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要去渡县？”陈长毓皱眉问道。

　　大夏疆域辽阔，北疆离京城数千里远，光是在路上的时间，便足足有半月。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倒还在其次，离了京城，各种潜伏的势力都将蠢蠢欲动。

　　江仁沉吟一番，他坚毅的脸庞犹豫了片刻，“还请殷大人回禀圣上，本官即日便启程，定将此事调查清楚，护我大夏安宁！”

　　“将军忠心耿耿，本官敬佩不已。”殷涟少见有说话如此客气的时候，竟还抬手作揖。

　　江仁摆摆手，提出了一个要求：“还请殷大人替本官带句话，此次渡县之行，臣恳请带上犬子一同前往。”

　　“不必，圣上早已叮嘱本官，将军有任何需求，竭力满足即可，无需请示。”殷涟当下便回道。

　　眼见两人就这么说定了，陈长毓心脏顿时一沉。

　　庞霖之事，她今日本想求江仁出手相助，谁知恳求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明成帝半路截了胡。

　　眼下便是她开了这个口，江仁就是有心帮忙，也实在分身乏术。

　　倒不如不开这个口算了，陈长毓在心里闷闷道。

　　见陈长毓这幅闷闷不乐的模样，殷涟大致猜出了七八分她的心思，便眼含笑意地问道：“郡主怎么不高兴的模样？可是担心江二公子舟车劳顿？”

　　殷涟故意这般说，无非便是想膈应她一下。

　　陈长毓心中气闷，语气也冷了几分，“若是知道殷大人今日也来将军府，云康便不来了，省得听这些糟心的话！”

　　江吟有些诧异地看了陈长毓一眼，想来云康郡主应当与殷涟也并无交集才对，怎的他竟从方才那番话中听出了几分嗔怪的味道？

　　听闻殷涟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鬼见愁，对姑娘家也是冷酷不已。

　　瞧他一脸阴沉的模样，江吟顿时担心陈长毓受欺负，正欲开口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谁知，殷涟竟毫不在意陈长毓的埋汰，反倒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本官这里还有一句圣上的口谕，郡主当真不想听么？”

　　“圣上给将军府的口谕，关云康何事？”陈长毓不为所动，冷冷反驳道。

　　殷涟唇角轻勾，“何人说过这口谕是给将军府的？”

　　“殷大人还是莫要卖弄关子了，有话直说便是！”陈长毓面色隐隐有些不耐烦，低垂着眉眼，掩饰眼底的情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搅得江吟没话说了，他愣愣地站在一旁，头回觉着自己如此多余。

　　殷涟刻意清了清嗓子，懒洋洋地念到：“大理寺重犯庞霖，即日起关押至普通牢房，刑责待定。”

　　意思便是，庞霖不用被斩首了？！

　　陈长毓惊喜不已，将殷涟方才说的话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念叨了几遍，这才确定庞霖果真是得救了！

　　原本还苦闷的小脸骤然绽放出笑意，清透水润的桃花眼笑起来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多谢殷大人，云康方才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陈长毓这厢正欢喜，自然不吝啬对这一句道歉，因得欢喜的缘故，说话的语调都欢快了不少。

　　不像是道歉，倒像是在报喜。

　　殷涟微微颔首，见陈长毓这番模样，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江仁也是打心底高兴，他在军营中受庞谌提拔，才得以在四十三岁身居高位。

　　庞谌于他，有知遇之恩。

　　如今庞霖得救，江仁心中也终于安定下来，更加放心地带着江吟开始渡县之行。

　　“想来外公还不知晓此事，云康不叨扰将军了……”陈长毓笑着，朝江仁告辞道。

　　江仁摆摆手，“郡主快回去罢，这等喜事自然要尽早告诉庞大人。”

　　陈长毓点头，再度福了福身，便快步往门口走去。

　　庞国公府。

　　有了方才的经历，陈长毓这回干脆解下披风拿在手中，轻巧地跳下了马车。

　　快步朝国公府里头走去，陈长毓刚一靠近内院，便听到了许呦呦咯咯直笑。

　　清脆的笑声颇具感染力，又因得听到好消息的缘故，陈长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上前世最后的时光，她已经许久未曾这样开心过了。

　　“嚯——我孙女儿怎得这时候来了？”庞谌抱着许呦呦，一脸惊奇地问道，但不难听出语气中的欣喜。

　　陈长毓微微一笑，捏了捏许呦呦肉乎乎的脸蛋，将方才殷涟所说的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了庞谌。

　　庞谌抱着许呦呦的手都松了片刻，小孩没了支撑，顺势便往下滑去，庞谌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收紧了胳膊。

　　受了惊吓，庞谌这才回过神来，他戎马半生，平日里便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会眼中也隐隐闪现出了泪花。

　　“外公……”陈长毓有些担忧，见许呦呦还在咯咯笑着，便抬手想将她抱过来。

　　庞谌摇了摇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方才的眼泪早已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陈长毓的错觉一般。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庞谌如此铁血的男儿，更是不愿意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孙女儿面前。

　　一旁的福伯早已泪水涟涟，蜿蜒的泪水顺着苍老的脸庞滑下，他哽咽道：“老奴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

　　“哭什么，这是好事！”庞谌笨嘴拙舌地安慰着福伯。

　　陈长毓鼻尖酸涩，方才她都只顾着高兴，这会子福伯一说，她也有几分想哭了。

　　院子里头一阵静默，席玉碰巧便在这时闯进了几人的眼中。

　　他一身素袍，腰间坠着一块小木牌，背上还背着包袱，手中倒不忘拿着那把折扇，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陈长毓挑眉，不解他此刻的装扮，便问道：“席玉，你这是要去何处？”

　　席玉笑着走近三人身旁，朝着庞谌微微躬身，“最近师傅传新给在下，据说有天南星的消息。想来师傅说的应当非常可靠，在下便打算出趟远门亲自探寻一番。”

　　师傅？

　　陈长毓想了一会，平日里席玉似乎也有提到过他的师傅，一副十分信任的模样。

　　“你要去何处？让国公府派些人手保护你罢。”陈长毓问道。

　　“渡县。”

　　陈长毓诧异不已，下意识便惊呼道：“你也要去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