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云儿！”

　　陈与谦压着嗓子，抬手对着门板又敲了几下。

　　乔姨娘还呆呆地缩在角落，身上总萦绕着一股泔水味，猛然听到外头的声响，她有些迟钝地转过头。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乔姨娘的眼中划过一抹欣喜，她抬手摸了一把脸，挣扎着往门口扭去。

　　“二少爷……”

　　乔姨娘刚一开口，泪珠子就忍不住往下掉。

　　陈与谦心痛到不行，那日在院中当着一众人的面扇了乔姨娘耳光，他这几日可谓是越想越愧疚。

　　只是孙姨娘也是个心狠的主儿，她巴不得乔姨娘这会便死了才好，免得她日日夜夜担心这些腌臜事暴露。

　　陈与谦有苦说不出，还不能在孙姨娘跟前表现出担心，趁这会孙姨娘午休了，他才敢偷偷跑到这处来。

　　“云儿，你可还怪我？”陈与谦面有愧色，“你也知我如今还不能同她抗衡，咱们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现在公之于众。”

　　“都怪我！你打我罢！”

　　忽而又想到二人之间还隔着一层门板，陈与谦见乔云不说话，索性朝自个儿脸上甩了一巴掌。

　　乔云蓦地一惊，她趴在门板上，急切道：“你这是做甚！”

　　“我那日打了你，已是后悔至极，恨不能剁下这只作恶的手！”

　　乔云无语，她冒着风险和陈与谦纠纠缠缠，无非就是看中了他是陈府为数不多的男丁罢了。

　　那日当着全府人的面，乔云满心以为即将丧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想拉着陈与谦下水，哪知殷涟忽然到访，竟然还勉强留住了性命。

　　“你莫这样，我怎会怪你？”乔云现下早已恢复了理智，假心假意安慰道：“幸好你那时及时拦着我，否则……”

　　乔云说着说着，眼眶里又有泪花打转，她吸了吸鼻子：“否则岂不是我害死了你？都怪我!”

　　两人隔着一块门板，争着抢着说怪自己。

　　乔云在心中暗骂陈与谦婆婆妈妈，她故意叹了一口气，引起陈与谦的注意：

　　“怎得了？”

　　乔云哭诉：“可怜你我如今说句话都得隔着块门板，这儿好冷，我想摸摸你竟都不能。”

　　乔云放低姿态，故意卖惨，她知晓陈与谦爱逞能，示弱的话对他这种人最管用了。

　　陈与谦果然上钩，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云儿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绝对不让你再受苦了！”

　　“还是算了，你何苦为了我去得罪郡主呢？”乔云佯装关切，满腔惆怅道：“幸好郡主并未追究到你头上，这已是极好了。”

　　“你好好念书，来日金榜题名，我也就没什么好惦记的，她既然执意要我死，那便……”

　　陈与谦急匆匆打断道：“休说胡话！我定会救你出来，你好好照顾自己罢！”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陈与谦匆忙起身：“此处不宜久留，你听我的好生活着！”

　　乔云垂下双眸，也不管陈与谦听不听得到，她淡淡地嗯了一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夜幕低垂。

　　陈长毓懒洋洋地卧倒在贵妃榻上，她抬手唤来碧辛：“乔姨娘，如何了？”

　　碧辛往香炉中添了些香料，恭敬道：“奴按照郡主您的吩咐，将乔姨娘同翠竹分开关了起来。”

　　“乔姨娘先前几日还有些哭闹，这几日倒是老实了，安静得很。”

　　提起乔云，碧辛心中的怒火霎时被点燃，前些时日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秋雨床边，直到昨日秋雨才下了地。

　　足以见乔云下手有多狠！

　　陈长毓点点头，“好生盯着，再晾她几日。”

　　那日，她本就不打算如此轻易处死乔云，主要还是想逼乔云说出和陈与谦的苟且之事。

　　只是没想到殷涟竟来的那样巧，陈长毓便只能作罢了。

　　“对了，郡主，奴听说这些时日府内的下人都争着抢着去给乔姨娘送饭，这……”

　　碧辛面露男色，不知是否该出面制止此事，便只能请示陈长毓。

　　“嗯？”陈长毓挑眉，微微撑起了些身子，“怎得她乔云难不成在府上对下人恩情这般大，一个两个都抢着送饭不成？”

　　碧辛笑了笑：“郡主想哪去了，乔姨娘平日里惯来是难伺候的，她这人从不把丫鬟、小厮当人看，稍有不顺就是一顿毒打。”

　　“这些人哪是去报恩的？是报仇的哩！”

　　陈长毓也跟着笑了笑，她摆摆手，这便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管的意思了。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碧辛忽而正色道：“不过，奴瞧着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奴前几日打听到，这背后还有几个姨娘的授意。”

　　“哦？”陈长毓忽而来了兴致，“哪些个姨娘？说来听听。”

　　“为首的似乎是孙姨娘，后边跟着的几个似是张姨娘、孔姨娘，”碧辛回忆了一番，“好像还有一个苏姨娘。”

　　孙姨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长毓自然清楚的很。

　　至于张姨娘和孔姨娘，平日里虽不大受宠爱，却是最爱跟在别个儿后头兴风作浪的主，陈长毓也不大奇怪。

　　至于苏姨娘么……

　　陈长毓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张病弱苍白的脸，她皱眉道：“苏姨娘向来不大爱掺和这件事，怎得？”

　　一众姨娘中，唯有苏姨娘气质最为出众，她五官秀气，身上带着些许书卷气，与旁的姨娘的脂粉气格外不同。

　　只是，苏姨娘这人总是病恹恹的，平日里也总是躲在房里不出来，就连一府的姨娘她都甚少走动。

　　这般毫无存在感的人，这会怎得突然要派人去折辱乔云？

　　碧辛摇了摇头：“奴也不知，说实话奴也觉着不大可能，许是奴看错了罢。”

　　说罢，碧辛秀眉一蹙，她那日明明瞧见苏姨娘身边的莲儿快步从偏院中出来才对。

　　陈长毓端起茶盏，无心追究此事：“这些倒都是小事，只是乔云可得看好了。”

　　“可不能让她这么轻巧就死了。”陈长毓冷笑。

　　碧辛赞同地点点头，见陈长毓一脸困倦，她赶忙离了厢房打热水去了。

　　陈长毓懒懒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忽而听到珠帘拨动的声音，她心头一颤，猛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