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清脆的碎裂声，犹如一记重锤敲在陈长毓头上，让她整个人彻底回神，猛地一把推开了殷涟。

　　殷涟皱眉，知晓陈长毓脸皮薄，他方才已经有意识松开了些许，但被如此不留情的推开，他心中还是有些许难受。

　　陈长毓有些惊慌，她顾不上平日里那些了，下意识便伸手擦了擦嘴唇，直把两瓣刚被蹂躏过的薄唇蹭的更加红艳。

　　殷涟的眸色又暗了几分，见陈长毓还不肯放下衣袖，他心中酸涩，只能出手制止了她近乎魔怔般的举动。

　　谁料，陈长毓却猛地后撤几步，仓皇地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她一张开嘴，却仿佛被掐住喉咙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先出去。”陈长毓逼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同样的错误为什么会犯第二遍，雪夜中的教训还不够吗？

　　明明都说好了不再纠缠的！

　　陈长毓脑中一团乱麻，偏生却要故作冷静地盯着殷涟，似是要以此来证明她的毫不在意。

　　只是她现下的模样却是毫无说服力——秀眉轻轻蹙起，一双桃花眼水盈盈，仿若有泪水在其中打转，鼻尖微微泛红，底下的唇瓣更是透着一抹嫣红。

　　陈长毓本就肤色白皙，红色在她的脸上更是显眼，宛如雪地上落下几瓣红梅，凌乱的碎发垂落下来，更衬得她的脸蛋尤为小巧。

　　再配上一脸倔强隐忍的表情，殷涟看了她这副摸样，哪还顾得上在心里生气，先前的酸涩早已被怜惜代替。

　　“走啊！”陈长毓近乎崩溃地吼道，得亏受了十几年的礼教，不然眼下这情形，她还真不一定会说出什么话来。

　　碧辛还在一旁看着，一阵接一阵的羞赧向陈长毓袭来，她手指尖都开始发颤。

　　殷涟深深地看了陈长毓一眼，见她那副样子，哪还舍得再待在这里让她难受，只能转身朝厢房外走去。

　　碧辛一直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她脑中也混乱的恨，方才撞见的一幕久久无法挥散。

　　她向来稳重，这会却失手摔了瓷器不说，竟还木讷地站在一旁都忘了收拾碎片。

　　察觉到殷涟从身旁经过，碧辛身子一颤，对殷涟已经不仅仅是惧怕和忌惮，更掺杂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待殷涟消失在房中，碧辛才抬起头，见陈长毓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碧辛缓缓地走了过去。

　　扑通——

　　碧辛笔直地在陈长毓跟前跪下，脸上早已是泪水涟涟。

　　“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是不是被他强迫的，是不是？”

　　陈长毓被碧辛这般举动吓得不轻，她连忙伸手想将人扶起来。

　　只是碧辛犟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性，任凭陈长毓使出浑身的劲也没能将人从地上扯起来。

　　陈长毓无奈，只好重新坐下，任由碧辛在地上跪着。

　　她叹息一声，面对碧辛的问题，陈长毓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强迫吗？

　　似乎也并不完全是。

　　陈长毓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有很多机会能推开殷涟，包括在那日雪夜也是，但为何她每次都跟失了魂似的任人摆弄？

　　“郡主，您不会不知道殷涟是什么人呐！他在京城中如何一手遮天您都忘了吗！”

　　碧辛两手攀上陈长毓的双腿，跪在地上任眼泪在脸上横流，她到现在仍旧是不敢置信。

　　她好好的郡主，怎么就跟殷涟纠缠至此呢？

　　“郡主，依我们如今的情势，如何能斗得过他殷涟？倘若是个普通人家倒也罢了，左右还有国公府做依仗，”碧辛吸了吸鼻子，抹把眼泪接着道：“可这人是圣上的心腹，他对国公府图谋不轨，更对郡主您图谋不轨啊！”

　　“奴求求您，咱们回京城去好不好？奴实在担心呐！”碧辛哭道。

　　碧辛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她能想到的，陈长毓自然心里也一清二楚，她伸手擦了擦碧辛脸上滑下来的泪珠，心头一阵苦涩。

　　见陈长毓一直不说话，碧辛更是十分不理解，难不成自家郡主竟然真的认不清殷涟究竟是何人？

　　“郡主，殷涟年纪轻轻，可手上已经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该杀的也好，不该杀的也好，总之落在他手中的，何时有过好下场？”

　　碧辛一脸严肃，心里一片凄凉，越发后悔为何当初没有拦着陈长毓不让她来渡县。

　　“这样的人，这般权势滔天，”碧辛顿了顿，“如今郡主同奴都身处渡县，比不得京城中还有庞大人能护着咱，真要是……”

　　碧辛说不下去了，她知晓不说陈长毓也定能明白，便话锋一转道：“即便是他在这不做什么，回了京城呢？”

　　“国公府始终是圣上眼中的一个刺，如今圣上已经动手拔刺，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殷涟就是他铲除国公府最为得手的武器！”

　　碧辛实在没心思顾及旁的了，她一口一个殷涟，完全是被方才的情形给刺激到了。

　　一提到国公府，陈长毓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立马松动，她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碧辛忠心耿耿，一向是勤勤恳恳地将她伺候的浑身舒坦，再者她在外又一向稳重、内敛，这还是陈长毓头一回见她如此激动。

　　“好了，你先起来罢。”陈长毓叹气道。

　　碧辛咬牙，执拗道：“奴不愿起身。”

　　陈长毓放缓了语气，只能好生劝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

　　她不知该作何解释，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陈长毓如今能做的，就是避免事态会变得更加不受控制。

　　碧辛仍旧是仰着头，跪在地上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陈长毓默然，她无法欺骗自己，重生一世，她身后背负了太多太多，没有任何理由能逃避。

　　她就是为自己，也是为整个国公府而重生的。

　　陈长毓叹气，郑重道：“我不再多说了，你也知晓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护国公府周全，起来罢。”

　　这一回她伸手，碧辛没再执拗，搭着陈长毓的手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