学习的驭人之术,沈纤是青年出山以后见过的唯一一个可以在容貌上媲美母亲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让那肖家嫡子鞍前马后任劳任怨,配上显赫的家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普通男人眼中,就是一只高不可攀却又梦寐以求的金凤凰。
被青年问起,少女停下脚步,主动把盒子递给青年:“这个盒子是我昨日在桂花酿十里香店里捡到的,坐下吃饭的时候就在我脚边,拿到手时里面还剩一层爆米花,有两颗被人咬了一半,我吃了一颗,猜灯谜的时候见有个人举着这种盒子,一时心喜就拿回家注入点自己的创意,你在侯府深居简出,异国他乡形单影只,就想着用它贿赂你,好让你念着情分对我爷爷好点。”
这番话,听者不信,说话者自己也不信,不过经过少女如此切实的描述,回想起昨晚的经历,青年已经知道少女怀里抱着的盒子就是他没吃完的爆米花,昨晚花了二十两银子就点了一盘花生和一盘凉菜,不想麻烦自己,就故意留在桂花酿十里香的桌下,想着店家打烊后总归是要清理残余垃圾,帮他这个小忙,不算过分。
没想到少女猜灯谜的时候就看到他了,不过那时候应该还没有猜出他的身份,当时就留了一双眼睛看猜灯谜,以他的眼力也不能一次确认,何况少女并非习武之人。
不去桂花酿十里香酒家,不留下这个爆米花盒子在桌下,偏偏自己坐的桌位就是肖珏为二人幽会提前预定,少女说是在她的脚边,自己坐的位置又被少女坐了一次,估计是看到自己从店里出来又碰巧看见这个爆米花盒子,才联想到了猜灯谜的那个“半脸人”就是聆挽尘。
生在十山,历来不信鬼神之说的青年头一次感叹缘分的奇妙,这些并非是他事先安排,有意为之,只要有一步错位,少女就不会把灯谜“半脸人”与桂花酿十里香的聆挽尘联想到一起,譬如,肖珏坐在聆挽尘起身的位置,少女就不会发现这个爆米花盒子,又譬如他能在桂花酿十里香附近看到另一栋酒家,桂花酿十里香传出来的酒香不是那么甘冽醇厚,自己没有吃下那么多爆米花羊肉串急需一点酒水润喉消食,就不会奢侈花二十两银子去争那个被肖珏提前预定的桌位,也就不会有如今这种局面。
现在恐怕无论聆挽尘怎么解释,少女都会认为他昨晚一直跟随其后,伺机破坏自己与肖珏的夜游约会,至于目的,昭然若揭!总不会是为了那肖珏的安危,或是怕肖珏被她占便宜,反过来才对,是为了她的安危,怕她被肖珏占便宜。
青年想解释,但他知道,越是急着解释,在少女眼中就越是心虚,越是心虚就越能证明少女的猜测,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少女虽然冰雪聪明擅于揣度人心,但这种冥冥之中天衣无缝的偶然,会让许多本来没有根据的猜测成为必然,更是让青年之前在牢狱里的“苦口婆心”全部白费。
看着少女递过来的爆米花盒子,青年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在少女看来就是间接回应了她的心意,不接吧,这爆米花盒子本来就是聆挽尘自己遗留在店里的东西,现在也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关键是少女用沈见秋作借口,打着尽孝的名头,可明眼人都能从少女此时的神态知晓其心意。
聆挽尘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伸手接过了爆米花盒子,轻声道:“你放心吧,不管有没有这份礼物,我都不会亏待沈老,只要我还是这京都牢狱的典狱长,他还在牢狱中,我就不会让他饿着冻着,至于法外之事,我没有权利开恩,只能尽忠职守。”
意思说得很明白,我只会在职权之内给他方便,职权之外,法不阿贵,聆挽尘无力改变,也不会冒险变法,届时还请姑娘勿怪。若在平时,少女定会顷刻间听出这层意思,而如今,她只觉得是聆挽尘这位眼高于顶的女将后人,是因为她而特别照顾沈见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和聆挽尘一起踏入牢狱大门的沈纤格外高兴,见到沈见秋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逗得头发花白的沈老头喜笑颜开,不时咧开嘴,饭量见长,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至于牢狱中的其他人,看到青年与少女并肩而行,少女时不时地偷摸着瞥一眼青年,这副神态,在他们二八风华的时候都经历过,过来人只需看一眼就心领神会,特别是钟爱美娇娘的李春回,书中自有美娇娘,从古至今,书生可能不爱书,但都爱颜如玉的美娇娘,博古通今的李春回也不例外。
聆挽尘本想先与那位榜眼郎聊一聊,自他成为典狱长以来,偏爱沈见秋与李春回,最受冷落的就是那位住在李春回对门的榜眼郎,快半年了,拢共就找其谈了一次,想那李春回,每次聆挽尘跨进狱门,他总是先声夺人又离得近,偏偏聊的都是聆挽尘似懂非懂地吟诗作对,青年明知自己的斤两不够,却又不由自主地往上凑,民间俗话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找虐!
