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6年一月二十日傍晚,朗代十三从宾慕尔狩猎归来,他近来因为得知艾芙洛狄王后已经有了近两个月身孕而满面春光,并在珞芒举行了为期一周的狂欢活动。
国王对道路两旁的人群挥手致意,人们高呼国王万岁。朗代十三来到兰苏岛,进入圣母院为王后祈祷祝福。等到他走出圣母门时天色已经近乎漆黑,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他平静地登上马鞍,拒绝了侍从们要国王乘坐马车的请求,他总是认为国王乘坐马车会减少国王的威严,国王应该把自己脸展示给群众。国王的队伍走上了通往代索河北岸黎贝宫的桥,不过这里的灯火似乎出现了问题,使他难以看清周围的景物。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桥边显现出来,抽出两把已经装好子弹的手枪,叩响了扳机。朗代十三应声下马,跌倒在石板路上,侍卫们立刻抓住了刺客,将朗代十三抬上马车赶忙送进黎贝宫。朗代十三气息尚存,但已昏迷不醒,鲜血染红了他的斗篷。不久,大臣们一一赶来,紧张地观察着国王的伤情。
“王后陛下呢?”撒都盖尔向侍卫们问道。
“王后怀有身孕!”芒焕林阻止道,“还是不要把消息告诉她为好。”
“国王陛下受伤了,王后怎么——”
“万一王后受到惊吓流产,这责任你能承担吗?”
“枢机主教大人说得对……”朗代十三突然呻吟着说,“不要叫她!”
“国王陛下!”
“和我父亲同样的……命运,不是吗……”
“不,陛下。现在您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不会……”
“是吗?不见得吧……朕这是……乐极生悲了……”
“请陛下少说话,这样对陛下的伤情不利!”
“朕要死了。”
“绝对不可能!”
“那是……议会的遗党!抓住他们……替朕……抓住他们,肃清他们……”
“臣等必会为陛下清理那些渣滓!现在恳请陛下安心养伤。”
“照料好王后……”
“恳请陛下不要说话了!”
“她才二十一……就要成为太后了……好好辅佐朕的孩子!看住……亲王。艾芙洛狄……朕对不住艾芙洛狄……王后,您为什么……不让朕走进您的心……”
次日清晨,朗代十三气绝身亡。
沉重的悲伤笼罩了整个珞芒乃至整个烨文兰,所有的烨文兰人都为这位伟大超凡的年轻国王哀悼和流泪,甚至烨文兰的敌人都为这个可怕的对手感到惋惜。全国上下开展了一场对议会遗党的大清洗,将无数参与阴谋或与阴谋有关的贵族送到了芒泰比狱,一些直接策划者被直接送上了绞刑架,凶手也已经被乱刀砍死。
但烨文兰需要一个国王,烨文兰的国王永远不会死亡,死去的只是朗代十三,而国王是永恒的。但新的国王还没有出生,人们只能等待。艾芙洛狄成为太后,同时作为首席摄政,撒都盖尔执掌大权,芒焕林虽然在地位上和前者平起平坐,但拥有的政治资源不如前者,于是算是撒都盖尔的助手。烨文兰在这三个人的指挥下保持着平静。撒都盖尔和芒焕林都能力出众,而艾芙洛狄太后冷静非常,完全没有因朗代十三的死亡而产生波动。她是一个冷静、坚韧的女人,从芒焕林身上学来了他最强大的优点,她甚至不像是那个时代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的实权,但稳坐在黎贝宫中,没有太后本人的稳重庄严,撒都盖尔和芒焕林能力再强也难以完全镇住重新猖獗起来的反对王权的人,太后的一举一动无法给敌人带来任何可乘之机,仿佛烨文兰真的就有一个现任的国王存在一样。
撒都盖尔和芒焕林都为朗代十三的死而悲伤,尤其是撒都盖尔。朗代十三是他唯一存在的意义,是他的恩人,他的救世主,他的启沐,他的神主,现在这个他人生的唯一中心已经消失了,突然地,毫无预兆地。实际上,他已经处于一种灵魂的挣扎中了,原来的那个撒都盖尔在失去朗代十三后根本就无法生存,他要么随国王一同去死,要么发生转变。芒焕林的情感中更多是悲叹与惋惜,毕竟他对朗代十三存在着真实的敬意——他尊敬这位国王并非出于国王身份,而是被那人格魅力所打动。芒焕林喜怒不行于色,悲伤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持续多久,于是他遭到了撒都盖尔的责备。芒焕林行事冷静的习惯警告他不要一直沉浸在对先王的追思中,应该把心思更多地投入到王后和先王的遗腹子上,为王国的未来继续效力。
权力,这个可怕的东西总是散发着致命的魔力,尽管对朗代十三之死的伤痛仍然弥漫在黎贝宫和珞芒,但在这难得的空窗期,新一轮的权力争夺开始了。首先是王权派和贵族派的争斗,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撒都盖尔和芒焕林联手压制住了,他们两个把刺杀事件作为对抗贵族派的好理由,像我们先前所说的那样清理了他们。随后开始的就是这两个烨文兰的大人物对国家大权的争夺,他们分别掌握着两个政治资源,撒都盖尔掌握着朗代十三生前的绝对恩宠,作为烨文兰王室统帅拥有军事大权;芒焕林作为王后大教诲师,拥有艾芙洛狄太后作为依靠,拥有彼西朗德元帅这个强大的盟友。芒焕林稍处劣势,但先王恩宠的力量会随着时间不断消退,撒都盖尔的话语权也会相应的减少,所以掌握最高权力的最佳保证还是要把艾芙洛狄太后牢牢掌握在手中,芒焕林在这方面拥有优势。谁能控制住太后,谁就能控制住朗代十三的遗腹子,就能控制未来的国王,进而就能控制未来的整个烨文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