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莎后知后觉,第二天反应过来埋怨了父亲几句,没想到一向开明的父亲也不免落入陈俗。抱怨归抱怨,为了彰显身份和气质出发前她还是画了妆,人都是看外表的动物,富人和贵族更是如此,穿着打扮带给他们的第一印象也会影响在谈判中的态度。
港口城市充满新奇和热闹,她和父亲的马车穿过城市,透过车窗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不只是离英国较近的法国人、西班牙人,还有来自遥远国度的人,他们还带着各式各样的爱丽莎没见过的货物,穿过闹市区还听到几声枪响,一个男人正当街展示他的枪法并向周围人吹嘘。此外还有商贩摆摊制作异国他乡的食物,可惜他们是要去谈生意的,没有时间去品尝。
最后一段路程进入工业区,到处都是工厂和仓库,敲击声、重物坠落声甚至压过她耳边的低语,爱丽莎看见在这个寒冷的天气中工厂里的工人们有的仅仅穿着背带裤,他们叼着烟斗或卷烟,扛着材料、手拿工具在车间里忙碌。她同情这些工人,辛苦勤劳地工作却得不到多少酬劳,她想起来一本曾经看过的书:《对大英帝国的政治经济学批判》。
马车停在一家造船厂的大门前,爱丽莎向工厂安保员通报身份,很快两位年轻男性步履稳健地走出来,其中一人与父亲握手,爱丽莎因此得知这位先生就是维果·海维尤,他确实像父亲说的,作为英法混血儿的他高大、英俊帅气,在与父亲的交谈中不卑不亢。
“先生,小姐,请移步至会议间继续详聊吧,我已经准备好了热咖啡和红茶。”
一行人来到会议间,里面很干净整洁,装修奢华,正对着门的木架上摆着一排瓷器和小雕塑,墙上挂有来自非洲的象牙、雄狮头部标本等。所有人都坐好,父亲与海维尤先生的商谈很快进入正题,爱丽莎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仔细观察对方。
维果·海维尤先生确实才华出众、口才斐然,像父亲这样的老狐狸在整个过程中都不得不在几个重要的议题上后退几步,答应了一些让利条款。不过在爱丽莎看来,对方还算不上最厉害的一批人,让她的父亲吃瘪的人也不少,在之前她参与的会议中见识过更厉害的。
所有人一直谈到了晚上,最后一起去到南安普顿的一家西班牙豪华餐厅。用餐结束,约好后天晚上签订正式的合同书。
第二天,上午爱丽丝与父亲和律师拟订了合同书的大部分内容,下午准备敲定细节时,却被父亲以“劳逸结合”为理由“赶出去”,并塞给她不少钱。
乖乖就范的爱丽莎乘车到了南安普顿的富人居住区,街边有着不少高档店铺,爱丽莎当然喜欢买买买,礼服与便装、香水与首饰、鞋子与帽子,此外还有很多本书,希望足够好运能在其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关于它,最后在一家意大利餐厅享用晚餐。
餐厅中央的小提琴家正在演奏意大利的一些经典曲目,客人们都在聊着天,寒冷的冬天丝毫没有影响餐厅内温暖的气氛,温黄色的灯光似乎让餐厅里更加暖和了。
“您好小姐。”
侍者用意大利口音的英语打断了爱丽莎的用餐。
“你好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爱丽莎用英国口音的意大利语回复侍者,这位年轻的意大利男青年先是愣住,然后微微一笑,用意大利语同告知爱丽莎,她的餐费已经被一位先生支付,那位先生想邀请您到他的餐桌一叙。
当她起身的一刻爱丽莎就感受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侍者带领她穿过一桌桌的客人,走到角落里的一桌时,她耳边的低语也突兀地消失,爱丽莎这才想起,昨天与在造船厂与他的会谈中是如此,在鬼屋中也是如此。她警惕地看着他,愉快的下午也许将以不愉快结尾。
维果·海维尤微笑着站起身邀请爱丽莎坐下,十英镑的小费被塞进侍者的上衣口袋里。他的脸庞微微发红,桌上摆着一瓶西西里岛产的红酒,盘中流出血红汁水的佛罗伦萨牛排仅食用了一半。
“要一份小蛋糕给这位美丽的女士,外加一杯柠檬水。”
“真是巧合啊海维尤先生。“
“是的,南安普顿核心区很小,有名的意大利餐厅很少,我和小姐您的偶遇就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霍金斯小姐昨天的表现让我眼前一亮,您和其他富商、贵族小姐不一样,这也是我邀请您的原因,我十分欣赏杰出进步的女士。“
“海维尤先生您也很厉害,我的父亲对您的评价颇高。“
在相互赞扬过后,爱丽莎对海维尤不断侧敲旁击,想要打探出维果·海维尤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而维果·海维尤则用他的见识与知识来偏离话题,从欧洲各国的风土人情再到几大帝国皇室之间的秘闻,不只是这些男士们喜欢的话题,还聊到英法两国最新的时尚潮流,维果·海维尤先生是如此的健谈,爱丽莎虽然面带微笑,但心里失望透顶,她对付不了这样的人,从他的嘴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餐厅中央的小提琴家一曲奏完,维果·海维尤与爱丽莎·霍金斯之间的交谈也结束了,海维尤拿出一张邀请函。
“后天晚上,我的私人别墅中将会举行一场小型宴会,会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年轻男士、女士前来参加,大家之间会友好、放松的交流,也有结实更多的朋友……得到您想要的信息。“
维果·海维尤的眼神中似乎别有意味。
“谢谢您,海维尤先生,我会认真考虑是否参加这次宴会。“
