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1月大英帝国南安普敦
1月的海风是如此的寒冷,而在大英帝国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南安普顿却依旧热火朝天,大量货船在港口进进出出,工人们忙碌地搬运着各类货物。
事实上从1911年开始,港口的吞吐量就在不断增加,随之增加的还有周围的造船厂和扩建的码头,从上世纪中期到现在,欧洲各帝国之间的局势就越发紧张,德意志帝国的工业水平正超越大英帝国,在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二世的掌控下对大英帝国全球霸主的地位发起挑战;德意志帝国与俄罗斯帝国之间有着贸易摩擦;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国内的复仇声浪此起彼伏;奥匈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在巴尔干半岛也存在利益矛盾。可以说,所有国家都在静悄悄地囤积着,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暴雨做准备。
去年4月的泰坦尼克号灾难为全英国乃至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带来巨大的震撼,这也导致南安普顿的客运远航产业遭受了沉重打击,目前仅短程客运量较多。
远离人声鼎沸的城市核心区域,在南安普敦边缘的独栋别墅中,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正在二楼泼洒着油漆,他用布条拖把沾着地上流淌的油漆奋力涂刷,他要将整个二楼都刷成鲜红色。
夜幕逐渐降临,黑夜中凌厉的寒风也让整个城市不再如白天那般火热,人们大多都躲回家中、酒馆或者其他见不得光的地方。在独栋别墅二层,年轻男性刚刚完成涂画黑色巨门的最后一笔,他走下楼梯到浴室中用冷水清洗自己,随后一丝不挂地来到餐桌前,津津有味地享用早已腐败发霉的牛排、煎蛋和面包,细细品尝着酸臭的黑红色葡萄酒。用餐完毕后,他来到暗房,从保险柜取出用白色丝绸包裹之物,小心翼翼的捧着走回二楼,恭谨地跪在涂画的黑色巨门前并解开捆扎的细绳。
1912年12月,爱丽莎自从午夜“鬼屋”之行结束后就一直忧心忡忡,那根红色晶体柱就像铁匠工坊火炉里的锻造件,“烫手”到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而且那个鲜红色的巨人、怪物或者说是魔鬼,它什么时候会再次找上自己?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
爱丽莎对矿石一窍不通,否则也不至于买到一些假的宝石首饰,而曼彻斯特的宝石圈子很小,她不敢拿给那些鉴定家们和资深收藏家们鉴定,最后兜兜转转才和曼彻斯特大学的一位矿物学教授取得联系,对方答应帮她进行一次鉴定。
爱丽莎乘坐马车到达大学门口,教授的助手已经等候在那里,爱丽莎付过车费后下车上前与他搭话。
“你好维利先生。”
“安娜小姐您好,您很准时!”
爱丽莎跟在助手身后,曼彻斯特大学也是全英国不错的学校,学术氛围浓厚。学生们也很优秀,有一瞬间爱丽莎感觉似乎回到了自己的母校。
“安娜小姐我们到了”,助手站在办公室门前,轻轻敲门,“教授先生,客人到了”。
“请进!”
