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凡突然停了，深吸一口气后才接着说道：“当时虽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回想起来只觉得处处是疑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宇文凡长叹一声，“粮草是怎么被扣押的，逆反的文书究竟是如何仿出来的……”

　　“许未！”宇文凡怒喝道，“当时身为渡县知县的你恐怕再清楚不过了吧！”

　　被点到名的许未身子一僵，自见到宇文凡第一面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

　　事情都已经过去十来年了，他本以为往后都可以高枕无忧，岂料宇文凡十年后忽而旧事重提，绑了他不说还非得逼着他日日夜里在灵堂中磕头赎罪。

　　疯子。许未被关在这里的前几日还如是想到，他软硬兼施，本以为宇文凡立马就会放了他，毕竟二人如今的地位，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小渡县知县也敢绑架当朝工部尚书，许未当时在心中不屑地想着，浑然忘了自己先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渡县知县。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宇文凡非但没有放他走，反倒是变本加厉地折磨起他来，因为嫌他说话烦，扰了萧悦安的安息，竟然还丧心病狂地给他二人灌下了哑药。

　　自那以后，许未同陈汝南便再也不敢忤逆这人，直到今日，这还是宇文凡第一次唤他二人的名字。

　　宇文凡嫌恶地瞥了二人一眼，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还有，在萧国公被看押回京后，被明成帝三言两语就收买，利用庞大人动手脚，陈汝南你当真是枉为人！”

　　陈长毓闭了闭眼，她心知陈汝南不是什么好货色，本以为只是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了些，却没想竟早早就跟明成帝勾结在一起。

　　那之前庞国公府的种种，陈汝南是否也有从中作梗的嫌疑？

　　“你可知你偷换的那份公文，直接便将萧国公府定在了叛国的耻辱柱上！”宇文凡双眼通红，几欲滴出血来，“那日在诗会上，你刻意在悦安面前说着萧珩在狱中如何受尽折磨，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悦安去狱中探望……”

　　陈长毓不愿再听下去，她脚底似踩在云端一般，险些摔倒，幸得殷涟的大手将她托住。

　　“仲怀，往事便放下吧。”江仁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灵堂之中，望着这一屋子的装扮，神情十分落寞。

　　江仁的目光在白幡中穿插的风铃上停留了许久，而后才缓缓收回视线，有些哀戚地看着宇文凡，又似是哀求。

　　看到忽然出现的江仁，身后还跟着江吟，宇文凡似乎并不惊讶。

　　但江仁的一番劝说却激怒了他，宇文凡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哐当巨响：“你叫我如何能放下，难道你也想就这么算了么！”

　　至交好友的不理解，宇文凡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当年萧国公府是如何被算计的，江仁明明看在眼中。

　　面对昔日出生入死的同伴质问，江仁沉默许久，而后才幽幽道：“这二人你如何处置我不管了，可千万莫要做傻事。”

　　宇文凡哼笑一声，见江仁并未如方才那般，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休要再劝我，你可知我为今日忍多少年？”

　　“今日在街上抓着的那人你也见到了，平日里还有多少这人的人？我便是自请到渡县来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仍不会死心，只想着派人来闹腾，让我不舒心！”

　　江仁还是沉默，他心知不该劝说再劝说好友，却只是干巴巴地说道：“可这不是你散播瘟疫的理由，百姓是无罪的。”

　　“当然，可狄国的百姓是有罪的，只要是狄国的我便都讨厌！”宇文凡说道，面色有一丝狰狞。

　　陈长毓惊讶不已，还真被席玉给说中了，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渡县中竟然会藏着这么多狄国人。

　　“恐怕你还不知道，北疆这片土地上到底藏着多少狄国人吧。”宇文凡哼笑一声，“既然这处被你们发现了，我也无须在隐藏，狄国的军队很快便到了，大将军，好好准备吧！”

　　说罢，宇文凡拂袖而去，徒留几人站在原地。

　　陈长毓一脸懵，却见剩下的几人皆是面色凝重，不像是惊讶的模样，她不解道：“难道你们都事先知晓此事么？”

　　“略闻风声。”

　　“不知。”

　　江吟同殷涟两人同时答道，陈长毓冷笑一声，光听回答便能知晓究竟是谁更为真诚。

　　她冷冷瞥了殷涟一眼，沉着个脸在原地没有说话。

　　“殷大人，为护百姓周全，本官恳请大人出手相助。”江仁思虑一番，忽而开口道。

　　殷涟定定看了他许久，江仁也好不闪躲，站在原地同他对视许久。

　　“将军多虑了，杀了宇文凡不就了结了么？”殷涟面无表情道。

　　实话说，殷涟方才确实对宇文凡动了杀心。无他，只因得这人实在太过碍事，若非他，殷涟原本的行事断不会如此匆忙。

　　也正是因为宇文凡从中作梗，殷涟才会迫不得已来渡县跑上一趟。

　　江仁心中一惊，哪料殷涟竟会如此口出惊人，杀了宇文凡，敌军若是无人接应，自会阵脚大乱。

　　只是，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他和宇文凡本就是年少时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莫说宇文凡犯了这些事，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江仁的第一反应也是替他遮掩，而并非大义灭亲。

　　要他亲手了结宇文凡，江仁实在是下不了手！

　　“既然江大人犹豫不决，那就莫怪本官心狠手辣了。”殷涟冷冷一笑，同样拂袖而去。

　　陈长毓心乱得很，面对江家父子，她早知道这二人来宇文府的目的不会如此简单。见江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长毓躲开了同他眼神的交汇，匆匆离了此处。

　　也不知宇文凡是从何处离了灵堂之中，碧辛守在树旁，听陈长毓一问，她仍是满脸疑惑：“没有啊，奴未曾见到宇文大人出来。”

　　“郡主，您被发现了？！”碧辛忽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