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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论剑

明朝杂记 斗笠熊猫 5913 2024-11-11 16:38

  刘鸣接受了专毕的意见,既然现在有几人要杀我,那我何不索性趁此机会出去游历江湖。当下略微拾掇行礼,背起包袱便往华山而去。

  华山乃五岳之一,以险峻著称。华山论剑以往都是在华山最险的北峰举行,但是后来绝顶高手越来越少,凑热闹的低手越来越多,无奈之下,只好在华山脚下的玉泉院前划了一块地方,由五大剑派共同主持华山论剑。五大剑派先是设立五座擂台,只要有人攻擂得胜便可以取代五大剑派的位置。

  五日的预选之后,五名擂主将往华山北峰举行最后真正的华山论剑,为期两日。其他人都在山脚下等最后的结果。

  刘鸣来到华山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最后一日,武林中的剑客们都摩拳擦掌。前四日大多数人都在考量各个擂主的实力,多方比较,看看自己对阵那一擂时取胜可能较大。

  刘鸣一路走来,道听途说,才知道现在武林中最盛名的五大剑派乃是奔雷剑、影剑、儒剑、大风剑、行意剑。

  元朝时,汉人地位低下,民间绝对禁止兵刃存在,甚至连菜刀都是十户人家才有一把。也正是因为这些缘故,中原武林在元朝统治的这段时间,衰败了许多。

  旧日的许多功法都已经失传,往日里的华山派、嵩山派、恒山派都已是势微,少林寺更是江湖中人不愿提起了。其中武当派冲剑仍然占有重要地位,但武当派已经淡泊名利,再无华山争名之意。

  在这种情况下,华山论剑便由五大剑派把持着,几乎鲜有变动。只是这几年,原本是五盟之一的凤凰剑派因为惨遭灭门,便由新锐剑派行意剑顶了这个缺。

  最外侧最抢眼的一处擂台,设置得珠光宝气!擂台之中站着位一身赤色大袍,上绣暗金线纹的锦衣大汉,同样珠光宝气。他手上的那把剑鞘,更是镶嵌着无数枚异色宝石!刘鸣心道:“这金线分明是僭越大明律,他这般明晃晃地穿着,可谓有恃无恐啊!”他再仔细观察,这大汉年纪四五十岁上下,脸上多肉,富贵之气满满;身材奇高,膀大腰圆;加之意气风发,嗓门洪亮,气场能有一丈!

  这个擂台之下,人头攒动。此刻擂台上的锦衣大汉对着台下众人喊道:“某家便是大风剑派——福尔岱!时候已然不早,现在便请能人异士上台攻擂!”说着将剑鞘抓在手中,手腕运起巧劲一抖,那宝剑在空中不断翻转。他右手倏地从剑鞘中抽出宝剑,在空中舞起数朵剑花,然后也不看剑鞘,回手就将宝剑插回那兀自在空中翻转的剑鞘,左手再将其握于掌中。这串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经过千百次的练习,潇洒之极。台下的不知是看客还是挑战者,纷纷鼓掌喝彩。

  又听福尔岱向擂台之侧的一位同样衣着华丽的随从吩咐道:“钱戴,把条幅放下来!”

  那钱戴恭敬一拜,回身一拉机关。只见擂台两端甩下来两张条幅,福尔岱自己摸着胡须摇头默念,好不得意。左边条幅上书‘以财贿友’,右边条幅上书‘天下无敌’。台下又是一片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刘鸣倒是看乐了,想道:“看来这个福尔岱的意思是——天下没有他打不过的,打不过的便用钱来收买!倒是简单明了,大大的爽快人。”

  刘鸣见此擂台挑战的没有一个,莫名其妙便喝彩的倒是有无数,不看也罢!挪步往后面的擂台走去。

  这个擂台,乃是一群书生打扮、头戴儒巾帽的人在台上,便是儒剑。儒剑原本是儒生之间作为强身健体的练习之剑,朝代更迭,如今大明朝的书生相比历朝历代都多了一丝刚劲。于是乎,儒剑便在大江南北愈来愈盛,就如袁凯也曾是儒剑的剑友。

  儒剑擂台上并未有比试,却有争吵。刘鸣抬眼瞧去,一人身穿蓝色袍子,头发却是束发于脑后。待刘鸣看清面貌,好不惊讶,想道:“勘兵卫怎么换上了一身汉服!”

