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天蒙蒙亮,城门还关着,城外边的农人已经挑着或背着新鲜的菜蔬等着进城贩卖,城门下已经聚着百多号人,他们卸了担子,四散坐在地上,相识农人便坐在一堆,拿出水烟筒,搓着细细的烟丝,塞满烟嘴,用火折子点上,一个吸一口,再传给边上的人。众人边吸着烟边讨论着今日的小菜该卖什么价钱,盐行里的盐最近又涨了不少,自贡的井盐最好,就是价格太贵了些,还是南边来的海盐便宜,只是颗粒大,成色深了些,里边沙子也多。城里东街那张胖子的包子铺最近推出香菇驴肉馅的包子,家里孩子馋的不行,卖了货也够卖两个给孩子解馋。南郊外野猪闹得凶,保长组织乡里年轻人打了几头,只是那肉太过糙了,根本咬不动,炖上三个时辰还硬得跟块石头一般,那肉实在难吃,还有股子骚味。冯家村老寿星奶奶昨儿个去了,冯家人早些年就预备下了木材大板,本想找铁皮做棺材,而今铁皮身价高了,也不上门做了,找其他人也没那手艺,冯家人讲究,也有些银子,只好花了五十两在那“棺运天下”棺材铺买了现成的,还是托着熟人给了个最低价,那棺材铺里的伙计相中了冯家的木板,把板拉了回去,也还找补了些银子。
城里边收夜香的粪车已经排着队准备出城,那些伙计穿着破破烂烂,身上臭不可闻,却拿着大饼大口的嚼着,闹哄哄的讨论着昨晚赌钱的输赢和手气的好坏。城门值守的兵卒闻到那粪车的味道,恨不得早早开了门,让这帮瘟神快快出城,只是开城门的时辰未到,谁也不敢擅自开门。
终于到了卯时,守城的士兵睡眼惺忪的起来开了门,捂着鼻子先放粪车出去,嫌恶的驱赶着让他们快快的走。外边的农人见开了门,立即站起身来,乱哄哄喊道,“夜香出城啦,夜香出城啦!”众人很快闪到边上,看着那拉粪车的伙计得意洋洋的嬉笑着撞了出来,谁也不敢去拦他们的道,怕沾着晦气。
贩卖菜蔬的农人排着队交了税银才能进城,一人十文的铜板不算多,对他们也不算少,只是要进城贩卖就必须要交钱。税官支了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量米的斗,斗里边扔着不少的铜钱。一两个没钱的农人哀求着税官放行,等卖了货再来补齐税钱。税官不耐烦的赶走农人,让兵卒推出门外。那些农人只好把菜廉价转给有钱的农人,拿着少得可怜的铜板去城里买点盐。
一阵马蹄声从城里传来,守门的把头转头看见三个人骑着三匹马过来,挥手拦下盘查,抬头见是王平,忙堆着笑问道,“平先生,这一大早便要出门办事啊?”
王平最近在永昌府走动频繁,撒着大把的银子在府衙和守备兵部各处上下打点,就为了混个脸熟,办起事来方便。王平认得是李志李把头,忙翻身下来,拱手致意,“李把头,今儿您轮值啊。”
李把头叹道,“兄弟我都是苦命,一大早就要起来给你们把门,没办法,为保一方平安,只能这样了。”
王平笑着从袖子里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在李把头手中,说道,“兄弟们辛苦,这点银子权当早饭钱了。”
李把头知道王平出手阔绰,遇着他就没有空手的道理,欢喜的接了银子,笑道,“我替兄弟们谢谢平先生了。只是不知平先生一早出门作甚?”
