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府,东房偏院内
青年还在看书,南陈境内一个偏远地区的县志,这是青年所了解的最后一个南陈县城,县志握在手中,案头上平整铺着一张地图,只有边缘一个角落未做任何标记,其余位置都被或大或小的笔墨圆弧圈了起来,每读完一本县志,青年就会将地图上与书中对应的地点圈起来,每年的朝贡纳税、人物风情、地势走向、人口分布、作物种类、特产、商贾之道都被他吃透了,不说烂熟于心倒背如流,至少提起一个县名,与其相关的信息就会浮现在脑海中。
作为今日留园的绝对主角,青年不慌不忙,神情自若,注意都被留园那边吸引,今天本是逃离都城的最佳时机,千卫、禁军、大凉山都去了留园,他若想出城,无人能发觉,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当,一旦今日留园二十万座位都有了主,他却迟迟不到场,禁军、千卫、大凉山同时出动抓捕,想想就头疼,缩头乌龟的骂名倒是无关痛痒。
春桃不在院里,昨天带了点吃的偷偷摸去留园,可惜连留园的梢尖都瞧不见,又急忙跑回来对青年说自己也想进留园观战,希望聆挽尘能替她想想办法,青年问了缘由,才知道女将后人与大凉山一战,对南陈民众的吸引力有多强悍,队伍长龙竟已排到了城楼门下,有些人甚至在沿途烧火做饭,家伙带得齐全,眉眼间疲态明显,怕是已经来此等候几日了。
聆挽尘托大武侯把春桃安排在一个部属手下带进留园,林霄膝下四个小鬼头本不想去,因为沈芯不去,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四个小鬼头从小受孝亲敬长的熏陶,愿留在家里陪母亲,之前见父亲与“大哥哥”斗过一次,这次换了父亲的师门长辈,觉得没什么看头。
林霄以师傅做饵,几个小鬼头记事起就很想见一见父亲的老师,奈何大凉山有规矩,非大凉山弟子,不可上山,山中弟子家眷也不行,而大凉山的武夫十年才下一次山,一听说这次参战之人是父亲的老师,几个小鬼头顿时来了兴致,去向母亲求一道鸡毛令牌,别看父亲教拳极严,武侯府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母亲才能做主。
父亲敢随意打骂他们,上阵杀敌也不含糊,但却不敢说母亲一句不是。
说来也是可笑,几个小鬼头最大的梦想,不是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保家卫国,而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父亲与母亲大吵一架,只不过这些不敢对旁人说,亲兄弟姐妹也不行!
沈芯没拦着,爽快允了,她知道丈夫的心思,让四个孩子见一见自家师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让大凉山那群武夫看看四个孩子的慧根与筋骨,大凉山在南陈的地位,抛开女将后人,没有哪一个世家权贵能与之比肩,甚至包括皇室在内,民间流传着一句话。
“南陈亡国,大凉山不一定有事,大凉山危急,南陈十有八九已经湮灭。”
剩下那一二,就是南陈皇室联合外敌齐攻大凉山,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在女将沈清未出山之前,大凉山就是南陈的一道屏障,大凉山的历史比南陈皇室久远,只是无人考证,从游牧部落分裂出来,通过战争合并建国的南陈,整顿一番后,武力扩张版图时,遇到大凉山阻碍,结果率众十几万却被区区几百人堵在山门外,寸步难进,那时候不是很开化的南陈将士崇尚武力,第一任国主不顾尊严,亲自下马一路叩拜至山门前,虽然年岁已高,逼近不惑,但慧根和筋骨奇佳,禁得起重锤敲打,被山主收为座下弟子,南陈与大凉山的缘分就此结下。
往后的岁月长河,双方为了共生共赢,达成了很多协议,南陈一直处于弱势地位,直到沈清的横空出世,局面才有所改观,这也是南陈皇室极为看重女将后人的其中一个原因,令人惋惜的是女将后人两百年才出一个!而大凉山武夫十年就能割一穗,因为沈清及后三位女将后人的功劳,如今的南陈疆域辽阔,辐射方圆万里,大凉山的弟子都是从南陈选拔,但不知大凉山有何魔力,很多被选中的南陈子弟进了大凉山后,都不怎么愿意回乡,一心留在山上钻研武道,只有很少一部分愿意下山进南陈军营为国效力。
但就是这一小部分,也让周边小国战战兢兢,从不敢密谋连纵,共抗南陈。
正书史无人接替时,也是由大凉山委派弟子担任,也正是因此,每一代正书史可以做到不偏不倚,既不偏袒南陈皇室,也不偏爱女将后人,更不会被权势、武力胁迫,大武侯在其手中也讨不了便宜。
