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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唐赛儿

明朝杂记 斗笠熊猫 4396 2024-11-11 16:38

  刘鸣吃饱喝足,全身暖洋洋的,渐渐做起了美梦:他梦到一个冰天雪地,他架着马车。他从驭座拉住马车,然后跳下车,走到马车之后。马车后是一张红色的帘子垂下来,他掀开帘子,伸出右手,扶着一位女子走下马车。那女子貌比西施,肤若凝脂,眉如山黛,眼似秋波,身着赤红色大袍,头戴一顶红色的‘香妃帽’,正是赵颖不假!她对刘鸣嫣然一笑——

  忽地一声尖利哨音传来,刘鸣从梦中遽然转醒,美梦断绝,使他万分难过,心中又是百转千回!便在这么一个转念的电石火花之间,一阵极其剧烈的痛楚从五脏六腑迸发而出,使得他紧紧蜷缩身子,头深深埋进怀里,痛!痛得他连呼吸都不能继续,他拼尽全身所有力气,只为在疼痛之余,能够吸入一丝空气!他的神志是清晰的,可是根本没有余暇顾忌身外的一切!他全神贯注,为得只是撑过现在这个艰难时刻!

  郭大壮听见哨声,瞬间转醒,面露喜色,大吼一声:“是警哨,真是倭寇来了!”立即起身,拿着大剑出去了。湛兵卫也是一睁眼,听到郭大壮所言,便由盘腿一跃而起,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奔到镇中一棵巨大的榕树下,上面贴满了告示。郭大壮说道:“方才那哨声,分明是从这里吹响。”环视四周,指着一处店铺,吼道:“倭寇休走!俺来了!”说罢,拔腿便向那几名倭寇冲过去。

  那些倭寇倒是毫不退却,二个人围住勘兵卫,五人围住郭大壮,他们穿的都是浪人打扮,嘴里时不时吼出些个什么叽哩哇啦的语言。

  郭大壮将大剑抽出,使出‘腰斩白蛇’,一个跳步向前,旋转身子将大剑拦腰横扫而出。郭大壮人高马大,加之剑身奇长,两名倭寇后撤不及,竟是被拦腰砍中。那大剑是祭礼用剑,并不锋利,但饶是如此,郭大壮巨力挥击之下,两人当场毙命。剩下三名倭寇见郭大壮凶悍威武,纷纷却步不前。郭大壮将大剑当作长棍挥舞开来,打得那三人哭爹喊娘,满地乱跑。

  勘兵卫屏息凝神,双手拖刀在腰部,冷眼盯住眼前两人。身前二人分立于他左右,左边那人双手持刀便要劈来,勘兵卫左脚一个跃步,太刀瞬间举于头顶,一刀劈开那人脸面。右边那人见势不好,刚将刀举起,勘兵卫右脚继而踏上一步,太刀顺势一个横斩,将右边那人切腹。

  转眼之间,两人便扑倒,血流一地,勘兵卫将血水甩掉,从腰间抽出一块帕子正要擦拭刀身,余光却瞟见不远处又走来一名浪人。勘兵卫将方巾收回腰间,抬头仔细打量那浪人,只见他头戴斗笠,黑衣,灰裙,头发披散,面色苍白,腰间挎着一柄太刀和一支尺八。那斗笠浪人率先开口,两人用倭语交谈一番后,浪人冷冷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抽出了太刀,缓缓踏步走向勘兵卫。

  这名浪人的太刀,黑色漆玉的鞘身,绑在腰际的下绪是深绿色,刀柄的柄绳也同样是深绿色,暗金色的刀镡,甚是别致。

  两人都摆出中段姿势——双手持剑于腰间,右脚在前,左脚在后。两人慢慢挪步靠近,相互试探良久。勘兵卫剑尖向下一沉,斗笠浪人以为他要攻向自己下路,便要横刀去防守。谁料勘兵卫只是虚晃一招,立即将刀高高举起,直接右脚跃步向斗笠浪人的脑门击去。那浪心知自己上当,失却先机,却并不去招架勘兵卫的来剑,而是凭着自己一股凶悍狠劲,将刀举起,也往勘兵卫脑门击去,竟是想要拼谁的出剑更快!