  此刻,勘兵卫腰间握着一把绿色刀柄的太刀,对儒剑的擂主吼道:“为什么不让我比试!”儒剑那人回道:“你这是刀,不是剑!”勘兵卫怒道:“我腰间的这把,就是我们日本的剑!你怕输是不是?”儒剑那人又回道:“你这叫胡搅蛮缠!我们儒剑乃是君子之剑,岂会以诡辩诓骗于你?你的刀不合论剑规矩,便不能比试!若要比试,在下乃是儒剑大弟子——夕囿,等论剑结束,任你挑时间来比!”

  勘兵卫见讲不通,只好忿忿地转身跳下擂台。刚站稳地面,便见刘鸣走到了眼前。他对刘鸣咧嘴笑道:“刘兄,你也在!”然后立即转过身对一名身穿白衣,批发于肩,长相美艳的男子以倭语说了一句。却听那男子说道:“不必强人所难。”勘兵卫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入乡随俗”,也用汉语低头回道:“好的,师父!”

  勘兵卫忽地想起刘鸣,又指着刘鸣对师父说道:“这位是我在中原结交的一位朋友,名叫刘……”勘兵卫只记得他姓刘,至于名字还真想不起来,只好迟疑着。刘鸣踏上一步,抱拳施礼道:“刘鸣!”

  那美艳男子微笑着,同样抱拳施礼说道:“在下冢原卜传,有礼了!”他不但皮肤雪白,一开口,声音也是珠玉般温润,笑起来更是美艳非凡。刘鸣竟然看的呆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说道:“你竟然会汉语!还说得这般好!”他实在震惊,又补充道:“还这么年轻便做了他的师父!”他以手指了指勘兵卫。

  卜传笑道:“剑法当以技艺论高低,岂能以年龄论成败?”他又指着勘兵卫道:“勘兵卫,以师礼尊我,平日里我也以兄长礼敬他,实乃亦兄亦徒。”刘鸣赞道:“你的汉语真的好!竟说得与我们一般无二!”

  勘兵卫插话道:“我的汉语都是向师父学的!”

  卜传道:“其实,我本就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只是说来话长。走吧,我们去那边瞧瞧,那边掌声雷动,或有什么妙事上演。”刘鸣心中也打起鼓来,此人这样弱不禁风的花样美男子,难道真有勘兵卫说得那般剑术高绝吗?心中虽是怀疑,脚下并不停顿,跟随二人转移至下一个擂台。

  此擂台正中挂着一张“影”字,前面两个人影翻飞。一人手持一把一寸八尺的短剑,身穿黑色劲装——不——更像是穿着一身夜行衣。另一人手持长剑,身穿深蓝衣,与他斗得难解难分。

  勘兵卫道:“影剑阁阁主名叫浅风影,手握古剑胜邪,曾是朱元璋的御用刺客。据说他打小便是从战场上捡来的孩子,被朱元璋培养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但后来朱元璋帝位稳固,用不着这些刺客,他与其他刺客便散落到江湖之中,成立了影剑阁,专门接受一些悬赏刺杀的任务。”

  浅风影身形如鬼魅,左右飘忽,竟如凭风而动。那蓝衣人虽然剑术不弱,但是却被浅风影的诡异身法所侵扰,总是递出一剑,却发现眼前的人忽而不见,转眼之间却又从身侧袭来,好不头痛!

  刘鸣心道:“这浅风影与专毕的身法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处,莫非有什么渊源?”他头望着擂台之上,不知怎的,忽然想道:“若是随影在,或许一黑一白,缠斗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转念又想起随影已经逝去,心中怀念,闷叹一声。

  卜传开口道:“影剑的招式,都是兵行险着,看起来的确是刺杀的斗法!只不过,其中的精髓并不是招式,而是在于他的步伐与身形——或许,影剑中的“影”本来就不是指的剑法,而是步法!”

