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莎回到英国的地点是在伯明翰郊外田野里的坍塌庄园里,那里已经不知荒废多少年。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到曼彻斯特的家中,值得庆幸的是从伯明翰到曼彻斯特的路程并不是特别远,在好心的货车车夫的帮助下她回到了曼彻斯特,但当打开家门的人是“自己”时,附近盯梢的人将她掳进小巷中。
黑色的马车向南安普敦一路狂奔,几日后于夜幕下抵达城外的一处私人宅邸。
维果·海维尤亲自将爱丽莎接下马车,他的手下们在这周围警戒。宅邸内外没有一点灯光,维果穿着漆黑的服装,黑暗中只看得清牵她的白色手套。
“你的手很凉,维果先生”,疲惫的爱丽莎说道。
维果没有回答她,推开宅邸的门,一楼大厅中央摆着长长的餐桌,维果在开门后迅速退后离开,仿佛餐桌尽头坐着多么可怕的魔鬼。几盏烛台给大厅染了一层暗淡的橘黄色,桌上摆着几十盘各式的美食。
“你好,小蛋糕爱丽莎”,中性的声音从身旁响起,爱丽莎疲惫的身躯一时间紧绷起来。纤细的手抚摸着她的头顶,爱丽莎一瞬间想到很多人,又一个个在脑海中排除,最后试探性地问出——
“主人?”
“小蛋糕你不必如此称呼我,你与我其他的所有物不同。”主人说着,带她走到餐桌前拉开凳子坐下,几位女仆从走廊中走出,她们分别为爱丽莎摆好餐盘与刀叉,将清水、红酒和果汁分别倒入三只高脚杯中。
爱丽莎注意到这些高个子的女仆头部都蒙着一整块黑色的丝绸。
“您的真名不能被提及,那么我该如何称呼现在的您呢?”
“安诺——这具肉体的新名字。”,主人回答爱丽莎,并递给她一份女仆切好的小蛋糕。
“安诺……未知(unknown)吗?这对主人您来说是很好的名字。”爱丽莎有气无力地奉承着,从曼彻斯特不分日夜地赶到南安普顿确实很累。
“主人……安诺,我想……请您介绍当前的情况。”
“当然”,安诺再次递来一盘切好的烤鹅肉,“我的仆人,小蛋糕你称之为荆棘夫人,它允许维果·海维尤回到这个世界继续经营他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他创建了一个小型宗教,这个宗教为‘我们’服务,信徒们以他们的肉体迎接我的降临”。
安诺敞开黑色的睡衣,在它不分男女的身体上,一道骇人的伤口愈合痕迹从左右锁骨之间延伸至下腹部。
安诺合上衣服,端来一盘水果。
“安诺,我为什么是特殊的?您和它们为什么称呼我为‘可怜人儿’?”,爱丽莎咬下一块果肉,努力张开眼皮问道。
“这是一个问题,小蛋糕。所有空间都有无数细小的裂缝,这个星球上你们人类自诞生起举行的各类祭祀仪式、诅咒祝福等并非没有回应,复杂的能量汇聚后使空间裂缝偶有张开,一些缝隙连接到我的空间,让我得以观察你们。一道裂缝罕见地出现在最初某个人类身上,伴随着死亡与接触从而传递下去。”
“人类产生的能量更容易汇聚并作用在人类身上,那道裂缝在那次意外中最终随机传递到你这里。我将所有接触并附有其他空间物质与能量的人类都称为‘可怜人儿’,因为你们的不幸有一定概率引发更大的不幸。我一直观察着你们,我的仆人也很喜欢你们人类。”
“您没有阻止它……引诱人们堕落成怪物”,爱丽莎半挣着眼睛。
“我,不分善恶。我,随心所欲。”,安诺喝下爱丽莎一直没有喝的红酒,它的表情冷漠中带着一丝诡异,旁边的女仆紧接着为它倒上红酒。
“所以当我发现你能主动接触到这个空间的边缘时,我决定来到这个这里。”
“那枚硬币呢?”爱丽莎趴在桌子上又问,“没有它也不会……有后续一系列事情。”
“一个窃贼从仆人的餐厅里窃取的一枚筹码,作为人类你也会喜欢那里”,安诺看着爱丽莎合上眼睛,女仆们撤掉没有吃完的食物与餐具,女士皮鞋与地板的磕碰声快速消失在走廊中。
宅邸的墙壁如腐朽的壁画一片片脱落,露出后面的浓雾、碎石地面与那堵墙壁。那墙上的巨大裂口已经被五彩斑斓的组织占据,它的触须占据一大片墙面,不过这点面积对整面墙来说不值一提。
爱丽莎正睡在它轻柔的触须上,彩色的光芒也集中在她的身上。
爱丽莎醒来时心脏猛地收缩——神的肉体安诺正睡在她的身旁,它黑色的长发围绕在自己与它的周围,就像章鱼的腕足在守护它的卵。爱丽莎无法详细形容它的面容,似乎有东西阻塞在大脑中,让她无法思考与表达。
爱丽莎溜下床,她还穿着来这里时的衣服,打开房门荆棘夫人坐在椅子上正等着她,一个宠儿正在侍奉它,鲜红色的大门已经打开。
“你好小蛋糕,我将带你去我的进食地。”荆棘夫人塔克斯迦娜微笑着露出尖利的牙齿。
“我可以拒绝吗?夫人”,她见到过塔克斯迦娜的真面目,仍记得那些被它夺取的人类眼睛——它进食的地方该多么的血腥。
“不,行。这是主人的命令”,荆棘夫人在她的脑中拒绝了爱丽莎。
再次穿越那些美丽危险之地:柱谷、刀锋山脉、线条湖、巨骨平原,最终抵达几何城,这些都是爱丽莎为它们取的名字,塔克斯迦娜告诉过爱丽莎它们的名字却都是意义不明的发音。在这个空间里,像这样隐藏着危险的奇特区域还有很多。