  那斗笠浪人隐隐有后发先至的势头,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先被勘兵卫虚晃一枪,再出手毕竟是落后许多,饶是剑势极快,仍然被勘兵卫率先击中脑门,一声闷哼,身子便往后倒去,头上的斗笠落在一旁,裂开一道大口子。勘兵卫虽是杀死了浪人,可浪人的锋芒仍旧划伤了他的额头,一股鲜血缓缓流下。

  那边郭大壮追赶那三名倭寇,那三人分头散去,他无法,只要逮着一个人死命追击。他将大剑握在手中,看准那名倭寇的后心,将大剑当作长矛般往前飞掷出去。那名倭寇仍在往前奔跑,突然后背中剑,竟是被那把大剑带得向前飞了出去,然后死死钉在土地之中。郭大壮冲过去,将大剑拔出来,割下那倭寇的头颅,又将他的武器捡起来,往那棵槐树赶回去。

  勘兵卫头上鲜血之流,现在正在用布条给自己扎了个头带止血。郭大壮提着那个头颅回来,嘴里还叫喊道:“这些鸟人,跑得倒是快!”突然想起刘鸣还在小庙,叫了一声:“不好!”连忙跑去小庙,勘兵卫紧随其后。

  刘鸣好似经历了漫长的一段岁月,牙关咬得都发痛了。这一次的痛楚,并不似当初‘七绝九死’那般,而且自己方才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难道刚才是在打通三焦玄关?他想起那句话,“三焦玄关,以情为泉,以离为渊,以殇为泽”,可这过得又是哪一关呢?

  渐渐地,身上的疼痛终于像潮水般渐渐褪去,他这才注意到一个脚步声从背后响起,那人似乎正悄悄接近自己。忽地又听到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叱道:“什么人!”接着就是一阵交手的声音,随后是一声闷哼,一个人似乎是被击的不轻。

  刘鸣的身体终于不再疼痛,他不由得放松全身平躺着,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外面似乎是倭寇来袭,勉力从地上爬起,脚步蹒跚,走到门口倚着门。

  只见庙门口一位身穿白衣,头戴白巾的女子,身后还有两名汉子。那女子一脚将一个倭寇踹倒在地,那倭寇在地上一滚,翻起身便往外跑,恰好郭大壮和勘兵卫赶过来,使他无路可逃。他略一思忖,便回身向那女子跪倒,哭喊求饶道:“小僧不是倭寇!小僧是被那倭寇头子逼迫的!小僧……小僧只是做些记账的杂事,从没有伤害过百姓的性命!”

  刘鸣看着那名倭寇打扮的寸头男子跪地求饶,突然眼前一亮,喊道:“你——你是法禁!”

  那倭寇听到刘鸣喊出自己的法名,连忙转身对着刘鸣承认道:“是是是!施主认得小僧!小僧便是九华山天台寺出家的法禁,俗名徐海!我奉师命外出寻找空海,不想与众师兄走散,却被那倭匪头子抓到!那人见小僧会写会算,硬是逼迫小僧还俗,还要为他做账——”

  白衣女子身后一名长条汉子说道:“方才我见你鬼鬼祟祟走进这个庙,便不似好人!”

  徐海痛哭流涕,说道:“那恶徒定下规矩,但凡出来劫掠,每人必须要带回足够的财物,否则便要受刑!小僧无奈,见这位施主在庙里瑟瑟发抖,便想取了他的钱财,又不用伤他的性命——”

  那名汉子继续说道:“一派胡言,贼就是贼,哪儿有那么多解释!”

  那女子止住那汉子说道:“友正,我看他面目端正,并不似奸诈狡猾之人,或许确实事出有因,也未可知。”

  刘明对徐海颇不信任,说道:“这个法禁,可是有些脑筋!”

  那女子说道:“诶,有脑筋说明他确实是有用之人,但并不能说明他一定便是恶人。何况,世人孰能无过,有错改之,善莫大焉!现在北部兵荒马乱,正是用人之际——”她转向徐海,说道:“你若是能够悔过自新,洗心革面,现在还不晚,将来为百姓做些好事,便算是将功补过。若是你无处可去,不妨跟着我,将来自有你可以发挥长处的时候。”

  徐海一听,连连磕头,嘴上说道:“多谢女施主大恩!多谢女施主收留!”模样着实虔诚、可怜。

  那女子将徐海扶起,说道:“我名叫唐赛儿,是德州府白莲教的教长,你以后便是我白莲教中人了。”徐海并不说话,只是连连点头。众人见唐赛儿执意如此,也就不便多说什么,只互报了姓名,然后便分手离去。徐海紧跟着唐赛儿一同离去,另两名男子对了个眼神,脸上对徐海的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刘鸣对郭大壮和勘兵卫说道:“两位大哥,倭寇都被你们打退了?”