  勘兵卫说道:“师父果然一针见血!这影剑如此悄无声息,倒是与那忍者相似!”卜传应道:“刺杀之道,大同小异。”

  刘鸣问道:“这刺杀与剑术究竟有何分别?”

  卜传道:“刺杀之法,与剑法大有不同。刺杀只讲究不择手段,只为杀死目标;而剑法讲究正面克敌,虽然同样也是杀死目标,但是决计不会从背后出剑。就如现在,别看着蓝袍人与他在台上斗得有来有回,若是换做私下里,蓝袍人随时会被他从某个暗处袭击,一剑毙命!所凭借的便是‘攻其不备’这四字。”

  卜传话音刚落,台上蓝袍人的脖子已经架上了浅风影的短剑。蓝袍人以略带稚嫩的声音抱拳说道:“东方亮——输——输了!多谢浅——浅——前——前辈赐教!”浅风影点头赞道:“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剑法,可谓是了不起!”刘鸣这才惊觉这个东方亮竟然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如此少年竟然可以与江湖上成名的浅风影斗到如此地步,端得不一般!

  只听东方亮慢慢说道:“谢前辈夸赞!我曾得遇‘天下第一剑’,得——得窥天剑奥义,从他的一剑之威中所悟颇多!”浅风影问道:“便是那个什么赵振吗?老夫也有耳闻!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啊!”他的声音很是古怪,不似常人。东方亮再度作揖拜谢,然后退下了擂台。

  浅风影看着东方亮走远,想道:“曾经有一个人对我扬言说要教出个天下第一刺客,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他眼神忽地看到卜传,心·道:“此人见识卓越,偏又这副模样,倒不似个剑客。看他腰带佩戴二尺四寸的古剑,不似是中原之物。”他眼神炯炯,想要将卜传看个通透。

  卜传亦是望向浅风影,对他微笑着微微点头致敬,然后便领着勘兵卫走向下一个擂台去了。刘鸣紧随他二人身后,心道:“这个卜伝实在是有些深不可测的风范,自己一定要跟紧他,看个究竟!”

  卜传边走边问勘兵卫道:“这个赵振是何许人?我听方才那小孩儿对他推崇备至。”勘兵卫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也对中原做过许多功课,只知道赵家的前辈乃是得过皇帝御批的‘天下第一剑’名头。这个赵振恐怕是赵家的后人吧,只是他好似很低调,并不常在江湖上露面,除了前几年有个什么‘驭火真人’死在他手中,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卜传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有机会,定要会一会他!”

  刘鸣却想道:“这个赵家,怕不就是赵颖家!原来她弟弟竟这般出色,难怪她爹爹看我不起了,哎!”他心中又生出沮丧之意,原本打算看过华山论剑之后,无论怎样都要去寻找赵颖,可现在一得知这些情况,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旋即又痛惜想道:“自己原本已经当上个将军,那时或许还有一丝丝希望。可转眼之间,沦落到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境地,仍是一无所有。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打动人家?”

  第四个擂台人数最多,上面挂着一张条幅,写着‘行意剑’三字。刘鸣心道:“原来是新晋五盟的行意剑,这里人这么多,恐怕都是觉得行意剑是最好捏的软柿子!”

  行意剑的掌门叫作行亦难,约莫四十多岁。派内弟子不多,恐怕也难有高手,行亦难一旦打败了对手,立刻就会跳上来一人,逼得他连好好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卜传眼瞧着行意剑驻足不走。此剑,剑势写意,似乎随着心情的变化剑招也跟着变化,很是有趣。开心时豪放,苦闷时直来直去,疲乏之时便剑出狠辣。剑招只重写意,从不斤斤计较。行亦难在台上步伐潇洒,似乎除了帅还是帅。

  趁着行亦难喝口水的功夫,勘兵卫跳上擂台。正当他朝行亦难走去的时候,又被拦下。一位行意剑的弟子伸手挡在勘兵卫身前,说道:“这位兄台且留步!”勘兵卫一愣,瞪视这名弟子,喊道:“怎么啦!?”那名弟子接着道:“阁下腰间兵刃并非中原之剑,还请阁下日后再来比试。今日乃是我们剑法诸门派,攻守擂台、华山论剑之举。”

  勘兵卫气急,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歪过头气鼓鼓地正要走,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喊道:“无妨!我们习剑之人,重在以武会友,而非仅仅为了分个高低!诗经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剑法亦需不断切磋琢磨,方成大器!”