今日的沈见秋也发现了孙女与青年之间的一点苗头,往日不仗着身份与那李春回争个说话人,今天罕见地开口争抢,李春回昨晚想好的两幅对子只能暂放一边。
走向榜眼郎的青年被沈见秋高声喊走,在这牢狱中呆了几个年头,才知孤独为何物,对门的李春回整日想的都是圣贤书,三句不离诗词歌赋,刚开始几天还能仗着知识储备与其聊一聊,相见恨晚,后面就是不堪其扰,痛不欲生,却又没有见阎王的勇气,看见聆挽尘主动找上自己时,榜眼郎激动莫名,终于能倾诉衷肠释放心底的压抑,谁知半路杀出沈见秋,他可不敢与这位狱中元老争夺,没看人家孙女都快成为典狱长夫人了吗?
元老亲自喊人,孙女又在旁边看着,这个面子必须给,不给,不像话。青年刚到,沈见秋看着聆挽尘手里抱着的盒子,问:“这盒子是我孙女送你的礼物吧,这盖子上的雕刻看着熟悉,像她奶奶以前戴过的簪花,牡丹配青禾,整个南陈独一份,能不能打开让我瞧瞧里面装了什么?”
聆挽尘看向沈纤,他还没打开过这个盖子,本想回到侯府东房偏院再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大概猜测不止是爆米花,肯定还有其它物件,不过既然正主在跟前,就算是亲爷爷想看,也得问问正主是否同意,如果沈纤不愿让沈见秋看见里面的东西,他是不会在沈见秋眼前打开的。
沈纤点了点头,青年得到授意后,轻轻揭开了造型精美的盖子,里面色彩斑斓,盒子内壁是一副美人飞天图,云彩、丝带、衣着、脚环、红日,以青山绿水为依托,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眉眼带笑传神,额间一点朱砂,衣袂飘飞。
盒子底部是一颗颗用彩绘丝绸包裹的颗粒物,每颗都扎成蝴蝶结,其中两颗瘪了一半,聆挽尘知道这些就是他昨晚没吃完的爆米花了。在丝绸包裹的爆米花上还安静地躺着一只香囊,出自十山的青年,不用拿起来靠近鼻尖闻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薰衣草、白玉兰、菖蒲、金竹菊。
青年怔住了,与自己所想出入太大,这份礼物用了真心,他原以为盖子之下可能就是没吃完的爆米花加一些其它可口小食,诸如糖炒栗子、盐焗花生、酥脆糕点……这些才与爆米花相搭,没想到会是这般赏心悦目。
一夜之间做完成品,即使身为沈家嫡女,有外人帮忙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完工,毕竟一个爆米花盒子的天地就这么大,容不下多人同时描绘,那一颗颗被丝绸裹住扎成蝴蝶结的爆米花,模样统一,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盖子上的牡丹配青禾,经沈见秋之口才知道是少女奶奶生前所戴的簪花图饰,这盒子里的别样洞天,恐怕全是由少女一人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