荆棘夫人的进食地在几何城的外层,入口是一扇金碧辉煌的门,门后不是爱丽莎想象中的尸山血海,而是装饰豪横的金色走廊,进入走廊的同时塔克斯迦娜的黑色礼裙与血红色皮肤淡化成白色。
……
这是一座“欲望“的赌城,客人来自世界各地,他们通过各种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并从城门口的金质嘴唇雕塑中领得第一笔筹码,利用这些筹码他们可以参与到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市中的所有赌局。这里的赌局与外界不同的是,每一次都必须押上所有、全部。在这里没有法律、道德,所有东西都可以用筹码交易。
如果筹码用完,客人可以随时离开但是在赌城内获得的一切、关于赌城的记忆均无法带走。当客人一穷二白也不想坑蒙拐骗时,在赌城内有一条获取筹码的方法:与城内的管事房签定下一定筹码额度的服务契约,想要获取多少筹码额度就为这座城市服务多长时间,契约无法中止与修改。
这些管事房分布在城市中各处,房屋没有窗户仅有一扇紧闭的门,门上有一个投信口,契约书与侍者的工作汇报都从中进出。
整座赌城都在封闭的蛋形城墙之下,在城墙高处的露台之下,爱丽莎惊叹地俯视着这座复杂、密集、多层次的城市。
“所以夫人,您要怎么进食呢?“爱丽莎问塔克斯迦娜,她的脑中已经想象出它化身一大团荆棘冲进城市里大杀四方。
荆棘夫人却用手遮住她的双眼,雪白的手指间留出一条缝隙,爱丽莎透过缝隙看到下面每个人的身上升起或粗或细的白烟,它们汇聚在顶部成为“云团“的一部分。
“云团“的飘出一缕进入荆棘夫人的口鼻中,宛如丝线的一缕白烟也飘进爱丽莎的嘴里。
口腔里是清凉的淡甜味,很快种种情绪涌入大脑,“贪婪“、”欣喜“、”渴望“等刺激着爱丽莎的大脑和心脏,持续一段时间后她获得一种人身满足感,即便下一秒会死去也不会留有遗憾。
“这……到底是什么……“,爱丽莎握住塔克斯迦娜的手指。
“欲,望。“
荆棘夫人带着爱丽莎漫步在赌城的街道中,客人们参加着随处可见的赌局。在十字路口的一场街头决斗中,除开决斗双方的对赌,围观的客人们对决斗的方方面面、层层设局,例如:中枪者会在中枪后第几秒倒下;赌局A下注谁获得决斗胜利,赌局B下注赌局A的赌局结果,赌局C下注赌局B的结果…………一场简单的决斗引来许多客人和负责主持赌局的侍从。
爱丽莎还没有缓过劲来,塔克斯迦娜吐出一枚筹码交给她,迷糊中的她端详好半天才想起来,在曼彻斯特广场街、那枚一便士硬币!她望着荆棘夫人……
塔克斯迦娜知道爱丽莎想问什么。
“是的。“
“女士?女士?“,一旁主持赌局的侍从提醒爱丽莎,”您要参与赌局吗?“
“是的“,爱丽莎将那枚筹码递给侍从,侍从见胸前的金质嘴唇胸针没有动作,便让她参加了均为一筹码的赌局,而同样参加一筹码赌局的客人在交出一筹码时,那胸针立马发出尖叫声:
“所有——!全部——!“
那客人尴尬地收回筹码,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砰!“
“砰!“
两声枪响,围观的客人们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垂头丧气,荆棘夫人则在微笑地享受着,爱丽莎的一筹码输了出去,心里的小期待也落空,夫人在她的轻轻吸气后她的心里轻松不少。
“他们不会死在这里……哦“,人群散去,爱丽莎去瞧那两个决斗的人,他们分别在胸口和腹部中弹,鲜血染透衬衫却像没事人一样起身找充当裁判的侍者。
荆棘夫人与爱丽莎离开了它的进食场。在夫人的宫殿中,在它那暗红色晶体构建的巨大座位上,爱丽莎坐在塔克斯迦娜的双腿之间,它正为她编织着头发。
“夫人,那个人是怎么带着筹码从那里出来的呢?“
“一个漏洞“。
“维果先生为什么会堕落?“,爱丽莎抚摸着主动亲昵她的宠儿。
“他的好奇心“。
爱丽莎沉默了,她的好奇心也很重——对所有新奇事物,她答应主神安诺的原因就是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关于过去,安诺能告诉她所有问题的答案;关于未来,安诺知晓无数种可能,爱丽莎了解到很多却因为规则的限制而仅能她一人得知。
还记那个没有眼睛的男青年吗?安诺曾告诉爱丽莎,男青年透过了一道阴暗的裂缝来到它的空间,神的信息引燃了他的双眼,来自空间诞生时的声音让他暂时失聪,在他控制不住吐露出更多信息时安诺将他送出去,由塔克斯迦娜接收留他。
“夫人,您为什么对人类情有独钟?“
“主人根据人类创造我。“
爱丽莎也为宠儿盘起头发来,“我有些迷茫,夫人和我的主人在事实上侵入了这个世界,很多人堕入夫人的魔手中。”,她端详着失去眼睛的宠儿:“我没有阻止您和主人并且还同流合污在其中……“。
“小蛋糕已经迷失在人类与我们之间。“
“小蛋糕无力阻止我们。“
“人类不是完美的生物。“
“人类的世界不会因你而毁灭。“
“他们咎由自取。“
爱丽莎靠进荆棘夫人的怀里,“谢谢您的安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