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那不是糖块,是那回和糖块一起在小学校门口等我那姑娘。我对她没有太多印象,没想到兜兜转转后他们俩会走到一起,也不能说走到一起,一起走多远算走到一起呀!那时我虽然小,但也有了初涉红尘的哀伤。我哥和那个姑娘的事我始终搞不太清楚,实际上打心底里我也不想细问。将心比心,这世界上的事也不是都能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我哥在我的视角里,如果还有些正形,那我宁愿就在这些我所无从知晓的片段里。就好像我们总会在特定的时间,身体抽离开原本的生活本位,躲在云里雾里,躲在水底亦或枝头,在沉默中静观其变。
江河湖海总归有各自奔流的一方,这便是一切的归宿。人也这样,千里宴席,终有一散。我曾经在极度怀旧的情绪里,神游旧日人声鼎沸的教室,我总冥冥中期盼再回去一次,回哪都行,好让一切从新开始,走上夕阳余晖包裹着的大道,跟来来往往的回忆相伴相爱。
(四十四)
我没去找过糖块,蒋颖跟我说过那意味着什么。蒋颖推着自行车,拖鞋淌在泄洪道湍急的水流里,突然呼叫着把脚抬得老高。我们刚一起在我家听完我心永恒那本磁带,她说走,姐给你讲讲什么是爱情,我说去哪讲,她说你也去推着车,咱俩去大河。蒋颖说,每个人表达方式不一样,有喜欢甜的就有喜欢吃臭豆腐的,有喜欢喝咖啡的就有喜欢和白开水的。她想了一会,好像词不太够用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有喜欢男的的,就还有喜欢女的的,她说完看着我迷惑的表情,自己也觉得可能说得太烂。她接着说,这么说吧,糖块想聊扯你。我说我有什么好的,再说我才多大。她说这事简单,人家就喜欢这口呗。想想,听歌时我们才多大呀,我们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我心永恒里悠扬的风笛声迷得灵魂出窍,再加上一点来自关于成长的迷幻的情愫作用,我在那个夏天过后,整个人变得异常敏感,像一朵叶子变异得超大的向日葵,时刻感知着阳光的到来。假如蒋颖说的对,我已经不知不觉开始了自己这一生的选择。
(四十五)
蒋颖是个极伶俐的姐姐,我转走后她和我哥他们玩到一起,形影不离。我哥说蒋颖很好,就这么短,没了。后来又说蒋颖是他哥们,没了。很多年后,我加了蒋颖微信,朋友圈里她腾挪变换了好多行业,看着很辛苦。我总希望人和人之间有没好的友谊,尤其小时候,不管谁和谁之间。在我和我哥和大邴也好,大邴和蒋颖他们也好。就像我总能从家阳台看到对面楼最东边的一楼蒋颖向我挥舞荧光棒。
我在烧烤摊忙活时,糖块来了。她扭捏地站在摊子前,大娘过去招呼,她点了一份麻辣烫。我哥让她在旁边凳子上坐着等,然后取了一大把羊肉串放到炉子上烤。糖块平静地瞪着炉火看,她突然看到了我,跟我点了一下头。我也对着她笑一下。麻辣烫做好了我哥进屋取,递到糖块手上,同时给她包了半把羊肉串。糖块推说不要,我哥说别客气,刚烤的自己吃的,来了就分你点。糖块不好意思地谢了再谢,没敢抬头再看我哥,猫着腰走了。
大邴说,哎呀明星,还得是相好的啊,那肉串从来没说给咱们大方来点。我哥坐下后很平静,他说刚才最后看见糖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