  勘兵卫听罢,心中佩服,学着中原人士抱拳道:“行大侠这番话真是慷慨!”行亦难瞧见他腰间兵刃,又见他语音略有僵硬,便知他乃是倭人。他笑道:“阁下不远万里,远渡重洋而来,行某又岂能闭门谢客。请!”言毕,做了个请的手势。

  勘兵卫脸上欢喜,随即轻闭双眼,右脚踏上一步,略微前倾伏低身姿,左手握住腰间刀鞘,右手虚握剑柄,静静调息。台下的看客们也等着看这一场精彩的对决,都是急不可耐,见他这样墨迹,纷纷喝倒彩。

  片刻后,勘兵卫心中已是平波不惊,他左手一推刀镡,右手匀速抽出太刀。待刃身尽数出鞘的那一刻,他蓦地睁开双眼,迅速双手持刀,向前跃击劈下。

  行意剑众人被他手中太刀精光所夺目,心中都是为行亦难捏了一把汗。华山论剑,因为水平相对较高,都是真刀真剑比试,大家都是秉着点到为止的宗旨。他们想:“这个倭人,手中刀太过锋利,也不知懂不懂得点到为止!”

  其实勘兵卫这一招不过是虚晃一招,他脸上绽放豪放的笑容,重新摆了个阴之构架势,左脚在前。所谓阴之构架势,便是双手将太刀竖举,收于右耳之侧。台下卜传却道:“勘兵卫输了。”刘鸣不明,发声问道:“何以得见?”卜传笑道:“剑道每一剑都很严肃,容不得半点松懈。拔刀之际本是能够出其不意,以瞬间的爆发将对手劈倒,可是他却将这个机会白白挥霍掉了。”

  勘兵卫再度右脚大踏步跃击而出!行亦难知道倭人剑术以快、险著称,已经有所防备,横剑身前,迅速封住勘兵卫的下劈。

  勘兵卫一击不得,迅速撤步而回。可是行亦难剑意突起,亦是迸发出与勘兵卫一般无二的凶悍剑势,右脚迈上一步,紧接着斜剑刺出。勘兵卫未曾料到中原剑术竟然也有与自己这般凶猛急遽的剑法,一时大意,被行亦难的剑尖抵住喉头二寸处。

  两人初时一攻一守,继而行亦难打出防守反击。不过电石火花之间,一来一去煞是潇洒。台下众人眼睛虽是跟不上刀光剑影,个中奥义却已意会在心,心中佩服。待得行亦难抵住勘兵卫喉头,看客们更是爆发出阵阵喝彩,响彻云霄,堪称是五擂中最盛的一次叫好。

  勘兵卫并无愧色,反而为之折服,垂首致敬,而后说道:“行掌门,好凌厉的剑法!”行亦难道:“非是我剑法凌厉,只是行意剑,行剑走意。我见你的出剑迅疾无比,被你的凶悍之意感染,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了同样的凌厉剑意。中原剑术,大多都秉持中庸之道,讲究攻守兼备,方才我只急攻不守,使你倍感意外,一时大意才被我制住。”说罢也拱手致礼道:“承让!”

  勘兵卫豪爽笑道:“行掌门!你不但剑法高超,人品更是高山仰止,我服了!”一样拱手致礼,然后大步走下擂台。刘鸣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行意剑的擂台有这么多的挑战者,只因行亦难,对谁都是以礼相待,绝不会使人难堪。

  勘兵卫下了擂台,对师父垂首道:“师父,我输了!”卜传道:“他那是以德服人,你的气势上已然没有了杀意,只有敬意,心中所想——即便是输了又何妨,因此输的很干脆!”勘兵卫叹服,说道:“师父可谓目光如炬!”卜传笑而不语。

  行亦难看了卜传一眼,怔怔发呆,说道:“倒似眼熟!”

  刘鸣跟在卜传身旁,光是倾听并不言语,只因他不会剑术。他知道,自己不懂的事,少说多看便是了。他见二人又往下一个擂台走去,又跟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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