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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59. 东西之争

剑打梨花 巴月老人 6146 2024-11-11 16:36

  正如小木头所言,花不了多长时间,顾三娘和顾九月便挣脱了束缚。顾九月怒气冲冲地跑出院外,想要追上铁无咎,但是对方策马而走,早已不见了踪影,又怎麽追得上呢?

  好在这裡离封州不是太远,两人加快脚步,未到中午,便来到了封州。顾九月问道:『娘,我们现在怎麽办呢?』

  顾三娘叹道:『小木头虽然可恶,但他的话应该可信。既然找不到铁见南,我们只好尽快赶回月影楼了。』

  于是两人来到城中驿站,打算租两匹马,沿来路往回走,先南下宁口,再东行回许州。

  才刚走进驿站,顾九月眼尖,突然指著马厩大叫道:『娘!你看!』

  顾三娘不明所以,顾九月跑近马厩,指著一匹马,兴奋道:『你看,这不是我们之前那匹马吗?你看这马背上的毛色,绝对错不了!』

  顾三娘点点头,这的确就是之前那匹马。顾九月继续说道:『这说明,那可恶的小木头也来了封州,还在此还了马。他现在肯定就在这封州城内某处!』

  顾三娘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又如何呢?』

  顾九月道:『当然是去找他算账啊。』

  顾三娘道:『偌大一座城,你要如何找一个人?眼下最要紧是赶回月影楼,难道为了找他算账,你连谭姑姑都不管了?』

  顾九月急道:『可、可是,不能就这麽便宜了他!』

  顾三娘怒道:『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顾九月咬著下唇,垂头道:『娘,就一天时间,好不好?我们就在城裡过一晚,明天一早,无论找到找不到,女儿都立刻陪你回月影楼,好不好?』

  顾三娘拗不过女儿,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半天,顾九月在城裡四处乱转,打听著一个叫小木头的乞丐。不过,在封州城裡的乞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又哪有那麽容易找得到?

  到了晚上,顾九月辗转反侧,心裡始终放不下这块可恶的小木头,于是她把心一横,向客栈借了笔墨,留书一封,让母亲先回月影楼,自己留下再找三天,三天之后,必回。

  然后她提著长剑,趁夜悄悄走了。

  第二天,顾三娘读了书信,长叹道:『罢了罢了,当年我留书出走,害得常婆婆忧心而去。如今想必是常婆婆在天之灵还在生我的气,借月儿之手,要让我也嚐嚐这滋味。』

  无奈之下,顾三娘只好独自上路,后事如何,容后再叙。

  ——

  却说顾九月第二天依然在城裡搜寻小木头,她甚至不惜忍受住恶臭和环绕全身的飢渴目光,深入探索了城裡最多乞丐聚集的地方,看过了不下数百个乞丐的脸,却依旧毫无发现。直到太阳斜斜西挂,她才发现自己肚子饿的鼓鼓作响。她随意找了一家酒馆坐下,点了几样小菜。看见店小二忍不住掩住鼻子的奇怪表情,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似乎也染上了那一股乞丐恶臭,心裡对这块小木头越发是恨的牙痒痒的。

  酒菜上桌,风捲残云过后,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呼喝吵嚷之声。她出了酒馆,上前查看,只见大街之上,十多个人正在群殴,看样子都是江湖人士,街上老百姓纷纷抱头鼠窜。两方人马似乎实力悬殊,其中一方明显人多势众,另一方一渐渐败下阵来。顾九月找了一个远远躲著观战的店铺老闆,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些都是金龙帮中的人。

  前文提过,金龙帮自从十多年前帮主黄龙被风长声秘密杀害后,分裂成东西两派,西派领头人是本来的二把手罗在天,东派则推举黄龙之子黄麒麟,两派陷入内斗。十多年来,两派争端从未停歇,大家谁也收服不了谁。这封州地处黄河边上,也正好就处于两派势力范围的边界之上,两派为了争夺封州码头袁桥口的控制权,经常发生打斗,封州数度易主,如今刚好是由西派所掌控。