两鬓花白的中年教授正在办公桌上批阅学生们提交的报告,见到爱丽莎和助手进来后,便收拾起来,将一沓报告递给助手。
“维利,把这些报告带给他们,如果有其他教授和学生来找我,告诉他们我外出谈事情去了。”
“明白,先生。”
送走助手,教授将门反锁,并带领爱丽莎来到内屋。
“请坐,安娜小姐。”教授拿出一套瓷器茶具,用烧好的热水泡上一壶来自中国的茶叶。
“谢谢您教授,那么请让我们步入正题吧。”
爱丽莎从包中拿出层层包裹的棒状物,去掉包裹物后露出红色晶体柱,教授则从木柜中取出多个存放检测器械的木盒,教授戴上白色丝绸手套开始对晶体柱进行鉴定。
红色晶体柱的最大长度为十一点六六英寸,鲜红色透明且具有玻璃光泽,表面与内部没有裂缝,从不同的角度看没有颜色变化,没有断口,用烛火轻微灼烧时产生类似气味,它的硬度在石英与刚玉之间
以上仅仅是教授的初步简单的判断。爱丽莎一边饮茶,一边观看教授的操作,鉴定一直持续到接近晚饭时间才算结束,爱丽莎从包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教授,教授翻开后很快又合上。
“请您放心,安娜小姐。今天下午我只是接待了一位从家乡来这里的亲戚,我们只聊了一些家乡最近发生的事情。”
在回去的马车上,爱丽莎有些失望,在教授的鉴定下确实对这根红色晶体柱有一定的了解,但依旧存有疑点:教授说它有部分红宝石类似的特征,同时一些奇怪的特点使它不像是某种矿物,有点像某种动植物分泌的结晶,例如琥珀等。教授明确表明,如果它真的属于矿物,那么将是之前从未发现过的、具有巨大研究价值的物质。
爱丽莎接下来打算从那个魔鬼的形象入手,去找神学方面的专家或许能得到有用的信息…………车外由远及近地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人群惊叫声和枪声,她的思绪被打断,拉开车门小窗看到从后面疾驰而来一辆马车——
“咚!!”
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头、后背、手臂、腿,它们各自和车厢内壁碰撞着,还有其他杂物也纷纷砸在她的身上,尤其是那根晶体柱砸在没有脂肪和肌肉保护的手腕关节上。
“钱!是钱!”
“快抢啊!”
“滚开!!”
……
那些小市民们一拥而上围住翻倒的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上的男人们乘机扯掉头套,抓起几小袋英镑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后面赶来的警察们则被疯狂捡钱的人们挡住,疯狂的人们哪里管什么法律,爱丽莎乘坐的这辆马车也被他们光明正大的抢劫一空,她的裙子都被撕扯走一大块变成让人羞耻的短裙,更不用说她身上的首饰。
年轻男性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根红色晶体柱,这是一位来自爱丁堡的古董商在不久之前卖给他的,而以晶体柱的视角看:一个小乞丐用沾满煤灰的小手从翻倒的车厢中摸走了它,蒙蔽它包裹物被小手去除,一对对小眼睛围观着它,它再次被粗糙的纸片蒙蔽,再次重见光明时是一个肥胖的男性人类,它被放进木制外壳和丝绸内衬的盒子中,之后它被多个人类观察,最终它来到一个豪华的房间内,被现在这个年轻男性买下。年轻男性对它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和把玩,并在这个过程中明白它想要传达的部分信息,而年轻男性没有明白的——这是一个独特的邀请……
年轻男性高高举起红色晶体柱。
“主人,在此我卑微地召唤您——”
“啪啦——”
红色晶体柱在墙上,那个涂画的黑色巨门上摔得粉碎,碎块在昏暗的二楼中发出鲜红色的微光,渐渐的所有被鲜红色油漆涂染的区域也跟着发出微微光芒,那扇门,那扇黑色的巨门真的朝他打开,一个巨大的人影早已等待多时。
它一身奢华无比、复古美丽的纯白色贵族礼裙,洁白的双手闪烁着亮点,浅色的脖颈缠绕着如白瓷般表面的荆棘,宽大的礼帽下是浅粉白色的头发和点缀有钻石的白色蕾丝眼罩与面纱,它的双唇也是一样的洁白,在礼帽之上由一朵朵粉色的玫瑰花、长长的天鹅羽毛和粉红珍珠装饰着,它的头上也没有骇人的尖角。