皇位和大武侯爵位因为是世袭,很难让外人替代,所以天家代表南陈争取到了两个跳过选拔,直接进入大凉山习武的预留名额,一个留给皇室,一个给了大武侯府,如果天家和大武侯府出来的子弟,慧根筋骨能达到进大凉山的资质,皆大欢喜,一旦有子弟凭借资质被选中,预留名额自动作废,而若是所有儿女中没有一个资质达标,那么天家和大武侯府便可以挑选出自认为最好的一个送入大凉山,只要慧根筋骨没到惨不忍睹,大凉山不会拒之门外。
林霄之所以能在而立之前承袭大武侯爵位,林槿楼虚长两岁却只能戍边,就是因为林霄的慧根筋骨够得上大凉山的选拔条件,被大凉山武夫挑走,林槿楼资质平平。
资质卓越的,上了山突飞猛进,资质平平的,在山下蜗牛慢行,两者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到了林霄下山之日,双脚不动,一只手就能让他大哥吃足苦头。
少了孩子的欢声笑语,武侯府变得死气沉沉,因为无事可做,沈芯给丫鬟下人们放了一天假,不耽误他们去凑热闹,只是好奇青年怎么还坐得住,外面的热闹八九分都是因为聆挽尘,只有一两分在大凉山,这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合上地方县志,书皮上“断鸿县志”四字封面,也不知道是何人执笔,写得很粗糙,其中有很多断鸿县民间口传的志怪传闻掐头去尾,没有交代清楚,特别是一处形如卧龙的官窑,上面写得极其隐晦,既不是当地人建造,也不是南陈官家所筑,只有寥寥几句话配一幅卧龙图,其中四句还是从窑尾一面墙体上抄录。
“游龙扶桑卧残阳,满山黄,碎念沉痂,谢了一池浅绿。”
断鸿县文人都只当是一首观景小吟,与卧龙窑本身构造无关,献给李春回看过,文圣也看不出其中蹊跷,只说是一个心老气衰的迟暮男人所写,此人年轻时心气极高,若生在寒门之中,瞧不起官场的蝇营狗苟,不事权贵,若生在显赫世家,必是一个爱护羽翼,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文墨之客,当是一代文豪,喜好游山玩水。
据说这座窑起初是埋在地下,被倒斗之人当墓葬掘过,至于里面丢了什么东西,无人得知,或许什么都没丢,因为断鸿县太爷带人挖出整个窑体时,从头到尾完好无损,能发现这座窑,是无意中掉进盗墓者留下的地洞,顺藤摸瓜。
本是无主之物,被官家发现,便被定为断鸿官窑,但究竟是不是窑,也无从得知,只是因为其形状和县上烧瓷的窑长得差不多,无非是多了一个龙头和一条龙尾,龙肚子里装的是什么,至今是迷。
能工巧匠研究了几百年依然不能得门而入,以为是实心,可能是某些手巧之人花费心思利用巨石雕刻而成的龙形观赏物,试过土制炸药,人弄得灰头土脸,卧龙窑丝毫不伤,大凉山也去看过两次,第一次是辛苦山里年幼弟子,弟子无能,第二次去了几位上了年纪的武夫,还是没辙,抡起千斤重锤猛砸,窑体表面依然毫发无伤。
后来就没再管了,官家发文,允许盗墓贼正大光明地去盗,不用遮遮掩掩,半夜摸金。只要打得开,进得去,能拿多少是多少,官家绝不追回!
财帛动人心,民间试了很多千奇百怪的法子,点火烧、浇开水、滴血为祭、念咒语,还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对着龙头撒尿,奇人奇法无奇效,没有歪打正着发生,至今还安然无恙地躺在断鸿县一处山谷中,历经几百年风吹、日晒、雨淋而不变色,成了断鸿县的地标。
…………
一道脚步声临近房门,聆挽尘心中诧异,直奔书房而来,似乎知道他在里面,府里的丫鬟管家都知道他还在偏院,到院门就会高声招呼了,不会这么轻手轻脚,也没人敢进武侯府偷东西,春桃已经随林霄下属去了留园,侯府夫人绝不会独自一人进院寻他,沈纤来过侯府不下十几次,但也没有进过东房偏院,只在院外看过几眼。
脚步声很轻,像是女人,但男人在极力控制下踩力道的时候,也能做到这般轻柔,不会是哪个不长眼的趁侯府戒备松散,摸到这偏院偷东西?
身体微曲,凳子后移,双手撑在桌案上,双眼紧紧盯着房门,这一刻的青年像一头伏击猎物的豹子,蓄势待发。
房门被轻轻推开,推门的手有些迟疑,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一张熟脸映入眼帘,聆挽尘放松身体,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心里暗忖。
“怎么是这丫头,去留园等我就好,独自一人跑到这儿来,就不怕扑个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聆挽尘排除嫌疑的沈纤,少女推开门后站在门口没有跨过门槛,面色迟疑不决,特别是看到青年紧紧盯着自己的时候,脸颊没来由飞上两朵红霞,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有种做贼被抓现行的心虚?
