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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来使

明朝杂记 斗笠熊猫 3065 2024-11-11 16:38

  赵乾此刻在奉天殿一侧躲着,方才朱棣让自己走,也不知是让自己走到哪儿去。此刻王公大臣们都在奉天殿外齐齐站好,等候皇帝御驾,自己一介布衣,又不好靠近这些达官贵人。

  忽而听得洪亮的喊骂声响起——赵乾!赵乾!你他娘的躲到娘胎里去了!?

  赵乾心中欢乐无比——这是皇上在呼唤我啊!便是挨骂也挨的痛快呀!

  他脸上红光绽露,连续吐纳三息,逐渐平息内心的激动。然后闷头快步从侧面走到奉天殿前的丹陛处,腰板挺直,双手捉起下摆,仔仔细细地跪拜下去,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方才朱棣在堂前找不见赵乾,问了左右也是不曾见过他。他心知赵乾此人处事圆滑,又爱煞功名,必然不舍得走掉,当即放声呼唤,果不其然,赵乾如游鱼般赶来。

  朱棣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咧嘴一乐,吩咐左右说道:“赐座!”便这样,赵乾坐到朱棣右手侧不远处,暗自整理衣衫,尽量把自己弄得体面一些。他心中快意,自己竟也坐到了这帮官老爷的头上!哈——哈!

  此刻朱棣与赵乾俱坐于殿前丹陛处,而百官在下。赵乾兀自心中暗爽,又听朱棣得意却故作平淡地问道:“怎样,这一览众山小的滋味——如何呀!?”

  赵乾强忍下心中得意忘形,拱手谢恩说道:“陛——陛下圣恩!”竟是有一丝口吃了。

  朝鲜使团、日本使团在奉天门外等候受宣。

  鸿胪寺侍官首先喊道:“朝鲜贺登极使上前觐见——”

  朝鲜使团缓缓从奉天门步入,从御路右侧进入。队伍为数不多,居前者,是河仑与李詹这两名朝鲜官员。后面还有一人年纪轻轻,面貌敦厚,衣衫光鲜整洁,然而神情却是有些倦怠——这便是李褆。

  又听闻:“日本谴明使上前觐见——”

  日本使团人数颇多,从御路左侧进入。为首乃是一名僧人,后面跟着几十人,其中一人年纪与那李褆相若,可是扮相非常。

  朱棣向赵乾发问道:“你可知道为何日本使臣是个和尚?”赵乾当然推说不知。

  朱棣解释道:“日本门阀林立,因而科举不兴,大多数有学识的精英人士只好汇聚到寺庙之中。眼前这个和尚叫做坚中圭密,乃是他们天龙寺的高僧。”

  赵乾奉承道:“圣上果然见多识广!”

  朝鲜王李芳远乃是建文帝所封,如今朱棣登基之后,他首先承认朱棣的正统地位,这使得朱棣很欣慰。朱棣对赵乾说道:“李芳远果然识时通变!”随后,他以皇帝的名义重新册封李芳远为朝鲜国王,并派出指挥使高得与左政通赵居仁前去朝鲜主持册封。

  日本将军足利义满曾派出僧人阿祖向建文帝请求朝贡贸易,建文帝还曾封他为“日本国王”。此番日本使团前来,朱棣赐足利义满龟钮金印一枚,以及勘合符文百余枚。所谓勘合符文,便是如兵符一般,将一道符文剖成两半,两方各持一半,进行贸易的时候要将双方的符文合并勘验。

  朱棣对日本使团说道:“朕听闻日本使团此次前来,随行者之中有一名剑客,号称从十七岁起至今无一败绩,可是真的?”

  日本使臣坚中圭密答道:“回陛下,我身后这位便是剑圣——冢原卜传!”

  朱棣看向那人,此人长相堪称美艳,长发披肩,皮肤雪白,白衣红带,黑剑随身,剑长二尺四寸。他心中思忖,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剑客,倒像是歌伶!这些倭人莫不是戏弄我?也好——我便考考他。

  他转向朝鲜使团,右手指着卜传,说道:“李褆!你是奕剑术的传人,又与他年纪相仿,今日便同他比试一番,让朕见见两国的剑术。”

  李褆作为朝鲜世子,身份尊贵,又加之是奕剑术的传人,向来自傲,并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当即站出队列,自信满满地对朱棣禀告道:“遵旨!”

