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哥飞扑向大邴的姿势像只跳蛙。大邴来不及躲闪,被从天而降的我哥直接掏裆。我哥就是有这习惯,仗着比我们大几岁,一手抓着蛋,另一手往死里咯叽你肋骨扇。且他偏爱抓大邴的蛋,一抓上,大邴就呜嗷叫唤,呲牙咧嘴地扭曲着原本瘦长的脸。大邴挣扎,摇头,咬他,蹬腿,过一会儿准鸡眼,急眼了我哥就松开,大邴有时急赤白脸地也猛踢我哥几脚,我哥一看来真的,又呼哧呼哧扑过去,两人又开始让人不忍直视的缠绕,那声音、那表情,也说不上是快乐还是快乐……
大邴是我同班同学,我们这地方几个事业单位合盖了两栋楼,加上一栋商品房,南北立起来三栋楼。我和大邴都住在最北那栋,我哥家后买的,在最南这栋,且是最西的楼口。我们从他家南窗户跳出来就是一片水泥抹平的空场,不宽之外,有一方矮矮的红砖墙,墙那边是住了几十年的农家院。这些突然增添的建筑和空间,是我们这些小镇孩子的天然乐园,我们那些没头没脑的直吧愣登的傻事好多都发生在白墙白水泥地围起的耀眼的光芒里。
(八)
镇上就一条主街,早上我们出了家门往南走几分钟就到了学校。放学时出大门正对着一家理发店,那就是我大娘的店。店门口我大爷铺摊卖玩具,四驱车最盛行时他就卖四驱车,一大帮小孩围过来天黑前撵都撵不走。我最开始偷了家里20块钱,大邴他爸骑摩托带我俩去北边铁道一人买了一个四驱车。回来拼好了就拿楼下玩。也不知怎么地,可能是我买的最早吧,接下来就有一个学校的同学来找我给他们组装新车,其中三班那总找我系鞋带的小胖子第一个来找我组的车。后来再围在我哥家摊子前我哥就问我,听说你会拼车啊?我说是。他就让我进屋边炕上坐着,有人买散装那种,就拿进屋里让我给组上,就这么地我就跟我哥认识了。后来我也带大邴来,大邴行为搞怪,招人喜欢,于是我们三个就常在一起玩。
给人组车的好处就是开封后迅速找到这台车原盒里附带的特殊配件,一抖手,藏到大腿根下。等买主走后,拿出来左看右看,回家后放到自己的工具盒里。就这么地我和大邴攒了好大一堆螺丝、轮胎、前后杠,变速齿轮、传动轴、润滑油,从此再没有自己花钱买过配件。但电池得花钱,于是咱俩拿这些去换新电池。不够换时,咱俩还去附近工地捡麻花筋卖。
(九)
我哥在学习不好的人里算学习不好的,也就是说你很难再找到比他学习还不好的人了。他倒不是笨,他是完全有自己的一套活法。能做到这一点属实不易,比如我那时在学校稍微弄出点没面子的事,会感觉折了脸,跟家长和老师没法交代,简直活不下去了。而这些让我们抹不开的事我哥却能泰然处之,可见他有过人之处。他被干,被锁在一楼家里写作业时我们就抬脚往从外往里看,看他抓耳挠腮的囧态,看完我们就蹲在墙角乐,乐一会又趴过去看。他这会儿不抓耳挠腮了,他手里没拿笔,而是把手垂在两腿间,直勾勾地呆呆地死盯着前方,我们猫腰笑出了声,眼泪也挤出来了。过一会我们又登着往里看,突然发现跟他来了个脸对脸,我擦,快跑,他上来那二虎吧唧的劲儿一时半会可停不下来。我们跑到对面菜地里往回看,窗里没了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