  郭大壮此时颇为不爽,将剑环抱于胸,头歪到一边不去看刘鸣,说道:“俺以为你武功高强,必是个侠义之辈,哪里想到你竟会躲在庙里不敢露头!哼!”

  刘鸣心知此事解释不清,只好尴尬一笑,脸都胀红了。

  而后,勘兵卫说道:“二位,我此来大明,是奉师父之命,游历大明,见识一下中原的武功。现在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告辞!”他说完鞠了一躬,头上缠着的布条,兀自还有鲜血渗出。

  刘鸣对他拱手说道:“勘兄,后会有期!”郭大壮也学着对勘兵卫拱手致意。之后,勘兵卫便带着那把浪人的太刀,走了。

  勘兵卫走后,郭大壮将地上那几个死掉的倭寇脑袋一一砍下,看得刘鸣一阵欲呕。郭大壮将那个斗笠浪人的尺八塞入腰间,又将地上的破斗笠扣在自己头上,然后将地上的倭寇兵器全部收集起来,捆成一捆,背在背上。再将那些头颅放在一个黑色大包裹中包好,挑在剑鞘上,扛剑于肩。一切准备停当,便站起身来。

  刘鸣问道:“郭大哥,你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是为何?”

  郭大壮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既然杀掉了倭寇,俺也该回威海去了。”

  刘鸣一怔,问道:“你还回去?”

  郭大壮叹道:“不然逃又逃得了哪儿去呢?俺来到德州,便是听说倭寇流窜至此,想来杀几个倭寇,提着他们的脑袋回去将功折罪。哎!俺若是跑了,他们便要抓俺的亲戚去补丁,俺自知军籍之恶,如何使得让亲人去受这份罪呢!俺现在想,凭这身本身,多杀些倭寇,多立功劳,未必不能出人头地!”说罢,回身对刘鸣一个挥手,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自李景隆率领五十万南军北去伐燕,朝廷又令镇守辽东的吴高率领辽东部队攻打位于北平附近的永平镇。

  李景隆大军驻扎在河间地区,举棋不定。燕王朱棣趁此机会,留下世子朱高炽坚守北平,亲自率领大部人马去支援永平。李景隆听闻朱棣去解永平之围,北平空虚,便进军攻打北平,却围攻不下。燕王以迅雷之势击败吴高后,趁势向北奔赴大宁府。

  大宁是宁王朱权的封地,宁王拥有“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更有朵颜三卫这样一班骁勇善战的蒙古精兵。朱权其人很善谋略,却只有二十一岁,不知人心险恶,轻信了朱棣。朱棣一边向这位弟弟哭诉朝廷的压迫,一边收买他手下的朵颜三卫——朵颜三卫是雇佣兵,唯利是图。等到时机成熟,朱棣便将朱权拿下,同时将他的兵权全部收入囊中,押着朱权一家老少,软禁到北平。

  朱棣得了朱权的部队,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三千名朵颜三卫的精兵猛将。之后他回师北平,先是于郑村坝大败李景隆,打得李景隆丢盔弃甲,令部将轻身逃遁,将辎重尽数撇下。更为荒唐的是,李景隆撤退之时,并未通知围困北平的部队,这些部队后来遭受内外夹击,被朱棣打的落花流水,逃命不迭,一战死了十万人马。至此,燕军不但士气大振,更获得了无数的物资,局面瞬间变得豁然开朗。

  李景隆在郑村坝大败之后,退回德州。暂作修整后,风闻朱棣又往大同方向进军,大同军事地位极为重要,李景隆不得不率军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同。

  待刘鸣得知南军回到德州,再去找寻,南军却又已开往大同,再度错过。他心想,真定是平燕布政司的大本营,不若去往真定方向一路逛去,总该是能够遇上南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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