王平叹道,“我的棺材生意不是要做到外府去嘛,前些日在外乡请了几个武师,为的是要拓展商路,千山万水的有个保障,不想那些武师走到半路,嫌着我永昌府僻远,就要回去。我得到消息,心下着急,便带着王忠王兴前去追赶他们,好歹劝回几个来。”
李把头骂道,“那些外乡人都是不识好歹的东西,瞧不上俺们这里偏远,他们也不想想,能为平先生做事还怕亏了他?追他们做甚?我要是不当这兵了,巴巴的就跟着平先生干才好。”
王平哈哈笑道,“李把头说笑了,当着朝廷的差都是人上人,我们这些行当哪里能入你的法眼。”
李把头嚷着放行。王平一拱手,翻身上马,带着王忠王兴出了南门。
一个时辰后,来到南山脚下,王平勒住马匹,看着山上,说道,“兴儿,爹带你来这一趟便是龙潭虎穴,按说你武艺还未成,不该带你涉险,只是要练你的胆色。先说好,一会儿上山若有什么情况,你一定不要出手,切记切记!”
王兴勒住马,大声说道,“爹,放心,孩儿知道分寸,若有什么危险我一定舍命保护爹和二爷。”
王忠转头笑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大言不惭来保护我们?记住你爹的话,千万不可造次。”
王平呵呵笑道,“兴儿,你二爷说的是,我们是有手段的,只要你不乱来,一旁好好看好好听,就不会分我们的神。我们自会处理。”
王兴刚入了王平的门,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哪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说,“爹啊,毕竟孩儿年轻力壮的,有什么事情,还是孩儿冲在前头顶着,不可让二爷和您担惊受怕才是。”
王忠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兴儿啊,刚才你爹也说了,我们是有手段的,而你呢,也才学了些皮毛的功夫,哪里能对战抗敌的?”
王兴睁大眼睛看了看王兴,又看了看王忠,半信半疑,问道,“爹,二爷说的可是真的,您会功夫?”
王平点头,说,“我在红府多年,暗地里习武多年,把那红家枪法偷学得烂熟,也琢磨出一套刀法,和你二爷一起研究了几十年,若在江湖中行走,也算个高手吧。那日在祠堂里认祖归宗我便说了的,只是你忙着去找你母亲,怕是没听到。”
王兴红着脸,说,“爹,孩儿知错了,以后还要爹爹多多教我些才是。”
王平点头道,“你放心,你是儿子,我当悉心教你,假以时日,你的武艺定在我之上。”
王平三人策马上山,又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半山,山路渐渐狭窄,马匹放不开四蹄,只能缓缓探路而行。王平也不催马,拉着缰绳在前,王忠王兴在后,跟着往前走。又走了半个时辰,进树林,穿溪涧,一开阔平地环绕着绿树竹影,两排竹子木料修建的屋子隐隐出现在眼前,屋子外围着竹子做的栅栏。放眼看去,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在院子右边劈柴,角落上已经堆着了小山般高的柴火,厨房冒着炊烟,两个妇人进进出出,显然在洗米做饭,俨然一副农家小院的乡村画卷。
王平催着马向着院子走去,马嘶鸣了两声,缓缓向前。壮汉听到了声音,直起身来,手中握紧劈柴的斧头,眼睛警觉的锁定了王平三人,他认出了王平和王忠,便转过头,继续抡着斧头劈柴。
王平三人骑着马进了院子,下了马。王兴收拢缰绳,拉到左边马厩,马厩里有十来匹马,王兴栓了马,反身跟着王平进了屋子。
王兴进了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屋子很宽敞,家具很简单,而屋子里有五个醉酒的汉子,和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女子或者陪着汉子喝酒,或者被汉子拉着搂在怀里,都衣衫不整,形态淫靡不堪。屋子里充斥着呕吐的酒糟味儿和人体的臭味。王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红着脸,垂着头,紧跟着王平身后。几个醉汉斜着眼看着王平,冷冷的笑着。
王平径直走到屋子中间一张桌子右边坐下,王忠示意王兴站在王平身后左边,自己去打开大门,掀开窗子透气。
一个独自坐在角落的女子整了整衣衫,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给王平斟茶。王平端着茶碗看了看,嫌弃的放下。女子也不理会,顾自走出房间。
王平沉默坐着,歇了一阵,那些汉子还是不管不顾的躺着或者坐着自顾喝酒。王平叫王兴去叫外边那劈柴的汉子进来。王兴走出房间,看到那女子正在给那劈柴的汉子擦身上的汗。女子的手很柔很轻的拿着毛巾擦着汉子油亮结实宽广的胸膛。王兴开口叫道,“这位爷,平先生有请。”
汉子不理会,伸开手臂,让那女子细细的擦着身子,王兴站着看她擦得慢,心中有些着急,正想开口催促,却看到那汉子如刀的眼光射向自己,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一股凉意升起,便开不了口,只好垂着头等待。
女子把汉子身上的汗擦完,转身去边上的房间拿出一件夏麻粗布短衣给汉子穿上,然后系了一条黛黑色的丝绸腰带在汉子腰间。汉子正要走向屋子,女子一把拉住,从边上桌子上捧着一碗酒递给汉子,汉子接过酒,一饮而尽,把酒碗递回给女子,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屋子走去。女子捧着碗,看着汉子,眼睛里闪烁着些许的不安。
王兴跟着跑进屋子,见那汉子站在屋子中央,对着王平拱手问道,“平先生,不知何事要亲自上山?”然后拿眼扫了扫周围的人。那些女子见汉子进了屋,忙起身跑了出去,醉酒的汉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王平面无表情的问他,“我记得有十五个的,怎么就这几个人了?”
