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成了废墟的青红楼让人望而生畏,行人无不绕道走,只怕那些死人的戾气太重,阴魂不散缠上自己。一时永昌府谈楼色变,谣传每到深夜便能听到一些诡异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呜呜的哭声,凄厉的哀嚎,附近的街坊一到晚上就缩到屋里不敢出门。离得近的飘香楼的生意很受影响,掌柜朱达整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本来晚上生意最红火的飘香楼一到太阳落山,生意也就落了下来,酒楼里根本没有食客,吃喝的客人都不愿意进来,跑去东街的酒楼喝酒吃饭,投宿的客人听说附近闹鬼,也吓得去了别处的酒楼。朱达只好拿出银子找了道士去青红楼做了两场法事,超度那些冤死的厉鬼,可是,一到深夜,那些诡异的声音便隐隐约约的传进了耳朵里。道士说这些死鬼戾气太重,没个十场八场法事根本超度不了,朱达气得把道士大骂一通,叫着伙计拿大棍子撵走,恨他们没本事只会蒙银子。看着惨淡的生意,他真是一筹莫展。
那日,王忠引着一班道士和尚来到青红楼,摆足排场又做了一场法事,然后就雇着劳力开始清除废墟里的焦木断石,之后,几车木料拉了过来,泥土,石板,青瓦陆陆续续拉了过来。造房子的泥瓦匠人也来了几十个。
朱达见青红楼的废墟动了土,想是有人盘了下来,不由大喜过望,跑过来见到益钱庄的王掌柜在分派做事,一把拉住王掌柜,问他,“老王,莫不是你盘下了这凶宅?”
王忠想了想说,“差不多吧,是我们东家平先生盘的。”
朱达又问,“天,你是开钱庄的,如何跟银子过不去?还有什么生意能压得住这样的凶宅?那平先生是你东家,你咋不劝着些?”
王忠苦笑道,“东家自有主张,我哪里劝得动他?他说你已经做了两场法事,要我答谢你呢,我一时没时间,也就没去找你。”
朱达叹道,“我做法事也是为我自己,我那酒楼离得近,被这些死鬼缠着遭了难,搞得俺吃不香睡不好。自从这里出了命案,遭了火,我的生意一落千丈,也是没法子才来求求鬼神。现今你们来了,可就解脱了我。只是到底要做什么生意,能否透个底儿给我?”
王忠神秘的笑了笑,说,“不能说,到时候自然揭晓。”
朱达见他嘴紧,也不勉强,说道,“你家东家到底是何许人?有如此魄力?”
王忠道,“我家东家你是见过的啊,那日和张员外签合约还是在你们飘香楼。”
朱达摇摇头,“我哪里认得,那日我应该不在,否则见了我是会记得的。”
王忠说道,“东家叫王平,大家都叫他平先生。”
朱达恍然大悟,“哦,就是红管家啊!不错不错,你东家仁义,想来佛祖菩萨都会保佑他的,应该压得住,压得住。你们的生意起来了,我们这些街也跟着沾光,好事好事啊,哈哈哈……王掌柜,你们这些人的伙食我包了如何?我一定只算成本,不求利的。”
王忠一喜,说道,“朱掌柜,飘香楼的酒菜都贵着呢,你既然要包伙食,可不敢吃那么精贵的饭菜,我这里少说上百的劳力,工期也要一个月还未必够,开销自然大。我得盘算着花银子。”
朱达拉着王忠,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吃的伙食不敢精贵,但肉菜米饭是一定要管够管饱。你们做的事情也对我有好处,我巴巴的望着你早早的建好,我不从你这里赚银子,以后生意回转自然有大把的银子赚。你放心,我只收点材料钱。”
王忠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一会儿去我钱庄先预支一百两,等工期结束,你来我钱庄结账如何?”
