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主教芒焕林率领最后一批中央军沿黎瓦格河到达诺朗,又从诺朗沿瓦吉斯河向西挺进,目标直指梅代。此时已经到了四月中旬,枢机主教进入了苏诺斯兰省,而梅代已经陷入围城一个月了。苏诺斯兰除了梅代以外几乎已经完全落入了林碧亚手中,而林碧亚人得知枢机主教亲自率领援军将要抵达之后,也分出部分强力的军队进行阻拦。还好梅代城墙高粮足,可以坚守一年之久,因此枢机主教的任务就是在这一年的时间内尽快解决掉苏诺斯兰境内的林碧亚军队。
当然,枢机主教要做的不仅仅局限于苏诺斯兰这一片地区,事实上南方的一切战斗都归他调配,于是方托瓦里那一边同样需要他的支援。事实证明方托瓦里公爵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他坚决地站在了烨文兰一边,抵挡住了勃地烈从伊利狄亚方向上的进攻。不过这样伙伴是需要不断安抚和不断援助的,现在枢机主教无暇抽身,但至少要把林碧亚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阻止他们向西对方托瓦里进行前后夹击。
与此同时外交手段也不能放弃,和方托瓦里的联系需要通过外交,而铭理蔚北方的诸侯依然需要拉拢。除了这些很容易想到的盟友之外,枢机主教还在积极地寻找他从前未曾想到的国家,于是他把目光放得比当威更加靠背,比希荣多米更加靠西。只是那些地方太过遥远,在战争中和他们取得稳定的联系是非常困难,也是非常消耗时间的。但枢机主教没有其他选择了,任何机会都要搏上一搏,不能放弃。如今经历一场大病,又带病重回岗位的他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烨文兰对彼西朗德和芒焕林过于依赖了,这原本并不算什么缺陷,然而人的命运是难以预料的,也许第二天他芒焕林也会在观察阵地之时被一颗炮弹砸成肉沫。烨文兰不能过分依赖一两个杰出人物,一个真正优秀的强国应该人才辈出,一代接一代地成长起来,在合适的时间接管老一代的责任,只有那样烨文兰才能长久地成为强国。除了国王或女王之外,不能有任何一个人该受到整个国家的依赖,这也是绝对君主制的要求,他芒焕林虽然野心勃勃,但他对王位没有觊觎,对女王没有不敬,他可以保证自己在受到整个国家的依赖的情况下不侵犯君主制并保护君主制——其实他就是烨文兰隐藏着的第二个君主,但后人如果大权独揽,获得他如今得到的这种拥护,可就不敢保证这个人不会成为第二个孔扎隆或撒都盖尔了。
女王在烨文兰必须是一人独尊的,而且要远远高于任何一人,她要做到用一只手按住所有臣民,用另一只手压制所有外敌。大臣之中不应有任何一人被国家所依赖,而是他们共同构成一个为烨文兰效力的团结一致的网络,只是有人是中枢,有人是末端罢了。枢机主教建立起了由大臣——也就是官僚——组成的权力核心,把贵族凭权势自然当政的可能性抹消了个一干二净,而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调整这个官僚系统的结构,让他们互相制衡,互相依赖。当然,这是枢机主教做不到的,因为他已经大权独揽太久了,他怎么会舍得把自己从高位上拽下来呢?但他知道烨文兰需要那样做,而自己也该有那样的牺牲,于是他的心中产生了矛盾。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情让他感到安慰,也就是他的头痛病并没有见好,在督战的过程中也时常犯病,让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命不久矣。死亡快要临近了,只要别死得那样突然就足够了,这样他就不需要主动交出大权,主动让自己归隐家乡——让他放弃权力是何等困难!只有通过死亡,他才能让出一切,他要用死亡促成艾芙洛狄一世真正的亲政。至于接下来调整官僚结构,继续改革等诸多任务,也就交给艾未来的芙洛狄一世了。
芒焕林几乎已经写完了遗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失去了斗志,实际上他的斗志因为遗嘱反而提高了,因为他已不再有后顾之忧,他的一生就要为烨文兰奋战至最后一刻。枢机主教精神抖擞,用同样的精神鼓动士卒,让他手下的这支军队的士气瞬间高涨。“夺回苏诺斯兰!”“烨文兰万岁!”这支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涌入了苏诺斯兰,在十天之内便击败了林碧亚的先头部队,挫败了敌人的锐气。他们向南渡过了瓦吉斯河,意图阻断林碧亚人在梅代和舒希之间的联系。
林碧亚人不得不保护从本土进入烨文兰的唯一入口和通路,也就是舒希,而芒焕林的目标就是舒希,只有这样才能缓和梅代的危机。林碧亚阻挡烨文兰援军的部队同时也想舒希的方向前进,双方军队于五月六日在舒希的北方遭遇。
枢机主教对具体部署并不擅长,他把这一权力交给了彼西朗德曾经非常器重的将领艾德巴洛涅将军。此人事实上比盖洛西索元帅更为优秀,也更为大胆。奇妙的是常年待在彼西朗德身边的盖洛西索作战风格小心谨慎,艾德巴洛涅过去主要负责烨文兰岛的防卫常在和枢机主教相处但作战风格潇洒大胆。也许因为烨文兰的首都珞芒身在北方,距离边界不远,几乎只有予尔坦和狄露作为护卫,但两者因为地理位置又难以相互增援,形成一整条防线,于是北方作战更需要将领的谨慎,曾经的朗代十三和明松亲王就是这种风格;而南方在文化风俗上就比北方更加富有浪漫与激情,它的火热更加令人陶醉,而且距离首都较远,因此将领们可以大胆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美丽而温暖的烨文兰南方总是上演着最为浪漫的战役,发生在舒希北方的就是这样一例,只不过没有十四年前的鲁扎战役更为耀眼罢了。但我们说过评定一位将领不能仅凭胜利的比例,那么评价一场战役也不能仅凭它是否大获全胜。舒希战役并没有完全歼灭林碧亚人,而且也是险胜,损失不小,但艾德巴洛涅将军的指挥行云流水,居然巧妙地把林碧亚人向南驱赶,将他们完全逼入了舒希城内无法动弹。围攻梅代的林碧亚人成为了一支孤军,失去了和林碧亚本土的任何联系,只有海路可通。然而林碧亚海军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和郁普兰-安刻浦联合海军的对抗上,把主要目标定在了南温克普,因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围攻梅代的林碧亚人成为了在烨文兰境内的一片孤岛。
“现在问题来了。”枢机主教躺在病榻上望着地图缓缓地说道,“梅代该如何营救?是分兵相救,还是先围攻舒希?”
“的确很难取舍。”艾德巴洛涅将军说。
“您的看法是?”
“末将认为应该先剿灭梅代的敌人。”
“理由。”
“我们进逼梅代,敌人自然放弃围城与我们对抗,用围城的阵型是对付不了我们的进攻的。一旦他们放弃围城,梅代的守军自然也会援助我们。”
“梅代有原本镇守舒希的一批部队,是吗?”
“没错,枢机大人。”
“消灭围城部队是可以增加我军数量,但我们还要考虑能不能在分兵之后挡住舒希的林碧亚人。”
“这是个考验,大人。”
“我认为还是先攻舒希更好些。”
“枢机大人说得对。”
“但您也有任务。”
“末将来组织攻城!”
“不不不,您的长处在野战,您去攻击梅代。”
“枢机大人,不是说……”
“给你少量部队,佯攻,骚扰。您一定非常擅长。”
“末将明白了。”
“给梅代守军一点信号。”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