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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平安

明朝杂记 斗笠熊猫 3762 2024-11-11 16:38

  朱棣既破盛庸军,便想回身进逼真定,然而真定乃军需重镇,城墙坚固,难以攻城。朱棣坐在营帐之内,又与众将商议对策。

  朱棣说道:“我部连日苦战,不宜再行攻坚,该示敌以弱,诱敌出击,克而胜之。只是,怎能诱得平安来攻?”众将一筹莫展之间,三保上前说道:“臣有一计!”

  朱棣大喜,说道:“计将安出?”

  三保说道:“我部可以稍许后撤,同时分派部队,四处散布于村落之间,谎称搜集粮草,示敌以营中无备。平安必定会领着部众直冲我军大营!”

  朱棣立即采纳三保的策略,撤至夹河以北,献县以南的单家桥附近。又将部队分成数股,分派至附近村镇。而他自己则领着燕云十八骑和一队骑兵来到真定城外不远的一处小村子。

  一行人走过一户人家,纪纲听闻内里有婴儿哭啼之声,下马推门而入,片刻便怀抱着一名婴儿出来。

  刘鸣下马,抢到纪纲身前,按住他的手说道:“你做什么?”

  纪纲说道:“无妨,我不过是借这婴儿一用!现在我军虽已空置大营,若是不叫人传递讯息,又怎么能使南军来攻?”说罢,推开刘鸣,对着一旁骑兵中的校尉说道:“喂!什么名字,过来!”

  那名骑士连忙下马,赶过来。纪纲把婴儿往他手中一递。那人三十多岁,也是做了父亲的人,接过婴儿,见他白嫩可爱,自己脸上倒是微微泛起笑容。然后他对纪纲说道:“小的荷担,将官有何吩咐?”

  “我看你倒像一名庄稼汉,你乔装打扮,带着这名婴儿入城。就说是躲避兵灾,言我军缺粮,尽遣军卒,到处搜刮粮草。约莫便是这般讲法,其他的你自己权宜行事!”纪纲说完便要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身说道:“对了,事成之后将这名婴儿送回,给他们一锭银子!去吧!”

  刘鸣皱着眉头,看向朱棣,朱棣若无其事,策马徐行。刘鸣又看向一旁的三保,三保侧过头,视而不见。其他人纷纷事不关己,跟随着燕王而走。

  纪纲对着刘鸣哂笑,低声喃道:“愣头青!”也追着燕王去了。

  刘鸣心中不平,又无可奈何,只觉得纪纲这个人,平日里容貌英武,浓眉大眼,骑在马上也称得上是虎将,怎的今日笑起来,竟这般猥琐!

  燕军兵士在村镇停驻,纷纷坐地打盹,不久便传来南军出动的消息,朱棣一跳而起,吼道:“上马,归营!”又派传令兵分赴各镇,集合人马。

  真定位于藁城西北八十余里,滹沱河横隔两城。吴杰作为朝廷平燕副将军,率领平安部众等,从真定渡过滹沱河,往东急行两百八十里,于单家桥寻见燕军大营。果不其然,大营空虚,平安一马当前,率领先锋部队冲杀而去。

  朱棣未料到南军来得这么快,此刻大营只有薛禄一军。薛禄平日总是充当先锋,生性勇猛,使一双铁锏,凶悍无比。

  他远远瞧见平安率领先锋部队杀来,心中非但不慌,还亢奋异常。那平安所使兵刃甚奇,右手使一条铁鞭,左手使一把波斯弯刀。薛禄心想,整个中原,便只有他才有这把弯刀,我今日不但要看看到底是他的铁鞭厉害还是我的铁锏厉害,还要夺他的波斯弯刀!

  铁鞭与铁锏,俱是精钢铸造,皆无锋。铁鞭是六角,呈竹节,多为单用。而铁锏为四楞,相比铁鞭稍短,多用双持。波斯弯刀,刀身纤细极弯,刀柄亦是弯曲,多用象牙制成,其刀格呈十字形。平安手中那柄波斯弯刀,乃是波斯贵族之物,采用大马士革精钢锻造,刀身带有独特的花纹。

  薛禄领着部众列阵迎敌,求胜心切,自己一马当先,直取平安,双锏递出,一招‘双龙出海’。平安向右侧身躲过,右手铁鞭横夹入双锏之间,反向一扭,将双锏缠住。左手弯刀同时递出,斩向薛禄双手。薛禄的双锏被铁鞭这么一拧,双手不由自主被铁鞭带动扭曲,又见弯刀砍到,只好放开双锏,撤回双手。

  平安见状,哈哈大笑,说道:“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撒手锏’吗?”他铁鞭将双锏甩到一旁,紧接着又当头横扫薛禄的脑袋。铁鞭狠狠击在薛禄的帽盔一侧,薛禄摔倒在马下,竟是昏了过去!