朱达开心的笑道,“放心吧,老王,我一定好好的伺候着他们。”
自此,朱达再没听到诡异的声音,终于可以安稳的睡个好觉。
一个月后,青红楼废墟变成了一个二层楼铺面,铺面的外墙都用褐色油漆刷了,显得古朴而庄重,屋顶飞檐挂满了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门楼风格不似原先青红楼般亮丽堂皇,内部家具的颜色也偏暗,底层是一个大厅拉通,没有做隔断,大厅后边一个天井,种了些廉价的菊草,二楼做了隔断分成许多房间,门楣上刻着“账房”,“文书”,“会客”,“议事”的标识门牌。铺面后边一个大院子,隔成七八个小院子,显然是住家的房子,也造了厨房,马厩,茅房。
店铺招牌处还空着,街坊们见了铺面的建成,却看不懂那样的构造和摆布是做什么生意,酒楼不像酒楼,妓院更不像,钱庄也不会这样装修,杂货米行都不像,不知道这平先生到底要做怎样的营生?王掌柜更是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当铁皮拉棺材的骡子车队出现在街上,永昌府的百姓无不侧目注视。铁皮走在头里,一脸的得意,仿佛是一个扬眉吐气的凯旋将领,后边是他的将士和战利品——骡子车上崭新的棺材,是他们用心打造的上好棺材。铁皮穿着干净的衣服,让徒弟们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从此后他们的生意不再是躲在后街背面,而是正大光明的摆在最热闹的地段。他很赞成平先生的观点,“棺材生意是正当生意,正当生意就该正大光明的摆在明面上来。”平先生讲得很有道理,契合了他的心意,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走在大街上,可以装着一车车的棺材耀武扬威般走着。
于是,铁皮和他的徒弟们正大光明的走在大街上。一路走向新建的铺面。街坊们却在诧异的交头接耳,他们并没听说哪家死了那么多人,需要那么多的棺材。那些棺材显然都是好木料做的,用金贵的油漆刷得整齐锃亮,显然是很贵的棺材,没有五十两银子根本买不到一副那样的棺材。永昌府最近并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死了许多的人需要这许多的棺材。而东乡白丁下狱,匪徒抓获,秋后问斩倒是有可能,只是白丁被抄了家,根本没有银子置办棺材,他媳妇娘家更是怕受牵连,躲都躲不及,不可能给他置办。到底谁买了如此多如此贵的棺材?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那浩浩荡荡的棺材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惊动了满街的行人和街坊,永昌府衙门在街上的采办和衙役也看得目瞪口呆。棺材的队伍笔直的走着,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停了下来,然后缓缓的转了个弯,对着那新修的门面走去。当人们看到棺材被小心的抬进了原先青红楼的店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是棺材铺!
永昌府真的炸了。在人们的认知里,建府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把棺材铺开在最热闹的街上。更确切的说,历朝历代以来,都没有人把棺材铺开在闹市区。
这是一个不可或缺,但实在令人不愉快的生意,从来都是躲在背街角落或者偏僻的地方偷偷的回避着人群。没有人会因为看到棺材而开心,因为那显而易见的功能总是会让人沮丧而晦气,总是会勾起人联想到自己死后的场景而伤心。
铁皮和他的徒弟们把棺材抬进了新的店铺,然后很快关上了门,棺材铺还没有开业,因为棺材铺还少了一块招牌。
显然,平先生并不着急开门做生意,也并不着急定制招牌。他喝着茶,坐在椅子上,悠闲的眯着眼睛。
王掌柜沉不住气,终于开口问道,“东家,铺面已经装修好有些时日了,新做的棺材也拉来了,人手也差不多够了,只差着一个掌柜的,莫不是东家准备自己来当这掌柜?还有那牌匾为何不让我去做呢?如今这个样子,该不是东家改变了主意,说实话,我真不看好这棺材生意,若是东家反悔了,现在还来得及,无非是那些棺材压了些银子,慢慢卖出去还是能收回本钱的。”
王平微笑道,“叔啊,你咋就这样沉不住气?你放心,我王平要做的事情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不会一拍脑门想一出是一出。这里就是棺材铺,是我的‘棺运天下’,是要做全天下生意的‘棺运天下’。”
王忠苦笑道,“你是东家,你说了算,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还不开门营业?莫非还差着什么?”
王平点点头,说,“我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时机未到,不能开门营业。叔,你说那崔大牙来我这里做掌柜的如何?”