那汉子道,“劫了青红楼,他们便想着拿银子散伙,我说收了平先生的安家费,自此便该把命给了平先生,不该散伙。”
王平点点头,问,“是不该散伙的,然后呢?”
汉子道,“屋子里六个,林子里还有一个。”
王平又问,“其他人呢?”
汉子轻描淡写的说道,“其他人都埋在林子里。”
王平,“你杀了他们?”
汉子道,“严格的说,是我们杀了他们,也好多分些财物。”
王平叹道,“我急需人手,不想就剩你们几个了……也好,将不在多,在精良就好。”
汉子问道,“平先生亲自上山,所为何事?”
王平说道,“青红楼的案子已经结了,我是来请诸位好汉下山入我商会。”
汉子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旁边一个汉子哈哈大笑道,“老平头,兄弟们都是在江湖中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从来是散漫惯了的,莫非你异想天开要我们做你的狗,乖乖听你的话不成?你说这话也该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才好。”
众人哈哈大笑,很是轻蔑傲慢,只有中间的汉子沉稳的盯着王平。
王平也不生气,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问道,“猴王韩天呢?莫非也被你杀了?”
汉子开口说道,“今日韩天负责警戒,在外边林子里。”
王平点点头,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西北刀客关旭,江湖中有“一刀镇边关”的美名。关旭是西北古浪人,使得一口长刀,从军当了边军,凭着一身武艺在西北边关建功立业,很快做了校尉,因看不惯边军守备大人克扣士兵的军饷,冲撞了守备,被守备反口贪墨军饷,要处决他,他一怒之下杀了守备,逃出军营,从此浪迹江湖,靠着一把大刀打家劫舍,闯出名号来,被朝廷四处通缉,东躲西藏,只好隐姓埋名逃在西南一带。王平通过特殊渠道打听到他的行踪,花了重金把他招募到永昌府做了杀手。关旭托着王平安顿好老家的家人,便来到了这南山上。
其他的杀手都是江湖中亡命徒,都是王平精挑细选重金招募的好手,所以个个熟记在心。叫他“老平头”的是汪勇,善使双刀,外号“双刀煞”,江湖上的佣金杀手,只要见了足够的银子,便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一枪封喉”肖战,使得一杆寒铁枪出神入化;“摘心手”司空雨,空手利爪专掏人心肺,一招毙命;“绵里剑”巴人熊,腰间一把软剑神出鬼没;“毒王蜂”烈风,善于用毒,杀人于无形中,为人阴狠孤僻;外边值守的“猴王”韩天,轻功天下无双,猴拳更是凶猛诡异。这几个都是十五个杀手中排在前边的人物,其他人既然已经死了,他也就不必放在心上。
而他对烈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烈风看上去总是沉默寡言,好像对所有事情都能置身事外,金钱美女都没放在心上,只是好酒,却好像从来喝不醉。王平清楚的记得是烈风来找到了他,是在红府后院,那个场面他清晰的记得。
那夜,烈风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突然出现在王平练功的隐秘林子。王平察觉到有人在一丈外张望,迅速飞刀出手,然后身形一闪往那影子撞去。不想那刀消失了,那人却贴在了跟前,吓得他一身冷汗。连忙后撤几步站稳警戒。
烈风右手捏着王平射出的飞刀,左手捏着酒葫芦喝了一口,淡淡笑道,“刀很普通,不过很快,你这样的身手在江湖中也算一等一的高手。”
王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烈风看着王平,叹口气道,“命薄如纸,心比天高,哎,可悲啊。”
王平惊道,“莫非你是来杀我的?”