青年放下书卷,没有问话,很多事看破不说破,看不破就更不能自作聪明了。
少女先是被青年的眼神所摄,这种被虎狼盯着的感觉她经历过一次,那次是带沈府侍卫跟踪青年,青年半路杀出掐了她的脖子,这次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而后望见书桌上的爆米花盒子,心中一喜,但定睛仔细一瞧,盒子里竟然有个咬过一半的糯米粽子,青年这样糟践她亲手绘制的美人飞天图,心中不忿,脸上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等着青年从书房内走出来。
青年:“你怎么会来这儿,现在不应该去留园占个座?就不怕待会进不了留园的门。”
少女:“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十个人里,有八个是奔着你这个女将后人去的,正主不到,他们排了几天几夜的队也是白折腾,而我呢,踩着点与女将后人一同进场,不吃半点苦头,什么好戏都不会错过。”
春桃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有姐弟情分,却没第一时间想着利用他作为留园的入场券,夜里瞒着他带干粮跑去排队,别人如何做,她也想着如何做,见事不可为,才折返让他帮忙,大他一岁,但心思还很单纯。
身边的少女满打满算不过十五岁,却在第一时间就想到用他作入场券,而不是随千卫进园,在几十万人众目睽睽之下,无疑是在宣告名花有主,将两人的关系绑得更牢,在旁人看来,定然是他这位女将后人故意为之,毕竟女孩子脸皮薄,又生得一副好皮囊,窈窕淑女,很多公子好逑,不差他一个,沈家又是当朝爱好脸面的书香门第,男人才更喜欢争强斗狠。
沉鱼落雁的沈家嫡女,背靠大树的女将后人,好不登对,届时恐怕就连皇室、大凉山都会默认两人的关系,他想从中脱身,必会背上一个负心汉的骂名,这对于官场中人,叫心思玲珑,处事圆滑。
对于聆挽尘而言,叫算计。
破局之法很简单,在入留园时,只需当众声明自己与沈纤毫无关系,但那样做,一是不合情,二是不合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在十山里读四祖自传,针对女人竖起的那一道壁垒,虽未轰然倒塌,但也磨去一大半了。
出身风尘的春桃阴差阳错成了自己的“姐姐”后,处处想着他,照顾他,从当初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互相打趣。
沈纤接近他虽然带有功利心,但亲手熬制的汤药,以及书房里那个精心粉饰的爆米花盒子,做不了假,夹着少女的一片心意,他若是当着几十万人的面公然撇清自己与沈纤毫无关系,对少女而言是一种折辱,对沈家来说也是面子上的挂不住,因此树敌,不值当。
以小见大,不难看出沈家是如何在南陈呼风唤雨,沈家女儿的内辅,又是如何被各大世家所称道。
少女有些难为情:“这次贸然来找你,还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是很久以前我和姑姑商量好的。”
青年挑眉:“何事?”
少女:“你院里那位名为秀君的服侍丫鬟,是几个月前我和姑姑为了试探你有没有断袖之癖,花重金雇来的青楼女子,她在青楼中以卖艺为主,偶尔卖身,你难忍冲动与她行房时,得注意那方面的清洁。”
聆挽尘只是轻轻摇头一笑,不答话,少女明知他与“秀君”不会有床笫之欢,刚到都城,受李春回蛊惑,花了点银子去青楼听故事,小娇娘脱光了也没让聆挽尘就范,这事少女清楚。
树下立规赚了千两白银的第二天,少女就拿着王家嫡女王湘意,玉葱擎帕遮羞容的画卷,上门给他撮合姻缘,被青年拒绝了,这事少女也知道。
来了武侯府那么多次,从平日里的蛛丝马迹看得清楚,这才一直不闻不问,今日突然“善意”提醒他,恐怕是在为宣告名花有主做铺垫,想要的无非是希望他亲口说出二人虽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从来都是止乎于礼,并未发乎于情。
自己要是贪图美色,何必退而求其次,直接准备聘礼上沈家提亲,春桃与沈纤两者之间,并不难选。
少女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猜到了青年已经猜出她想听什么,可青年就是不说,急得她盯着脚尖抠手指,走路也心不在焉,不注意踩着一块绊脚石颠了身子,青年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因惯性作用撞进青年怀里。