王忠说道,“那老崔是永昌府的老牙房了,做事是没得挑,面面俱到的,只是太贪了些,爱着银子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看得重。这么些年在永昌府也就置办了一个宅院。这永昌府就这么个市场,他根本放不开手脚做事挣出大钱,饶他精明似鬼,也没本事挣下多少家业,也就跑来跑去辛苦挣点生活罢了。”
王平想了想,说,“你即刻封五百两银子去下定,让他来我‘棺运天下’做大掌柜。”
王忠笑道,“东家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那些个掌柜一年的包银也就二百两,你这足足翻了一番还不止呢。你就不怕他们说你一碗水不端平?”
王平得意的说,“我不怕他们眼热,以后那些掌柜都有身股在各自的店里,挣的银子肯定比五百两多。叔你就看好吧,以后我们的银子会多得让你发愁。”
王忠呵呵笑道,“我倒盼着那日子呢,我可不会因为银子多了发愁,我只怕没银子才发愁。大不了再造些银库罢了。”
王平道,“崔掌柜的事情你去定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管,毕竟钱庄那边也离不开你。后边的事情我来做吧,等时机到了,自然就顺利开门营业。”
王忠应了,便离开去找崔大牙。
王掌柜不知道王平在等什么时机?但他相信东家平先生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一直以来,平先生都是充满了智慧的,他选择要做的事情都十拿九稳,并详尽周全。东家都不着急,他又何必替人着急?
可是,当他走在大街上,看到街上那些盯着他的眼睛,一下又揪紧了心。那一双双不信任的眼睛里,有愤怒,有鄙视,有疑惑,有同情,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飘香楼的朱掌柜气两眼喷火,他肥胖的身躯拦住王忠的去路,插着腰怒视着王忠。
王忠没好气的说道,“老朱,能不能别闹,我正忙着呢。”
朱达不依不饶,喝道,“老王,我看你一把年纪,居然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今儿个你给个明白话,那店铺可是棺材铺?”
王忠知道瞒不过去,只好承认,“是呢,确实是棺材铺。”
朱达指着王忠鼻子大骂,“好大胆的憨货,崔大牙那里传出风声说是开棺材铺,我还不信,还骂他是眼红毛病。你们竟然真敢把棺材铺开在那里!你若懂事,便关了店,把棺材抬走,否则我们定不饶你!”
周围的街坊跟着附和起哄。
王忠急了,扯着嗓子吼道,“这是从何说起,这是从何说起啊?各家做各家的生意,我招谁惹谁啦?再说那是我东家定的生意,我如何做的了主?”
朱达一把扯着王忠的衣领,啐着唾沫星子,睁得铜铃般大的眼睛说道,“你东家不懂事,你如何也不懂事?自古以来,那样的营生都该在阴面里开店做。你却好,撺掇着东家在最热闹的地方做。你居心何在?难不成要拉着我们都跟着你晦气不成?”
王忠拼命想挣脱,却如何挣脱得掉,急得面红耳赤,说,“东家说了,那也是光明正大的生意,朝廷也没有律法禁止在正街里开棺材铺。”
旁边一商行老板吼道,“朝廷没禁止,可生意有生意的规矩,那样的生意就不能在明面上做。”
王忠说道,“妓院开得,赌场开得,为何棺材铺就开不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朱达气得扬手要打,“你还嘴硬,看我不打得你满嘴找牙!”
王忠忙抓住朱达的手,“老朱,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你若动手我可跟你没完!”
朱达回过神来,知道他家大业大,王家人在永昌府也不在少数,不敢太过放肆,只好放下手,说道,“你不讲规矩,我们就让官爷跟你讲规矩。跟我去衙门理论。”说着,抓着王忠,众人簇拥着向永昌府知府衙门奔去。
知府衙署后院书房里,杨知府和师爷正在矫正新选的宅基地里的景观布置图。他们以朝廷的名义卖掉了红府和白府的宅院,那些大户任着他们报价,哪里敢还价?杨知府得了银子,上缴了朝廷两万两,自己留下了两万两,在永昌府比较安静的北面征用了一个宅院,然后开始按着心意布置景观。对于景观两人都很认真,哪里该种竹子,哪里种兰草,哪里该放置石头,哪里建回廊,哪里挖水池,哪里盖亭子,务必要做到精美,才好吩咐下去请人按图纸设计建造。
门房跑到书房外,轻声说道,“老爷,外边闹起来了。”
杨知府皱着眉不吭声,正在思考一处的兰草该如何布局。邵师爷走出门来问门房何事?