  平安当即对部下喊道:“来两个人,将他拉回去绑了!”说完自己冲杀而去,燕军见将领倒地,纷纷退走。

  南军行伍中奔出来两名兵卒,拿来绳索,将薛禄如粽子一般捆起。只不过他们见此人昏了过去,心生大意,先从双脚开始绑起,讲究着要绑个漂亮好看。薛禄不过是因为头部受到冲击,短暂的昏迷而已,不多会儿便已醒转。他惊觉身体有人翻动,蓦地睁眼一看,竟是南军在捆绑自己,大怒。此刻二人正将绳索捆绑到腰际,薛禄见左侧那名军士的腰刀恰好悬于眼前,右手一拔而出,刺入左侧军士的心口,那军士向后捂着胸口退倒。之后薛禄向左一个翻滚,弯起腰身,割向自己脚部的绳索。

  剩下的那名军士见薛禄醒转,连忙拔出腰刀,追上便砍。薛禄割断了两条绳索,但刀已砍来,来不及挣脱,只好格挡住那名军士,推动刀身将他推倒在地,然后才回头继续割绳。那名军士再从地上爬起,见薛禄已经完全挣脱,便要转身逃遁,却被薛禄一个飞身劈斩,腰背断裂。

  其余南军见薛禄夺刀在手,又挣脱了绳索,纷纷围了过来,却并没有人敢先上一步。薛禄瞅见附近的一名南军骑兵,边打杀边往他那里退去。待得挨着进了,运功一跃,飞起一人多高,右膝顶出,将那名骑手顶了下去,自己落在马背,调整了坐姿,扬长而去。

  此时,朱棣各路人马已经纷纷赶回,平安不敢大意,收兵退后,与吴杰汇合,共同列阵迎敌。朱棣突入南军阵前,见南军带齐火器毒弩,便驰回大营,喊来吴名,问道:“南军火器厉害,今日可有风起?”

  吴名仰天往气,半响说道:“气未聚,明日方可。”朱棣思量片刻打消了出击的念想。但此刻,南军也开始徐徐后撤,朱棣唯恐南军退回真定坚守不出,便率着燕云十八骑,尾随南军,以图牵制对方,直至南军驻扎在藁城附近。

  次日,吴杰列阵,等待燕军来攻。平安阵中,有一座树木搭成的木楼,朱棣知道,这乃是平安惯用的作战方式——登高临下,射杀敌军。

  南军于西南方向列了个四方阵,顾名思义,有四个阵脚。朱棣亲自率领精锐部队进攻东北方向阵脚,又分出三股数量较少的部队分别进攻四方阵的其他三个阵脚,以作拖延。朱棣喊道:“一隅败,则其余自败!”

  薛禄因双锏遗失,这次拿了一根长枪出战。他对平安心怀怨恨,只想找位于东北阵脚的平安决战。此时平安正要登上木楼,却听阵外一人喊道:“平保儿,敢来战否?”,平安大怒,哪个浑账在叫我的小名?他策马出阵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手下败将安敢挑衅?”说罢,趋马直取薛禄。

  乱军之中,两人交锋处,倒是不由自主地留出了一块空地。

  薛禄这次挺着长枪,便是想仗着长枪的长远来克制平安的铁鞭和弯刀。长枪善刺,他料定平安将会被自己捅个手忙脚乱。却见自己一枪刺去,平安并未持刀,而是左手直接将薛禄的长枪抓在手里,撇向外侧不动,薛禄虽是用力夺回,却是不能。

  平安稳住长枪,右手铁鞭往长枪枪身拍下,发生沉闷的一声,枪身坚韧未断,但却颤动不止,薛禄双手用力握紧,仍是被震得发麻。还没缓过劲儿来,平安又是一鞭拍下,简直就如拍黄瓜一般,薛禄再也不能坚持,小臂一软,长枪又被平安擒走。

  薛禄心头火起,拔出马刀,策马一跃,向着平安头颅砍去。平安将长枪随手扔掉,将铁鞭迎着马刀甩去,“锵”地一声,马刀已然弯曲。薛禄看着手中废铁,暗骂自己失了智,过分愚蠢,竟拿马刀去硬刚铁鞭这样的钝器。他将这弯曲的废铁扔向平安,急勒马头,败走而去。

  平安低头躲过,心里只觉好笑。又见朱棣率着主力猛冲而至,连忙提着挂在马身的两袋弓箭攀上木楼。他久习骑射,张弓满弦可射两百余步,一时间,射杀燕军无数。他拿起箭囊中最后一支箭,引弓欲射。忽然看见燕王朱棣进入视野,只见朱棣身后的王旗千疮百孔,他本人却是生龙活虎分毫未伤,平安怒火中烧,渐渐将箭头对准朱棣。

  就在他将射未射之际,燕军阵中有一人跃至众人头顶,飘然而立,双手于身体两侧作拈花手之姿。刹那间,狂风暴起,又是东北风!这一次,风势更胜往昔,可谓掀屋拔树。平安身处木楼,只感到摇摇欲坠,手中扣着的箭矢一松,便射了出去,也不知射中了谁。他不敢再居高处,连忙从木楼攀缘而下。

  刘鸣跟在燕王身后不远,突然背后似是被人推了一下,原来是大风太过猛烈造成的错觉。可是忽地一支箭刁钻射来,也不知是不是由于风势偏转了准头,竟是直直射入屁股侧面。刘鸣不由自主地双股一紧,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此刻大风起,尘飞扬,根本无人注意到他,刘鸣渐渐落在马队之后。

  燕军夹着风势,大肆追杀,南军闻风丧胆,皆以为燕军屡次得风神相助,乃是天命。平安与吴杰溃败不止,直退入真定,闭门固守。此役燕军斩首六万,南军再也无法建立兵力优势,同时,也真正令燕将看到了最终得胜的希望。

  朱棣将满目疮痍的王旗送回北平,让世子朱高炽妥善保管,使后世子孙牢记今日死战之艰辛。

  而后,朱棣在姚广孝的建议之下,不再与平安、盛庸等人在山东一带纠缠,直往南京攻去。期间虽有波折,但终归是吉人天相,历时一年之余,燕军渡过长江,进驻至金陵以东六十里处的龙潭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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