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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友聚

明朝杂记 斗笠熊猫 3637 2024-11-11 16:38

  金陵有一池小湖水,名唤“莫愁湖”,此湖位于内城门“清凉门”与“石城门”之间,西面正对着外城的江东门,称得上四通八达。

  莫愁湖畔,徐氏别业之侧,有一间小小民宅。这间宅子太小了,连院子都没有,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立于当前。别看此宅虽小,却是刘鸣花了十五两银子购得,在金陵这个地方,房价总归是要贵上许多,尤其还挨着魏国公徐达的府邸。

  刘鸣正在屋内横着一个木盆洗衣服。专毕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探出脑袋,说道:“哎哟哎哟!咱们的刘大将军怎么自己洗衣服呢?”刘鸣对着窗台瞥了一眼,见是俏皮的专毕,笑道:“狗屁的大将军!”

  专毕转而坐在窗沿上,对着刘鸣,双脚晃荡着道:“吃了没?喝酒去?”

  “你要喝酒那还不简单,我出去给你买两斤回来,咱们坐在自己屋里喝得舒坦。”

  专毕抱着剑,闭目养神的模样,意味深长道:“隔墙有耳。”

  “好吧。”刘鸣快速将衣服拧干,往窗台一铺。眼看就要盖住专毕,却见专毕脚下一点,像只鬼一样突兀地飘进屋中央,笑道:“我可不是你的晾衣架!”

  两人肩并着肩一同走在夕阳之下,感受着落日的余温。却听专毕道:“你等我一下。”刘鸣一脸愕然,问道:“你干啥去?”专毕回头对他怪笑道:“还能干啥?行方便!”他使出独有的‘鬼步’功法,一眨眼的功夫便飘似的到了旁边的窄弄堂里。他朝着黑暗处,一肘子扫出,听得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便回转到刘鸣身侧。

  刘鸣问道:“你与我走这么远,原来是为了引出‘尾巴’,何必瞒我呢?我知道你素来懒散,花这些功夫来金陵寻我,不会只为喝酒!”专毕不悦地嘟囔道:“你错了,两肋插刀,为朋友故!我若是心中没有你这个朋友,又怎会来与你把酒叙旧?”

  专毕向来玩世不恭,刘鸣误以为他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故而有此一言。现在方知是自己错怪他,当即赔罪道:“对不起!”专毕兀自不爽,撇嘴道:“一会儿自罚三杯!”

  “没问题!”,刘鸣爽快答应。

  二人行到城外偏僻处一间破落的小酒店,客人寥寥无几。

  刘鸣饮过三杯之后,问道:“可以告诉我了吗?”专毕戏谑道:“想不到你这般薄情寡义,我千里迢迢到金陵,你不问我路上可遭风雨,却只想刨根问底……”

  刘鸣见他胡闹,举杯作势欲泼道:“再不说我泼你!”专毕莞尔一笑,说道:“我来自然是有人要我杀你,而派得动我的——你知道的。”

  刘鸣亦笑道:“我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专毕却道:“你的好兄弟三保露馅儿了,不——是锦衣卫把他戳穿了。”

  刘鸣关切地问道:“他没事吧?”专毕眉毛一扬,说道:“放心,他跟随朱棣那么久,放过你,不过是芝麻大的小事!”他故意将此事说得轻描淡写,不愿他心中有亏欠之意,因为今日,专毕也是放过了刘鸣。

  刘鸣继而问道:“所以朱棣就派了你来,杀我?”专毕叹道:“明知故问!我还不舍得来呢,我那北平的情人呐!”专毕装模作样地闭起眼睛,好似在回味无穷。

  刘鸣迟疑问道:“你……准备……怎么……”

  专毕应道:“放心,我不做这一笔他也拿我无可奈何。不瞒你说,我已经找到了下家,他比燕王更需要我!”

  刘鸣举起酒杯,真诚地道:“专毕,大恩无以为报!”然后一饮而尽。

  专毕笑道:“报恩就免了,以后若是我一个不小心,失手身死,还望你将来在我的坟头多捎带两壶酒,再配上一直醉鸡。”

  “你呀,总是这么不正经!”

  酒一杯接着一杯,专毕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件金灿灿的宝衣,放在刘鸣眼前,说道:“这间衣服原本是燕王送给我的,现在借给你穿一阵子。”

  “你不杀我,还有谁会来杀我?”

  专毕沉思道:“至于他以后他会不会另派他人,那倒要看你是哪里得罪他了。还有,你这人,平时不见你在江湖闯祸,怎么事到如今仇家这般辣手?”

  “胡说!我一向深居简出,不与人结怨,何来仇人?”

  专毕瞪起眼睛对他喊道:“还说没有!江湖之上,都在传言,闻名天下的秦明要杀你!”

  刘鸣一听,大笑不止,末了说道:“你编故事也编得靠谱点!我与他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来杀我?”

  专毕正色道:“我可没胡说,这消息是从‘包打听’那里得来的,花了我一两银子呢。”

  刘鸣瞪大眼睛道:“我的妈呀!这钱这么好赚的吗?编瞎话也有人信?”