烈风抬头看着月色,说,“我不是来杀你,是来入伙帮你,我知道你在江湖中招募高手,所以我来了。”
王平见他悄无声息的接了自己的飞刀,心中早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见他如此说,不由大喜,说道,“阁下若愿意帮我,我王平的财富愿意与阁下平分。”
烈风笑道,“我不要你太多的银子,有好酒喝就行。”
王平问道,“不知阁下尊号?”
烈风道,“我叫烈风,江湖人送了个绰号,很是不雅,叫‘毒王蜂’。”
王平惊道,“阁下便是近年来威震武林的西域毒王蜂烈风烈大侠?”
“算是吧,江湖人总喜欢夸大其词。”
“烈大侠不为钱财,为何肯帮我?”
“你要做的事情很有趣,所以就来看看。”
所以,到目前为止,王平都不清楚烈风为什么帮他。他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监督者。
这些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青红楼血案就是汪勇带着五个人做的,嫁祸白丁的玉如意便是韩天放进白丁的宝藏柜里的。而这一切的安排都是王平主谋。
关旭开口说道,“平先生,我们江湖中人说话粗鲁,但汪勇所说并无道理,我们都是散漫惯了的,根本受不了约束,入了你的商会只会给你招惹是非。”
王平笑道,“关大侠此言差矣,江湖中人也要守江湖的规矩。说到底,这江湖中人做的事情其目的也不过吃喝二字,无非是更直接更野蛮罢了。想来荣华富贵人人爱,胃口大,欲望高,要吃好喝好便要大把的银子,可是安安稳稳的挣不来银子,只好去抢,别人不给,就要杀人。世间凡人都是羔羊,而你们都是豺狼虎豹,所以他们就要受你们的祸害。我王平不愿意看到你们危害一方,尤其是我永昌府。我拿着大把的银子安排你们的吃喝,安排你们的家人,买来这么些妙龄女子伺候着大家,但银子终有花光的一天,如果不去挣来,便只是坐吃山空罢了。”
汪勇哈哈大笑,“老平头你是生意人,我们可不是,没了银子我们便去抢,别人不给,我们就杀人,因为我们有本事,而你却没我们的本事,你供养着我们便是保着你一方的平安,大爷我高兴就帮你做做事,杀杀人。要是银子不够,短了俺们的吃喝,俺们就把你和你的永昌府都杀得一干二净!兄弟们在这深山里也呆得够够的,正想着去你永昌府打打秋风呢。”
王平对着汪勇笑道,“你若那样做,官兵必然寻着踪迹来剿,永昌府你们便无法安身了。”
汪勇哼了一声,“天大地大都是江湖,永昌府无法安身,便去成都府,黔州府,或者金陵府,天下都该是俺们江湖人的天下,哪里是你们这些酸腐的天下?惹恼了俺们,俺们一鼓作气把你们的皇帝老二也赶杀了,烧了他的皇宫,分了他的亿万钱财,把那些后宫佳丽都掳了去也不是办不了的事儿,哈哈哈……”
王平冷笑一声,说道,“一群乌合之众,如何做得来大事?就算你功夫再高,也敌不过朝廷千军万马。不是小瞧你,永昌府的镇守兵卫几千人你们都憾不动。”
汪勇怒道,“老平头,给你脸了,如此辱我们!好好好,你胆子够肥,今儿个就老账新账一起给你算了,纳命来!”说着翻身去边上取来双刀对着王平,“来来来,看在你供奉爷爷们这么些时日的情分上,我今儿让你死个痛快。”
王兴惊得要上前挡住王平,却被王忠死死摁住,动弹不得,转头着急的看着王忠,王忠平静的对着他摇摇头。
王平全无惧色,抬头问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老账?”
