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毓心中惊诧不已，偏头看向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年，忽而想起一处不对劲来，“照你这么说，中了失魂而失忆的人，这辈子都无法恢复之前的记忆么？”

　　她明明记得，少年昏倒前曾说过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老郎中摸着下巴处的胡子没说话，半晌才开口：“这…老夫就不知道了，失魂这一味毒，老夫也是从医书上看来的。”

　　“什么医书？可有提到此毒如何解？”陈长毓心中忽而又燃起了希望，她忙追问道。

　　谁料，老郎中依旧摇了摇头，“未曾提过，老夫只是瞧着这孩子的症状同失魂格外相似，这才提上一嘴，许是老夫误诊了也说不定。”

　　老郎中虽已在竭力宽慰陈长毓，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无计可施。

　　“有劳大夫了，毒的事先搁着吧，他额上的伤口可无碍了？”陈长毓掏出钱袋，倒出些许碎银递了过去。

　　老郎中也不客气，只抬手取了部分便推阻了，“额上不过是些皮肉伤，好生休养几日便无碍了，切记莫沾水就行。”

　　陈长毓微微颔首，恰巧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少年也在这时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少年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嘶——”

　　额上一阵刺痛，少年正想抬手去摸痛处，却被陈长毓轻巧地拦住。

　　“还未结痂，莫乱碰。”陈长毓蹙眉道。

　　陈长毓本以为少年定又要不好意思了，谁料他竟一反常态，一把将额前的手给推开。

　　少年瞪了陈长毓一眼，傲气道：“滚开，你也配碰我？”

　　若非先前同少年有过接触，陈长毓还真以为是哪家娇气的公子哥来了。

　　见少年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陈长毓气笑了：“你不认识我？”

　　“你谁啊！”少年斜睨了陈长毓一眼，满脸不屑。

　　陈长毓有些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少年再度醒来竟会是这副模样，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她扯了扯嘴角，“问别人之前，不应该先自我介绍么？”

　　少年没说话，只拉着个脸坐在床上，俨然是不服气。

　　“你看看这是什么？”陈长毓从怀中掏出少年先前心心念念的那块石头，上头沾染的尘土已经被她擦拭干净，只剩下干涸的斑斑血迹。

　　一见到石头，少年登时两眼放光，也不理会陈长毓，伸着手就要去抢。

　　“等等，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陈长毓早就防着他了，微微一侧身躲过，把石头重新收了回去。

　　少年一见这架势，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宛如一个被惯坏的小孩，竟一把将老郎中摆在床边的瓶瓶罐罐都扫落在地，“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谁说这是你的东西？这是我捡到的，自然是我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长毓也开始蛮不讲理起来。

　　少年气的不行，但又实在无计可施。

　　陈长毓见他活蹦乱跳地也不像有什么问题，跟老郎中赔礼道歉后便又强行带着人上了山。

　　陈长毓这才刚到寺院门口，就瞧见碧辛正伸着脖子左顾右盼。

　　一见到她，碧辛立马便冲了过来，满脸焦急：“郡主您去哪了？怎得一转眼奴就瞧不见您了，可把奴急坏了！”

　　“嗯？我就下山一趟而已，你如此着急作甚？难不成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陈长毓不甚在意地回道。

　　碧辛简直要崩溃，“郡主，咱们可是要赶路的！方才裴大人已经来过一趟了，可奴怎么都寻不着您，这会连殷大人都知道您不见了！”

　　“什么？”陈长毓心里一咯噔，旋即又反应过来碧辛还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她便只能咬牙道：“渡县不去了，你收拾东西跟我一同回京，殷涟说的，一个字都不要信！”

　　“郡主……”碧辛犹豫道。

　　陈长毓大手一挥，不听碧辛再说什么，只斩钉截铁道：“就这么定了，你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

　　见碧辛还愣在原地，陈长毓更是不解，“怎么，短短几天你还给想另投明主？我说的话这会子是不管用了？”

　　“你若是跟着殷涟那般阴险之人，恐怕只能过刀尖舔血的日子，那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很，保不齐你哪天就脑袋搬了家……”

　　碧辛面色更加复杂起来，她悄悄扯了扯陈长毓的衣袖，几次欲开口劝阻，都被陈长毓给打断。

　　“本郡主待你如何？自然是待你不薄，你跟着我也许多年了，我可曾真正责罚过你……”

　　一旁的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要不是为了那块石头，他哪能听这个女人叨叨如此之久。

　　“赶紧把石头还给我！”少年催促道。

　　陈长毓自认为苦口婆心，谁知竟被一毛头小子给破坏了气氛，她怒从心来，伸手就要揪他的耳朵。

　　一转头，陈长毓的余光中却忽而出现一抹玄色身影，她心中顿觉不妙，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偏偏碧辛这会子寻得了机会，非要添上一嘴：“郡主，殷大人都看着呢，您别说了……”

　　陈长毓悻悻地收回手，表情凶煞地瞪了少年一眼，旋即又换了一副表情，笑盈盈地望向殷涟：“殷大人久等了。”

　　除了说这句，陈长毓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殷涟就站在不远处，黑沉沉的眸子不见半分波澜，同今早碧辛所见可谓是判若两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长毓脸都要笑僵了，殷涟也不见有所动静。

　　真是小心眼。陈长毓撇嘴，在心里暗暗不爽。

　　“郡主可消气了？”殷涟沉默了半天，最终却只说了这话。

　　陈长毓皱眉，殷涟不提还好，一提她便想起了昨夜之事，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

　　“什么气不气的，殷大人莫提这般，云康不懂事，冒犯大人在先，大人不怪罪云康就好。”陈长毓语气淡淡，俨然是要和殷涟划清界限。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旁的少年却忍不住了，他才不关心两人之间的纠葛，只心心念念着那块石头，“喂喂喂，我说，你们要打情骂俏之前，能不能先把石头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