  此次两派人马巧合在此处遇上,雠人见面,分外眼红,初则口角,继而动武,竟然打了起来。人多的一方正是地头蛇西派的人,这时他们把东派的人全打趴下,得意大笑起来,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东派鼠辈,不知天高地厚,敢来咱西派地头撒野?』东派的人说道:『我呸!你们就仗著人多,算什麽本事?』西派的人笑道:『没错!就是人多,给老子都记好了,这封州是咱西派的!以后你们东派的走路都长眼,再敢踏入这封州半步,把你们狗腿砍了炖著吃!』说罢再狠狠补上一脚,骂道:『滚!』

  东派的人连滚带爬,匆匆溜走,其中一人不忿回头,撂下狠话:『你们得意不了多久!罗在天那厮活不过明天晚上!到时咱黄帮主带著我们杀回来,看你们……』他话没说完,便被同伴急急制止,拉著溜走。

  西派的人不以为意,依旧为了胜利哈哈大笑,正要散去,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人,竟然笑得比西派众人更开心,更大声。他笑著说道:『可笑,可笑,太可笑了!』只见此人是个年轻男子,身材削瘦,身穿一袭白色崭新长袍,他负手而笑,神情得意,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顾九月一见此人,顿觉喜从天降,又忍不住狠狠扇了自己一把耳光。此人这时虽然衣著光鲜,风度翩翩,但举止神情,却绝对不会认错,不是那小木头又是谁?只恨自己脑筋没转过来,两天以来只往乞丐堆裡去找,却没想到他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公子哥。要不是金龙帮这一闹,要找到他只怕有如缘木求鱼。

  没错,这位白衣公子便是铁无咎,他确实来了封州。他到了封州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家客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还换上了一套新衣。此处没多少人认得他,自然也没必要再乔装。能当个俏公子,谁愿意当臭乞丐?

  当下西派的人止住了笑,奇怪地盯著这位白衣公子,问道:『阁下何人?有何事可笑?』

  铁无咎仰高了头,答道:『我姓木,可以叫我木公子。我说了三声可笑,正好有三件事,特别可笑,哈哈哈。』

  『哪三件事,且说来听听。』

  铁无咎道:『第一,想当年你们黄龙帮主在世之时,金龙帮称霸黄河,何等威风,不料他老人家一走,你们便有如一盘散沙,如狗咬狗骨,犹自鸣得意,岂不可笑?』

  西派众人听了勃然大怒,纷纷亮出傢伙,把铁无咎团团围住了。

  铁无咎不以为意,自顾自继续说道:『第二,那东派之主黄麒麟,目光短浅,管治无方,东派有个致命弱点,只要你们西派能把握时机,东派土崩瓦解只在旦夕之间,到时你们便可再次一统金龙帮,而他们竟然懵然不知,犹自狂妄自大,岂不可笑?』

  他一贬一褒,逗得西派的人一怒一乐,更深深被他的话吸引住了,这时神情稍稍放缓,好奇问道:『是什麽弱点,如此致命?』

  铁无咎哈哈大笑道:『第三,罗在天带著你们,与东派斗了十多年,竟然连敌人的弱点都看不清,竟然要问本公子这麽一个外人,上上下下一般的愚不可及,岂非太可笑了?』

  顾九月暗自道:『小木头这个傻瓜,这般辱骂对方,是想找死麽?』果然西派众人再次被激怒,呼喝间便要动手教训教训这位木公子。木公子见状却突然惊慌了起来,忙摇手道:『干什麽?干什麽?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要是杀了我,休想知道东派的弱点!』

  西派众人一想也对,虽然恼怒他说话无礼,却也真想听听他说『东派的弱点』,于是领头的沉声道:『别伤他,活捉了,交给帮主审问,不怕他不说。』说罢便有人上前,把人反手扣住,扛了起来。铁无咎咿咿呀呀地不断挣扎,但却有如猫掌下的老鼠,动弹不得。

  众人正要离开,突然传来一声娇吒:『把人放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手举长剑,正向众人缓缓走来。

  原来顾九月虽然恼恨小木头,但见他被人扛了起来,心裡不知为何却突然感到著急。她犹豫了半响,心道:『这块小木头可恶之极,本姑娘要亲手教训他,岂可假手于人?对。』于是拔剑出手。