汪勇吼道,“前些时日你把俺们夺来的玉如意安排了去,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却不拿银子补偿,你居然老虎嘴巴里抢食儿吃,便是死有余辜!”说着,挥刀便砍。
只见汪勇冲向王平,王平身子一闪,诡异的躲过双刀,站在了汪勇的身后。汪勇举着双刀背对着王平。
关旭站在跟前,惊得面无血色,眼睛瞳孔放大。他看到王平鬼魅的身形,实在匪夷所思。烈风站在一个角落,摇摇头,脸上露出阴阴的笑。
汪勇的瞳孔也放大,他怔在那里,口中吐出四个字,“好快的刀。”然后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脖子上鲜血渗了出来,汪勇的身体轰然倒下,当场毙命。
除了烈风,没有人看到王平的刀,那是一把小刀,锋利无比的小刀,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关旭也只是看到刀光从汪勇的脖子上闪过。
关旭退后几步,惊恐的看着王平,仿佛看到鬼一样。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汪勇的功夫只是比自己弱了一些,自己跟他对打也要几百个回合也不一定分出胜负。而王平只是一刀,便结果了他。
关旭感到窒息的恐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凝滞,边上的杀手们也惊得动不了腿。他们看到汪勇突然就死去,他们根本没看到王平的刀。
关旭强做镇定,说道,“好快的刀。想不到平先生是个隐世的高手。”
王平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举着刀,看着刀喃喃自语,“这是一把好刀,因为杀人不会沾血,也不会染上一丝一毫的血腥气。”
旁边“摘心手”司空雨一拱手,颤着声音说道,“平先生对我等恩重如山,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平先生。”肖战,烈风,巴人熊回过神来,也拱手说道,“誓死追随平先生!”
王平叹道,“刀口舔血的买卖真的很简单,但实在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把大家当成朋友,想与大家同舟共济,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并没有想约束大家,更没有把大家当狗的想法。既然大家都愿意跟着我发财,我满心欢喜。只是关大侠你是什么想法?”
关旭脸色惨白,拱手说道,“关某技不如人,但也不是怕死的孬种。只是关某实在厌倦了江湖的明争暗斗,无意再踏入江湖半步,承平先生的情,拿银子安顿了我的家人,又找了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关某藏身。我这条命平先生要拿尽管拿去,只是不想下山。”
王平收了刀,背负着手盯着关旭,缓缓说道,“我称你‘大侠’是因为你配这二字。你虽在江湖中杀人,但杀的都是该死的人,这一点王某已经调查清楚。所谓人各有志,我不强求关大侠下山。”
关旭一喜,说道,“如此,先谢过平先生,关某愿意老死山林,若有需要关某出手的时候,关某也不会推辞。”
王平笑着拉着关旭的手,说道,“我不强求你下山,但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我。王某人是生意人,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关旭一愣,问,“不知平先生要关某做什么,请示下?”
王平说道,“你在这里清闲,岂不荒废了一身本事?我会在本族弟子中挑选些好苗子,送来给关大侠做徒弟,还请关大侠传授他们些武艺和行军布阵的本事。”
关旭更是一喜,哈哈一笑,说,“如此,关某也不寂寞,甚好甚好,这件事我愿意做的。”
王平说道,“如此我们就一言为定。这些女子中关大侠可有中意的?你便留下来作伴如何?”