她的驭人之术在青年跟前,说不上班门弄斧,但往往事倍功半,讨不了多少好。
走到院门口的沈芯恰巧看到这一幕,方才听管家说沈纤进了侯府,没去看她这个姑姑,直接去了东房偏院,虽然给下人们放了假,但没几个舍得花十两银子凑热闹,也排不上队,大多数还是留在府里当差。
如今的东房偏院很清净,唯一的障碍“秀君”也不在了,可别被女将后人连哄带骗或者霸王硬上弓抱上了床,她可是知道那位女将后人的本事,让一个普通人失声、失去行动能力易如反掌,虽说自己掺和进来也无济于事,女将后人有心,说不得还会陪了侄女又折了姑姑,但自己这个做姑姑的又实在放心不下,冒死前来,刚到院门就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与之前的设想不谋而合,若聆挽尘真抱着沈纤走进房门,她得立即想办法通知沈家和丈夫,沈家女儿不会出卖色相换取权势,千百年的家风如此。
幸好之后沈纤很快从聆挽尘怀里挣脱,两人没有多余的出格举动,向院门走来,侯府夫人赶紧轻手轻脚离开偏院,路上碰到丫鬟请安,只能强装镇静,不可失去一府之主的仪容。
目送两个年轻人出了武侯府,沈芯叹了一口气,她这个侄女不知是真的喜欢聆挽尘,还是纯粹对女将后人的好奇,算是把自身套牢了,只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
留园的看客陆续入座,二十万人不是个小数,还得一一排查这些人身上是否藏有锐器,以防居心不良者借盛况寻衅滋事,其实这些看客在排队之前就做足了功课,将平日里外显身份的首饰珠宝暂且摘下放在家中,排队闲暇烧火做饭的多是外来客,非都城本地人,把锅碗瓢盆交给禁军时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些家伙跟随自己走南闯北多年,近乎形影不离,希望军爷好生看管,不要当垃圾扔了。
千卫负责园内,禁军负责园外。
聆挽尘与沈纤一路赏景谈心到留园附近时,前方的长龙队伍着实吓了青年一跳,细细数了数,还在排队的人数不下十五万,有些黯然神伤自动离场,有些等着捡漏,说不定前面有人突然来了三急,禁军可不会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其解决,前脚走开,后脚就会有人顶上,前胸贴后背,苍蝇都飞不过去,好多女汉子被前后夹击,只能用双手死死护住胸前的波涛,心里更加记恨男人了。
沈纤看着这些情景,捂嘴偷笑,很是庆幸自己生在权贵世家,不用挤在队伍里受男人的气,花钱遭罪。
估摸着过了一个半时辰,留园外头把关的禁军高声宣布院内座位已满,不再招待来宾,排得很辛苦的人群也不敢闹腾,作鸟兽散,各回各家,人头攒动的开阔地不大一会便只剩下几个身影还在抬头张望,追悔自己没来得早些,让别人抢占先机。
和沈纤坐在偏僻角落里静观几条长龙进退的青年,见人群散开,招呼少女一起往留园门口走去,因为今天穿的便服,来京都后也都是侯府、牢狱两点一线的走动,不认得青年就是女将后人的大有人在,门口的禁军拦下了两人,沈纤作为当朝权贵沈家的嫡女,他们自然是认识的,与沈纤并肩而走的青年被当做随从,留园内座位已满,沈纤也进不去,遑论随从。
值守的禁军有些不耐烦,光是检查人身便花了好几个时辰,刚刚又高声宣布座位已满,不再接待来客,这沈家小姐的随从是装听不见,还是狗仗人势?脚步不停上前,真当禁军惹不起沈家!
“沈小姐,对不住,园内已没有多余的座位,待女将后人一到,就会马上闭园,这是皇上的旨意,末将人微言轻,递不上话,您还是请回吧。”
沈纤伸出食指戳了戳聆挽尘的臂膀,那副模样,不仅看门的几位禁军呆住了,聆挽尘也僵硬地转过身子,愣愣地看着少女,这种亲密举动远在他的意料之外,少女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奇异行径,一张脸羞成了火烧云,红彤彤的别具风情。
呆愣片刻的禁军也察觉到眼前的青年身份不简单,随从怎会让沈家小姐露出这种神态,但也没听说沈家嫡女近期与人有过婚配,肖珏早早就随千卫进了园子,其他世家的公子他们也都打过照面,青年的面孔并不在这些世家里面,突然,领头的禁军不知想到了什么,腿肚子一颤,单膝下跪道:
“恭迎女将后人,恕小的眼拙,还请大人勿怪!”
上行下效,后面的几位禁军也跟着行礼,眼前这位虽是官从五品典狱长,但女将后人这层身份足以匹敌皇亲国戚,若是普通官员,见着从一品也不必行跪拜之礼,女将后人不在此列,沈家嫡女的奇怪举动,更加肯定了几位禁军心里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