  “反正话给你带到了,你要是不躲起来,死到临头可别追悔莫及。”

  刘鸣将那件宝衣推回到专毕面前,笑道:“我从不后悔!”

  专毕盯着刘鸣,神色古怪地说道:“真可惜,这许多年来,我的第一个朋友,就要没了!”他将宝衣放回怀中,又说道:“哪怕你不怕刺客的纠缠,总该去偏僻的地方躲一躲才好。

  刘鸣倒出最后一杯酒说道:“我听闻九月的华山会有一场华山论剑,十年一次,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专毕头一扬,走出酒店,回头应道:“懒得去!”随即便大踏步走远了。

  刘鸣看着最后的这杯酒,怔怔发呆。朱棣要杀我,因为我是白莲教的后人。秦明要杀我,又是为了什么?自己没来由惹到这些仇家,真叫个可笑,造化弄人吧。

  他拿起那杯酒,正待喝下。忽而听到身后一个脚步声走来,只见一个老爷子坐在他身侧,口中喃喃道:“渴死啦!”老爷子从刘鸣手中握着的酒杯低下轻轻一弹,杯中酒像喷泉般在空中划出一条曲线。老爷子一口将那股酒尽数纳入口中,大呼一口气,赞道:“爽!”

  刘鸣抬眼一看,欢喜地喊道:“袁——袁伯伯!”此人鹤发童颜,面目清雅,穿着一身旧衣服,正是袁凯。袁凯对刘鸣微微皱眉道:“不对,你该叫我爷爷才是!”刘鸣立马回道:“是,袁爷爷!您怎么在这里?”袁凯却不答,只说道:“还有酒不?”

  刘鸣哪敢怠慢,跑去柜台,连搬带运拿来两大坛酒,放到了桌上。袁凯笑道:“我又不是酒桶,哪里需要这般多!”说罢接过一坛,仰头便喝。喝了几大口后,才说道:“你小子,真叫人不省心!”

  刘鸣心道,我也不过就是在北平的时候与赵颖一起盗了那狗官的官服,闯了点麻烦,怎么会落得个不省心的评价呢?他连忙问道:“袁爷爷,我刘鸣自认为安分守己,何来不省心一说?”袁凯乜斜着他,说道:“你呀你,有大麻烦还不自知呢!不过,也没有关系,谁叫你袁爷爷有面子呢!”接着又大灌几口。

  刘鸣思忖着,这袁爷爷,平时做事也是这般疯疯癫癫——不——神鬼莫测才对!算了,还是不与他刨根问底了吧。他换了个问法,问道:“袁爷爷,你不在永定河洗澡了吗?”袁凯瞪了他一眼,说道:“朱棣这小子请我做官,我不爱做,倒是习惯了这闲云野鹤的日子,悠哉哉游哉哉!”刘鸣着实惊讶了一番,这朱棣竟然会去请一个疯癫的糟老头子!他心中犹自不信,脸上流露出古怪的表情。

  袁凯伸手,倏地一下在刘鸣头顶扣了一个暴栗,喝道:“怎么,看不起你袁爷爷!?想你爷爷我当年在朝堂之上,人人都要敬我三分。便是朱棣这小子,见我也要喊一声‘先生’!”他昂起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接着说道:“还有你那个爹,闫肃,是我最中意的学生。只可惜啊……误入歧途!误入歧途!哎!”他叹着气,连连叩桌、摇头。刘鸣一脸愕然,袁凯竟然是闫伯伯的老师?

  要知袁凯曾经官居御史,只因为一件极小的事得罪了朱元璋,被逼得不得不装疯卖傻,躲在宫墙角落假装吃狗屎,才得朱元璋饶过。他本无子嗣,对闫肃这位听话的乖巧徒儿甚是看重,一度当成了心目中的儿子。可是闫肃为情所困,忽然间便性情大变,对任何事都变得极为功利,以为什么事都是靠手段而不是凭本心,渐渐在邪路上越走越远。袁凯心中是无比遗憾、无比心痛的。

  他的几个徒弟,朱标英年早逝,闫肃堕入邪道,朱棣篡位,都令他心痛不已;还有那赵乾,是傅家庶出的儿子,入赘于赵家,而后一门心思追求功名,甚至他的子女都被他排上了计划。袁凯经常哀叹,怎么自己一身正气坦荡,身后怎么就没有一个同样坦荡的弟子呢!

  他看向刘鸣,又想道,他是闫肃的儿子,便也是自己的徒孙嘛。这小子够傻够憨厚,本性不坏,此番遇上了事,能帮便帮帮他吧。

  袁凯对刘鸣说道:“你无需惊惶,我已经为你安排妥当。只是以后,你还是要小心谨慎。还有,人生在世,一蹉跎就是一天、一年、十年,很快很快!抓紧时间,做你想做的事,不可辜负光阴!”刘鸣还想多问一些事情,却见袁凯说完便抓着酒坛大踏步走了出去。

  末了,半空中传来一句话——“下次我请客!”

  刘鸣不禁莞尔,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虽然自己并无爹娘,可是关心自己的人毕竟还是不少!有人罩着的感觉,真好!他没有再喝酒,只是看着夕阳的红色微光,嘴角渐渐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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