关旭一生漂泊,在山里享受到女子的柔情,早已心有所属,不由脸上一红,跪拜地上说道,“谢平先生成全,外边巧儿很合我意,就留下陪我作伴了。”巧儿便是刚才给他擦汗换衣的女子。
王平扶起关旭,转身对着王忠使了个眼色。王忠对着那帮杀手高声说道,“这里是个机密地方,不可泄密,外边女子除了巧儿,一概杀了掩埋,你们自去收拾干净。”杀手们领命准备动手。
关旭慌忙跪下求道,“平先生,那些女子都是苦命人,更是无辜的百姓,你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吧。”
王平左右为难,说道,“虽然都是无辜之人,只怕下了山便会把这里的情形说了出去,官府知道后便惹祸上身,后患无穷啊。我知关大侠仁义,可是我不得不杀人灭口。”
关旭一急,说道,“如此,如此,便让她们都留在山上吧。”
王平笑道,“关大侠怜香惜玉,只怕你身体吃不消啊。”
关旭红着脸说道,“关某不是乱性之人,只是可怜这些人的命,我保证不让她们下山便是。”话音刚落,只听女子尖叫声传来。关旭心头一惊,高呼,“巧儿!”顿时窜了出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满女子的尸体,厨房里的厨娘也被杀害。院子中间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双手沾满了鲜血。关旭见了尸体,又看到那人,不由怒火中烧,对着那人吼道,“猴子,天杀的,我关旭势必杀你!”说着,抡起劈柴的斧头向那人冲去。
那人便是“猴王”韩天,他早窜到屋顶偷听到屋子里的对话,要给平先生表功,于是悄无声息的翻身下来飞快取了众女子性命。
韩天见关旭冲了过来,几个翻身,跳上一棵腰粗的大树上,叫道,“关老大,我没杀你的姘头。她是吓晕了。”关旭一听,扔了斧头,跑到巧儿身边,俯身抱起,探了鼻息,还有呼吸,便抱着巧儿进屋灌汤水救活过来。巧儿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着关旭不放。关旭好言相劝自不必说。
王平领着众人走出屋子,见了满地的尸体,抬头看到树上的韩天,叹道,“我答应关大侠留下她们性命,你何必猴急杀人?”
韩天嬉笑着跳下树来,对着平先生拱手道,“我知平先生并不真心要留她们,所以就先下手啦……”话音刚落,王平一闪身。猴王韩天暗叫不好,身子腾空而起,往后边翻出五米开外。他在屋顶上见识到平先生杀汪勇的那刀,心中已经有警觉,当平先生身形一动,他凭着经验便逃过了那要命的一刀,却不想自己脚尖还未落地,平先生扬手奋臂,那小刀如强弩之箭,“嗡”的一声对着韩天的喉咙射了过去。韩天躲过了平先生近身一刀,却没躲过平先生的飞刀。飞刀穿透了韩天的喉咙,韩天的脖子上一个血窟窿冒着血,韩天惊恐的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王平几步飞跃过去,捡起落在韩天身后三米远地上的小刀,用袖口擦去刀上的泥灰,叹道,“你杀了太多无辜的人,不该活了,就算我饶了你,关大侠也不能饶你。”
王忠对着呆呆的众人说道,“抓紧时间清理吧,都抬去林子里埋了。”
众人回过神来,默默的处理尸体,不敢说一句话。他们是冷血的杀手,可在他们的眼里,眼前的平先生根本是无血。有血的杀手虽然血是冷的,冷得无情,但还是个人,而无血的杀手便根本不是人,是魔鬼的化身。
王平背负着手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外边的树林。秋已深,天气越来越凉,树叶已经泛着黄色,在风中瑟瑟发抖。王平心中暗叹,“人的性命和那树叶又有何区别?时候到了,就只能叶落归根。”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们实在是想得太多,所以,人更加的可悲,人更加的痛苦。我的家族就是一棵树,我们都是树上的叶子,而我更想成为根,而不是树叶。
看着树林,王平喃喃自语,“家族的根。”
……
收拾完尸体,王平领着众人骑马下山,从南门回到了永昌府。值守的李把头一早便知王平去接武师,又收了他的银子,便没拦阻盘查,放众人进了城。王平把肖战,巴人熊,司空雨,烈风安顿在棺材铺后院,一日三餐好酒好菜有专人伺候,不时请来百花楼的女子陪床。四人知道了王平的厉害,哪里敢嚣张,见他待自己如上宾,更是死心塌地要跟着王平。棺材铺后院里先就住下了投靠王平的江湖郎中金二,就让金二做了后院的主事。金二本是酒肉之徒,又好结交江湖好汉,自此不再寂寞,跟着那些江湖中人吃喝玩乐混得厮熟,称兄道弟。他还得到平先生的暗嘱,要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