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府昌国县普陀山脚下的紫竹林内,一位头戴斗笠、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怀抱长剑迎风而立。另一位深蓝袍的年纪轻轻的男子,抱拳对这名斗笠男子说道:“阁下可是‘天下第一剑’?”
那名斗笠男子沉闷地哼出一口气,挥了挥手中剑,冷冷说道:“我不是,它才是!你有话就快说吧!”
“在下——在下是昆仑派——嗯——人送外号‘剑荡山——山河’!今日此来,乃是得知‘天下第一剑’在此,特来挑战!”那蓝袍男子语速很慢,偶尔说得快了,便要结巴。他又补充说道:“在下的名字,东——东方亮!”
只听旁边一个温柔的笑声响起,说道:“倘若你输了,不妨改名叫东方不亮,对了对了!叫西——西方亮也是极好的!”
那蓝袍男子怒道:“你——你怎能取笑我?!”却见那女子丝毫不理会,还朝他吐了吐小舌头,说道:“他若是不用剑便胜了你,你就改名叫西方亮,敢是不敢?”
那斗笠男子转头对她说道:“霜儿!你不要胡闹,不用剑怎么比试?”这名男子,当然是赵振了。
霜儿说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但是嘛,依我看,便是你只用头上的斗笠,他也赢不了!”
东方亮大怒,道:“胡——胡说!”
赵振忙说道:“兄台莫要动气,她不过是激将之法!”
东方亮却充耳不闻,兀自生气地对赵振说道:“你虽然出名,却——却也——不能欺人太甚!”
霜儿在一旁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刚才那些话分明都是我说的,怎能怪在他头上?你这分明就是血口喷——喷——喷人嘛!”
东方亮指着霜儿,胸口起伏不定,气喘吁吁,口中话不成句:“你——你——你——”
赵振看着霜儿胡闹的太过分,生怕东方亮对霜儿出手,站在了霜儿身前,说道:“兄台!还请不要介怀——”
东方亮年纪比霜儿还要小,此刻被她一番嘲弄,小嘴一撇,竟是哭了出来,然后一字一句说道:“我最恨别人拿我的口吃取笑我了!”说罢,将剑鞘一扯,扔在地上,径直朝赵振攻来,使的一招‘直取黄龙’。
赵振不慌不忙,亦是拔剑出鞘,使了一招‘点苍水’,将剑尖挑向东方亮的剑尖。东方亮对他的打法闻所未闻,叫道:“好眼力!”他劲力远不如赵振大,被顶得退后一步,继而又说道:“好剑术!”
东方亮又使出‘龙起昆仑’,剑如蛇行,却不直取赵振,而是脚下运起‘御风行’,飘至赵振的身侧,剑尖忽地向左,又忽地向右,最后却是直射赵振面门。赵振不待东方亮攻近身,便使出太极剑的精髓剑招——‘连绵不绝’,瞬间在右边、左边、身前画了三个圆圈,最后于身前将东方亮的剑尖以内力粘住。
这一下,东方亮的剑便不能自由控制。赵振又是不停地画圆圈,东方亮也只能手随着他画圆圈。他使劲想要夺剑回来,内力却不如赵振深厚。他转动脑筋,运起十足的内劲,假意夺剑。待赵振催动内力与他争夺之际,将夺的劲力消散,立时顺势往前将剑一送。东方亮的那把剑带着两股劲力,竟直往赵振挺去。赵振微微一笑,回剑将其格挡掉。
东方亮的剑此刻又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下,心中欢喜,脸上稍稍有些满足的神色。他随即长剑自下往右挑起,左手向左探出,摆出‘风起云涌’的架势。
赵振笑道:“架势虽是好看,可又有什么用呢?”然后一剑递出,使出‘长江三叠浪’。
东方亮忽觉一剑刺来,剑尖竟有千钧的分量,直冲自己眼前而来。正在震惊之余,那剑已然顶住了额头!
赵振一剑收回,对东方亮说道:“兄台年纪太小,然而底子深厚,来日方长,将来必成大器!方才霜儿所说,皆是她的胡言乱语,还请兄台勿挂心上!”
东方亮此刻仍在回味赵振刚才那一剑,听了赵振的话,只是慢慢眨了眨眼睛,没有半点动作。
赵振不去管他,赶紧拉着霜儿走远了。
霜儿拍手笑道:“真是难得,往日你都是用太极剑将他们打发,没想到今日换了口味!这是第三十六个挑战者,哈!算下来,正好每个月一个挑战者!”
赵振心中火起,怒道:“都是你到处胡言乱语,将这些人引来!还有,这个人小小年纪有这等剑术,很是了得,你却……却取笑别人!我说,你再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吧!”
霜儿一听,不乐意了,停下脚步,反唇相讥道:“你怎么回事!竟然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迁怒于我?!”
赵振想了想,思量着自己的语气好像是有些太冲,但又不想这么快妥协,便说道:“不说了!不想同你吵架!”
但霜儿却不依不饶,说道:“好呀!你瞧我不顺眼,那你走啊!”说完,她负着气,拔腿便走。赵振不愿同她争吵,只是在后面跟着。
走不过五步,霜儿倏地立定,回头对赵振恶狠狠地说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赵振低头不语,不去理会她,仍往前走。
霜儿见他又不服软,又不同自己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叫喊道:“你是我的跟屁虫!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会跟着我的跟屁虫!但是,我——终究会离开你!”说完转身继续疾步往前走去。
赵振听到霜儿那句‘我终究会离开你!’,浑身一震,脸色苍白,站定在原地。只听他喃喃说道:“一个人,心里但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就不会说出‘终究会离开你’这样决绝的话来……”他肝肠寸断,一狠心,黯然转身离去了。
霜儿走了一阵,感到身后没有声息,回过头一看,身后的‘影子’不见了!她抬眼望去,眼睁睁看着赵振远去,心里像缺掉了一块似的。但她仍旧喊道:“你走吧!你永远都不要回来!”嘴上倔强着,眼框里的泪水却在打转。霜儿的声音很绵,是极温柔的,然而她的语调却是怨愤的,恨恨的,这种温柔中充满怨恨的不谐之声,久久回荡在竹林间。赵振一辈子都不会忘怀。
当这片翠绿的世界只剩她一人时,霜儿终于哭了出来,晶莹的泪珠肆意纵横在她的脸上,她哭的那么伤心,鼻涕都顾不上擦。她抽噎着轻轻说道:“傻子……傻子……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