地上的晶体碎块生长出鲜红色的细小荆棘,它们如新出生的小蛇,快速扭动到它的白色裙底下,随后周围的红光愈发明亮,直到年轻男性睁不开时才又黯淡下来。
一双巨大的手掌捧起我的脸颊,主人不再是一身雪白,它的肌肤是如此鲜红。主人没有张嘴说话但优美的声音已传达到我的耳中。我明白犯了两个错误,并不是我召唤了主人,而是我回应了主人的邀约;主人的邀请函是给特定某个人的,而卑劣如老鼠蚂蚁的生物们偷走了它,我也这些这些低等生物的一员……
如母亲般温柔的主人已经原谅我,主人轻轻牵起我的手,带我走进主人的世界中。
穿过黑色的大门,门的后面是一面高大的鲜红色石壁,我和主人正是从石壁上的缝隙中走出。主人的世界和在英国的夜晚是一样的,一切事物都被微微照亮,然而漆黑的天空中没有任何发光的天体。
我跟着主人穿过插满黑色与红色棒状物的峡谷;有着玻璃表面、黑色、锋利棱角和边缘的山脉;头顶倒悬着亮蓝色湖泊的地下空间;无数巨大骸骨的平原。最后我们抵达了主人的城堡:一座由许多几何体构成的巨大倒立建筑。
在这一路上,主人为我详细地讲述很多很多,主人向我承诺,我也向主人承诺。在主人的城堡中,我得到一切我想要的,主人实现所有它向我承诺的。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身体也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但这些不重要,我越来越期待那一天。
【轮到我兑现对主人的承诺!】
在主人的房间中,主人抚摸我的尖角和黑色的长发,我的尾巴卷住主人的尾巴。主人紧紧抱住我的头颅,我向主人宣誓,主人微笑着回应我,主人的长舌舔过我的双眼,我的视线开始浑浊不清,在彻底失明前,主人脸上的眼罩逐渐碎裂,主人的嘴巴逐渐裂开。
我见到了主人的真面目,我为主人奉上一切。我已经明白城堡中其他人为何没有双眼,原来她们和我一样,向主人许下了相同的最后一个愿望。
1913年2月,爱丽莎跟随父亲去南部谈生意,他们的第一站是伦敦,在那里呆了四天,爱丽莎本想去伦敦最大的图书馆查找一些资料,但父亲在伦敦的行程安排得很满,要和银行家、商会代表、贵族、工厂老板和一些小官员们不停的见面、谈事情。
第二站是福克斯通,那里与法国的加来港仅相隔越二十五英里的航程,和法国之间的贸易往来频繁,爱丽莎作为父亲的第二法语翻译和法国商人们谈生意。在福克斯通的三天里,父亲总是会开玩笑地说,是他在学校里的法国初恋甩了他,这才导致他的法语从未不及格。
随后他们经过布莱顿、朴茨茅斯,在那里仅仅是和父亲的熟人以及一些远房表亲见见面。旅途的最后一站是南安普顿。
“小蛋糕,我可以进来吗?”父亲轻轻敲下爱丽莎的房门。
“请进,爸爸”。
父亲穿着睡衣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西班牙作家的小说,是英文版的。
“小蛋糕,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们明天要见的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男士,名叫维果·海维尤,仅仅二十五岁,目前是南安普顿一家造船厂的老板,同时他还经营着一些其他生意。他们家是贵族家庭,他的母亲是法国人,他的父亲是英国人,他的父亲和母亲人脉很广,资源很多,在伦敦、伯明翰、利物浦、爱丁堡、巴黎、里昂等等,同时他自己也很优秀,毕业于剑桥大学,他手里的生意都打理得很不错,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很有贵族素养和绅士风格,是个非常棒的年轻人,而目前是单身状态,追求他的女士非常多。”
父亲悄悄看了眼一脸认真的爱丽莎。
“咳嗯,所以……所以明天我和他的见面也很重要,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这样一位优秀的年轻人好好交谈了——好了,我可爱的、亲爱的女儿,你早点休息,明天记得多打扮打扮,哦对——我把你母亲的化妆品也偷偷带来了,明天早上那给你。”
说完,父亲就匆匆起身离开,轻轻关上爱丽莎的房门。
爱丽莎呢?她正在思考明天该如何帮助父亲在与那位年轻男士的谈判中处于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