  另一边,冢原卜传也站出队列,对朱棣亦是朗声禀告道:“遵旨!”他的汉语发音竟然没有倭人的生硬感,令人众臣惊诧不已。

  由于事先没有准备比试用的木剑,仓促之间,只好命人去后面重建乾清宫的工匠处借了两把二尺的尺子充当木剑。

  两人执尺在手,甩动,各自找找手感,毕竟尺与剑长度、重量、材质都不同。

  众使臣逐渐退散开,站到文武百官身侧处。而卜传和李褆则一个西一个东,相对而立。日本剑客一般都是双手持剑,由于尺子短小,卜传如今亦是与李褆一般的单手持尺。

  鸿胪寺侍官喊道:“御前比试,点到即止——二位请吧!”

  文武百官都在等着一观精彩绝伦的对决,纷纷举目凝视。却见两人站在御前,相互打量着对方,却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李褆心中想道,我使的奕剑术,后发先至,可等他出手后再根据他的路数,找到破绽,一击制敌。然而他左等右等,等不见卜传出剑,心中倒是焦躁起来。偏偏自己又看不透卜传的底细,不敢妄然先出剑。

  半天不见动手,朱棣不耐烦地说道:“二位来使,可是手中物件不称手?何以不出招呢——”

  便在这时,卜传手中尺子悄然伸出,无声无息,直直往李褆脖颈削去。

  反观李褆,见这一尺挥来,自己竟是抓不到一丝破绽,俨然是天衣无缝!他的“奕剑术”无机可乘,一下子呆在当场,束手待毙,任由卜传的尺子轻轻贴住他左侧的脖颈处。这一尺的挥出,从朱棣话语中的“招”字开始,待击中李褆,“呢”字却是刚刚说出。

  瞬息之间,胜负已分。一招制敌,朝野的武官们一头雾水,他们虽是沙场斩敌无数,但都并非是剑术大师,看得出其中精妙的寥寥无几。

  朱棣以为刚才是卜传偷机取巧,趁李褆不注意才得手,于是转圜说道:“李褆,你怎么不出剑?无需多想,木剑比试而已,尽管打来给朕看。”

  两人再度原位站好,李褆这回不敢再打后手,劈头盖脸就是一剑甩过去,相当潇洒。卜传右手举起尺子架去,两尺相交,卜传的右手稳如泰山,竟是纹丝不动。李褆与他角力,心中震撼,这个如娇似玉的妖异男子,怎么会有如此臂力!——哎,都怪我昨天晚上与那位名唤‘柔柔’的女子缠绵缱绻,否则……哎!找什么理由也无济于事了!

  不待他想完,卜传右脚踏上一步,右臂一发力,便将李褆的尺子压迫回,而卜传的尺子再度架到了李褆右侧的脖颈处。

  众武官这才看明白,方才一击必杀不过是实力悬殊的缘故罢了!心中对李褆生出了轻视之心。

  朱棣看了这一幕,兀自不相信,皱眉对着赵乾问道:“赵乾,你怎么看?”

  赵乾说道:“这位日本剑客基础扎实,而李褆根基虚浮,不可同日而语。”

  朱棣又问道:“中原何人可与之一战?诸如你?申花落?专毕?”

  赵乾应道:“惭愧,我年事已高,已不复当年之勇了!而申花落刚猛不足,恐怕也是难以抵挡;专毕虽然凶险,但遇见此人恐怕也要落于下风!恐怕——只有我那个浑小子或许可以一战。”

  朱棣不以为然地盯了赵乾一眼,说道:“那他现在何处?”

  赵乾小心回道:“那不肖子,根本不知道“父母在,不远行”的道理!现在云游四海,一时难以找见……”

  朱棣笑道:“‘父母在,不远行,游必有方!’或许他是心中有了确定的方向,你可莫要错怪他了。”然后他对鸿胪寺官员吩咐了一嘴。

  只听鸿胪寺官员响亮的声音宣布道:“皇上恩典,赐冢原卜传绣春刀,赐李褆织金文绮!”

  两人一齐谢恩,李褆虽然输了比试,却得了织金文绮,心中欢喜无比。想道,果真如父王所言,这位叔伯对我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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