维果·海维尤将爱丽莎送上马车并向她告别,爱丽莎透过车厢尾部的小窗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南安普顿的黑夜中。她看着手中的邀请函,上面用红色的自来水笔工整优雅地写着邀请人及地址,卡片上还附着淡淡的花香味。
第二天晚上,维果·海维尤先生约了父亲在一家高档的英国餐厅会面,双方的律师对合同书进行核对后,两人签下姓名,最后就是丰盛的晚宴,包含一些南安普顿的特色菜品,父亲喝了几大杯,他很高兴,高兴的很大原因是那封邀请函。
“女儿的幸福……比什么生意都重要……嗝!“
父亲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回去旅店的路途上吐露心声,醉酒的他靠在律师先生的肩上,旁边的律师先生也只得扭过脸去欣赏窗外的夜景,爱丽莎也仅仅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是第二天的晚上,爱丽莎穿着新礼服来到别墅前,确实有不少年轻男女们参加这个宴会,爱丽莎也稍微松口气,这么多人在总归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下车之前她让车夫在这栋大别墅周围转了一圈,是的,在这附近时她耳边的低语再次消失,她很难不怀疑什么,具体什么原因只有进去后才有机会弄清楚。
门口的壮汉检查过邀请函后就可以进入别墅的大厅,此时厅内一层二层都站着参会人员,厅内摆着美食、酒类和主人的藏品,一些名家画作也挂在墙上供人参观,爱丽莎混迹于一层的人群中探听消息并礼貌的打扰后参与到讨论中。
“当!当!当!当!“
摇铃声响起,这场宴会的主办人要出场了。
“先生们,我的脸上是有什么吗?“
正和爱丽莎交谈的两位男士突然盯着她,等到她扭过头去看到的是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某种欲望。
“非常抱歉爱丽莎……“
一双手臂从身后紧紧搂住爱丽莎的腰,她的双臂和腿也被几位女士抱住。
“维果·海维尤先生,你想做什么!快放开我!“爱丽莎侧过头看到是维果·海维尤的脸庞。
“抱歉爱丽莎,我只是在弥补我的过错——我夺走了主人原本给你的东西……“
“什么……“
维果·海维尤的脸庞变得阴柔,他的头发变得又黑又长,耳朵也变得尖而长,他的皮肤变为浅浅的蓝灰色,黑色粘稠物覆盖住他的上半张脸,她能感受到有隆起来的柔软之物顶在她的肩胛骨上,最重要的是他长出来长长的尖角。
“不,不,不,天哪!“
周围所有人也发生变化,他们……不,是它们的头上长出各种样式的角和各种颜色的皮肤,它们身上的衣服化作其身体组织的一部分,有的仅长出长长的尾巴,有的则下半身化为无鳞的蛇,它们有一个共同点:没有眼睛!
“抱歉,爱丽莎,抱歉,可怜人儿。“
维果·海维尤还在道歉,却也松开他纤细的双臂,其它“人“也松开爱丽莎的四肢。爱丽莎转过身看维果·海维尤,他那里还是之前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他已经堕落成一个女恶魔!
“当!当!当!当!“
又是摇铃声响起,所有“人“都跪倒下来,二楼天花板与墙壁散发出鲜红色的光芒,楼梯上流淌下来鲜红色的液体,浓烈的油漆味混杂着花香扩散到一楼,一个白色的巨大人影从楼梯上走下来,是它,爱丽莎以这种方式再次与它相见。
这次的它一身雪白,穿着复古奢华,跪倒的“人“们纷纷为它让路,在它经过时恭谨地用长舌舔着它的裙摆。
维果·海维尤像仆人一样站在它的身旁,充当它的传声筒。
“爱丽莎,主人需要你的答复……“维果·海维尤真诚地看着爱丽莎,它那长长的、柔软光滑的白色尾巴已经卷住她的脚踝,白色的大手抚摸过之前马车翻倒造成的伤痛淤青处。
“你们这不是邀请,是绑架!“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爱丽莎,因为你一定不会同意主人的邀请。“
“那么请告诉我必须去的原因!为什么?为什么!“
“无可奉告。“
爱丽莎尽管生气也没有办法,“人“们都在看着她,在这么多怪物面前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就这么消失了,我的家人怎么办?“
“这很简单,爱丽莎,主人会解决这个问题。“
它微笑着,爱丽莎旁边的一个“人“的外表突然像煎锅里的黄油一样融化,那个”人“失去了一切特征,身高也融化的和爱丽莎一致,最终形成一个外表光滑的牛奶人——就像是一桶牛奶被施加魔法后悬浮起来形成人形。
牛奶人一个步伐就迈到爱丽莎的面前,牛奶人力大无穷,强行与她双手十指相扣并与她的额头紧贴,牛奶人类似口腔的面部孔洞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快速低语。
爱丽莎眼看着白色的家伙逐渐浮现出人类的皮肤,和她一样的眼睛、头发、鼻子和嘴巴,牛奶人的发音也逐渐清晰——
“……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爱丽莎霍金斯……“。
爱丽莎松开了爱丽莎,一模一样的自己站在自己的面前,爱丽莎惊愕地看着爱丽莎。
“请放心爱丽莎,她已经模仿了你的一切,你的父亲和母亲根本不会发现,现在她就是你!“
爱丽莎已经完全处于震惊之中,她之前的一切想法、计划和做法都显得十分幼稚可笑。
“走吧,我想看看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爱丽莎仰头露出脖子,等待它像对待那个鬼屋幽灵一样用链子拴住她。
“哇啊!“
它用双臂将爱丽莎横抱在怀中,一步步走向二楼,在它的身后,它的仆人们起身弯腰跟在后面。在别墅的二楼,一扇无比高的门正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