  当下西派的人不耐烦问道:『你又是什麽人?是他的相好?』顾九月听了脸一红,怒道:『这人是我雠人,你们要带走他,先问过本姑娘!』西派众人听了失声大笑,又见她长得好看,忍不住便你一句我一句调戏起来。话说得越来越难听,顾九月按奈不住,突然一声娇吒,手中舞起剑花,一招『日月如箭』,便向那领头之人刺了过去,西派众人也不含糊,一拥而上,大打出手。

  顾九月自小由谭月吟亲授武艺,虽说主要以防身健体为主,不曾刻意栽培,但认真动起手来也不容小觑。她以一敌十,身法灵动,剑法多变,若是单打独斗,这些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西派喽罗,大概没有能接上五招的。不过双拳难敌四手,顾九月又全无实战经验,几十个回合一过,虽然也打伤了几个人,但一不留神,即被对方撂倒在地制服。

  顾九月破口大骂,那领头的全然不理,吩咐道:『这两人身份可疑,不管了,先押回船上,等帮主亲自审问,再做定夺。』于是把两人绑结实了,押上了马车,一阵奔驰,出了城朝北而行,不多时渐闻涛涛水声,已到了黄河边上的袁桥口码头。

  此时天色已黑,码头边上船家都已歇下,水上却还有一隻大船,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此船全长足有十馀丈,甲板上盖有一座二层小楼,楼内有灶有房,虽然谈不上华丽,却五脏俱全,乃是金龙帮的主舰之一,也是百馀名帮众的住所。

  那领头的一路押著铁无咎和顾九月上船,进了一间船舱之中,铁无咎一看这船舱又小又简陋,便抱怨道:『哎哟,本公子一向养尊处优,好歹也该给间有床的厢房才对呀,这便是你们金龙帮的待客之道?真是羞辱人,你们还是赶紧一剑杀了我吧。』

  那领头的气极反笑,说道:『公子想死?别急别急,还请两位在此屈就一晚,等明天帮主来了,只要他老人家不反对,我亲自送你上路!』说罢冷笑著离开了。

  却说适才制服了顾九月后,为防两人挣扎逃走,金龙帮人竟把她和铁无咎面对面地绑在了一起。这一招倒出奇凑效,顾九月一个妙龄少女,情窦初开,从未和男子有过肌肤之亲,此时身体被迫紧贴著铁无咎,越是挣扎越多摩擦,她吓得只好乖乖不动了。可是越是不动,便又越是清楚感受到了对方的男子气息,只觉对方全身温热,很是舒服,后来甚至可以听到对方心跳,不由得害羞得满脸通红,全身发热。

  这时舱门被关上,舱内独剩二人,静悄悄的,两人站在当地,坐不得也躺不得,顾九月更是觉得尴尬难受,口中想要挤出些声音来,脑袋却又一片空白。好在这时铁无咎先说话了,他笑道:『小女侠呀小女侠,我本来以为你只爱自作聪明,却没想到你还有不知量力的毛病呢。』顾九月怒道:『你、你、你这块臭木头,要不是为了救你,何至如此?』铁无咎道:『救我?救人救到和我绑在一起,你当真是武功盖世了。啊,难道你是故意被捉,其实还有后著?那趁现在没人,你赶紧使出来吧。』顾九月反驳道:『你不是自诩诡计多端吗?有本事你现在把绳子挣脱我看看。』铁无咎笑道:『要脱身有何难,只不过,挣脱了我怕你要杀我,绑在一起反而温香软玉在怀,我干嘛要挣脱呢?』顾九月听了,又急又羞,怒道:『你、你、你是个流氓、无赖!』铁无咎道:『要我救你也行,你得答应,以后别再找我麻烦。』

  顾九月无计可施,只想脱身,只好答应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了,以后不再找你麻烦!你赶紧想想法子……』话还没说完,突觉身子一鬆,绳索竟已断开。抬头一看,只见铁无咎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手中拿著的,还是同一把匕首。原来两人在说话之时,他已悄悄地把藏在靴子裡的匕首拿到手。他晃了晃匕首,笑道:『这群笨蛋和你一样,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就是忘了把我搜身。』

