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毓轻笑了一声，听碧辛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她非但没有半分触动，反而打了个哈欠。

　　擦掉眼角的眼泪，陈长毓幽幽说道：“国公府的危机只能由国公府亲手解决，依附旁人未必不是法子，却不是个好法子。”

　　碧辛愣住了，她半蹲在陈长毓身前，仰着头看着陈长毓目光幽深的模样，不管看几次，仍旧觉得有些微陌生。

　　“你看着我做什么？”陈长毓忽而笑了，好看的眸子半弯着，“如若是两情相悦自是再好不过，只怕这好事轮不到我头上。”

　　陈长毓叹气：“到时再说罢，倘若真到那一日，江二也是不错的公子哥，嫁与他倒也不算亏。”

　　碧辛皱着眉依旧没有说话，陈长毓没法儿，只好坐起身道：“人家中不中意我还是另一回事，你倒操心起这档子事来了。”

　　“还不快去瞧瞧热水好了没，身上沾了酒气，难受的很。”陈长毓摆手，吩咐道。

　　碧辛面色稍有犹豫，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低着头快步从陈长毓跟前儿退下。

　　第二日一大早，陈长毓还在睡梦中就被碧辛生生摇醒。

　　“郡主，郡主，可别睡了！”碧辛焦急唤道。

　　昨儿个泡了热水澡，陈长毓躺在床上没一会就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又暖和又安稳，她已经许久未曾睡得这么舒服了，这会死抱着被子不肯撒手了。

　　“郡主您真是的，怎得连琳姐儿都比不得？”碧辛在一旁替陈长毓备好要穿的衣裳，抖了抖手中的披风，“前几日您不是要探子去打探一番么，这会人正候着呢。”

　　陈长毓一听，睡意立马消散，她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你怎不早说？这几人来这么早作甚？”

　　“奴怎会知晓此事，郡主可快些。”碧辛催道。

　　陈长毓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套上，还好碧辛做事利索，早早就将手帕热水都备在一旁。

　　“好了好了，这些就莫再装点了，叫人进来。”陈长毓将碧辛拿着簪子的手拦下。

　　碧辛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簪子，走向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

　　这会才刚清晨，宇文府中打扫的下人都还尚在洗漱，原本就少见人影的后院更是空无一人。

　　碧辛放下心来，比划了一下约定的手势后，院中的树上轻巧落下一人，不过片刻便闪进了陈长毓的厢房之中。

　　“打听到什么了？”听到声响，陈长毓头都没抬，摆弄着手指头，沉声问道。

　　男人在陈长毓跟前躬着身，想起昨晚殷涟吩咐的，他眼睛转了一圈，不慌不忙道：“小的并未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郡主恕罪。”

　　陈长毓面色一沉，亏自己花了这么多银子，竟连一丝风声都未打听到，这人竟还敢来复命，多少是有点自讨苦吃了！

　　她心中恼火，正欲开口怒斥，男人抬头瞄了一眼她的神色，突然出声道：“郡主息怒，陈大人的事小的虽不曾探到什么有用的，但小的无意中却探到了些旁的。”

　　陈长毓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冷冷道：“说。”

　　“小的打探到昨日将军到府上来似乎不是碰巧，而是宇文大人特意请来的，貌似是北疆军情动荡……”

　　男人说着，声音不自觉低落下去，事关军务，他也不敢多言。

　　陈长毓懒得同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她只疑惑一件事：“北疆军情动荡，将军为何不在军中，反倒跑宇文府来？”

　　渡县虽毫不起眼，却有十分巧妙的地理位置，如同北疆的第一道关卡，从大夏其他地方进北疆，必过此处。

　　江仁在军中威望甚高，若是军情动荡，便更不会轻易从军队离开，莫非是有事要交待宇文凡？

　　陈长毓虽然鲜少开口，却字字问到要害之处，男人额角隐隐覆着一层薄汗。

　　他回忆着殷涟的吩咐，停顿了片刻后小心试探道：“郡主难道不知宇文凡和江仁之间的渊源么？”

　　“不知。”陈长毓道。

　　“宇文凡同江仁两人交情甚笃，这二人同一年入军营，且都在庞大人手下，十几年前与狄国一战，这两个人也是立功不小。”

　　“大战告捷，庞大人班师回朝，江仁和宇文凡也是跟着回去的，这么大的功劳，该封该赏的，上头那位在明面儿上自然不会落人舌根。”

　　上头那位说的应当就是明成帝了，十几年前的明成帝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远不是如今这副昏聩的模样，面子功夫自然是做足了的。

　　陈长毓垂眸，若是如探子所言，宇文凡的功劳较之江仁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江仁当年如何封赏，他亦同等才对。

　　如今江仁已身居大将军之位，为何宇文凡还是小小的知县？

　　见陈长毓不说话，面色看不出喜怒，探子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宇文凡当时自然也是受封赏的，只是他同萧家那位小姐自幼情谊深厚，萧国公府出事后，他就自请到渡县来了，上头那位心里头高兴的很，二话不说就准了此事。

　　“渡县离京城这么远，听说宇文凡一路上也受了不少暗算，大抵是他这人命大吧，竟还真到了渡县，一个芝麻大小的知县他当到现在！”

　　探子嘴上说着，心里头唏嘘不已，他靠打探消息为生，宇文凡在渡县平日里是什么做派他也有所了解。

　　本是享荣华富贵的命，竟放着好好的大官不当，黄金白银美娇娘一样也不要，跑这种穷乡僻壤受苦来了！

　　瞧他当个知县还挺乐呵，称得上是两袖清风，难道心中当真没有半分怨气么？探子暗暗想到。

　　陈长毓见宇文凡第一眼，便知这人应当出身不凡，通身气势逼人，这不是钱财能堆砌出来的。

　　先前一直不知如何形容，探子这么一说，陈长毓登时便明了，这是久在沙场上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怪不得宇文凡同江仁如此投机，原来是多年好友，只是他二人又同已成为禁忌的萧国公府有何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