  之前的小木头满脸油垢,此时顾九月第一次近距离清楚看见这个木公子的脸,他脸型虽嫌削瘦,脸色虽嫌苍白,但剑眉星目,笑起来就像个大孩子似的,其实样子也并没有如之前想像的讨厌。她心裡一阵乱跳,不敢多看,别过了头,查看舱内环境,只见船舱很小,门已从外面锁上,除了牆上挂著一盏油灯以外,别无他物。她的剑已被收走,正著急地想法子逃走时,却看见铁无咎已经悠閒地靠牆坐了下来,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忙裡忙外。她气道:『你早想到法子脱身了,是不是?你倒是说啊。』铁无咎索性闭上了眼,道:『法子?你慢慢想吧。想到了你可以自个先走,我觉得这裡环境挺不错的,不住上一晚,太可惜了。』

  顾九月怔住,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喜道:『我知道了!你、你、你根本就是故意被捉的,对不对?就像之前骗我和娘捉你一样,对不对?』

  铁无咎笑了。然后他叹道:『你呀,你看,本来脑袋挺好使的,想一想就明白了,就是懒得想,所以才干了不少傻事。』

  顾九月对他的冷嘲热讽似乎也已习惯了,又问道:『可是,你为什麽要故意被捉呢?难道还是为了查铁剑门的案子?难道你竟然怀疑金龙帮?』

  铁无咎道:『这个案子自然是必须继续查的,既然在宁口查不到线索,便只好换个地方碰碰运气了。数十个杀手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宁口镇,他们从何而来?如果走的是水路,那封州便是他们必经之地。』

  顾九月不知不觉地加入讨论,说道:『而最清楚码头人口流动的,肯定便是这金龙帮了。所以你便想方设法混入这船上?』

  铁无咎摇摇头道:『这是我最初的想法,但还不至于需要冒险被捉。是一句话改变了我的计划,我不但要上船,更必须要接近罗在天。』

  顾九月奇道:『西派帮主罗在天?是哪一句话如此重要?』

  铁无咎道:『那东派的人,临走前说,罗在天活不过明天晚上。』

  顾九月更奇了:『就这一句?』

  铁无咎微笑道:『你想想,一个人如何可以如此精准地预言另一个人的生死?』

  顾九月侧头想了想,道:『除非,我打算亲手杀了他,或则,派人刺杀?』

  铁无咎投以讚赏的目光,点头道:『没错,我大胆猜想,明天晚上,将会有东派派来的杀手,行刺罗在天。但这个杀手,却不会是东派的人。如果东派有如此人物,两派就不会相持不下十多年了。所以这个杀手,最大可能是受僱前来的。一个收钱杀人的人,长什麽模样?使什麽武功?甚至,会有多少人?适逢其会,岂可不一睹为快。』

  顾九月皱眉问道:『就算你猜得不错,那又和案子有何关係?』

  铁无咎沉吟道:『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铁剑门杀人的是杀手,明天来杀人的也是杀手,或许他们一样,都是收钱杀人的人,或许有关係,或许没关係,不亲眼看一看,又怎麽会知道呢?』

  顾九月又问:『可是,杀手会在哪裡下手?你又怎麽会知道?』

  铁无咎笑道:『我当然知道。罗在天身在哪裡,杀手就在哪裡下手。刚才那人已经说了,明天罗在天便会来到此处。只要到了晚上,盯住罗在天,自然不可能错过。』

  顾九月抿嘴想了半响,摇头道:『听起来悬。或许那东派的人只是随口说说洩愤,又或许不是刺杀而是毒杀,再或许……反正,太多或许了。』

  铁无咎耸耸肩膀,笑道:『无所谓呀,只要到了明天晚上,便见分晓。大不了就浪费了一点时间,反正他们也捨不得杀我,这裡就算是铜牆铁壁,要出去也不难。放心吧,看在你傻傻地捨命想要救我的份上,我会保护你的。』

  顾九月看著这个身上没有半点武功的人,不知为何,非但不敢再看不起他,反而听见了这句承诺,心裡大感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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