门房回道,“飘香楼的朱掌柜扭着益钱庄的王掌柜正在前边闹呢,一街的街坊都跟着起哄。”
邵师爷奇怪的问,“到底所为何事?”
门房摇摇头,说,“我也只听说是青红楼新开张的事情,乱得很,怕要打起来,就急急的进来禀报老爷。”
邵师爷只好反身去回禀杨知府,“老爷,前边有点事情,是否出去看看?”
杨知府不耐烦的挥挥手,埋着头说,“你自去看看,没什么大事儿就别来烦我。”邵师爷应了下来,跟着门房去了前边大堂。
来到大堂,邵东方见一群人闹得乱哄哄的,大喝一声,“放肆,公堂之上岂可喧闹!”
众人见师爷出来,忙闭了嘴,朱达放开王忠。
邵师爷说道,“有何情由,事主留下,闲杂人等撵了出去!”
两边衙役喊着“威武”抡着棍子撵人,朱达壮着胆子站在中间,开口说道,“老爷,我是事主,我要告王忠。”
邵师爷不耐烦的说,“看你们也不过是街坊扯皮,如何便闹到公堂来?知府大人日理万机,哪里有闲暇管你们闲事,让我师爷来主持分解罢了。”
众人被赶出了公堂外站着观看,公堂上只留下朱达和王忠。
朱达一拱手,说道,“师爷,这可不是闲事。我要给街坊们讨个公道!”
师爷走下堂来,点点头说,“有何事,你们一个个说来。”
于是,两人便七嘴八舌的把青红楼改成了棺材铺的事情说了。
朱达说道,“师爷,他们在闹市开了棺材铺,连累着我们晦气,以后如何做生意?满街的人讨不得生活,永昌府西街便要废了,我们恳求大老爷停了他们的生意,给俺们百姓一个公道。”
邵东方听了,心中一乐,觉得王平实在有趣,只是不明白他哪里来如此大的胆子在凶宅上开棺材铺?
邵师爷开口问道,“王忠,我来问你,你东家平先生既然决定要开棺材铺,如何想在热闹繁华的地段?自古以来这是阴面的生意,见不得光的,他执意要开,惹恼一方百姓,谁还去照顾他的生意?”
朱达拍手叫好,“是呢,师爷说的有理,自古以来如此,他们竟敢违背常理,得罪了街坊,一口棺材都别想卖出去!”
王忠一拱手,反问道,“师爷,朝廷是否有律法禁止在繁华地段开棺材铺?”
师爷摇摇头,说,“朝廷确实无此禁令。”
王忠说道,“既然无禁令,棺材生意也是正大光明的生意,如何便不能开在闹市?”
师爷笑道,“王掌柜说得有理,不过自古的生意都是依着人情来的,人人都不喜棺材当道,也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你们这样做实在不明智。”
王忠叹道,“师爷,谁说不是呢?可我东家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师爷点点头,说,“想来你也做不得主。王忠,我刚听你说还没挂招牌,你们既然确定要开棺材铺,如何没挂?”
王忠回道,“此事小的也问过东家,东家说,他在等。”
师爷一怔,问,“他在等?等什么?”
王忠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等什么,说是时机到了自然就开张营业。”
师爷道,“既然你也做不了主,便叫王平过来回话。来人,去传王平来。”一个衙役应下,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衙门。
不多时,一个身穿麻布棉衣的中年瘦削男子走上堂来,对着邵师爷拱手行礼。师爷见是王平,点点头,问他,“王平,听说你把棺材铺开在了原先青红楼的宅院上。如今惹得一街的人要告你,老爷让我来给你们化解化解,我看此事最好和解,你意下如何?”
王平再一拱手,问道,“不知师爷要如何处置?”
师爷摆摆手说,“平先生言重了,谈不上处置。刚才王忠说得有道理,朝廷律法并没有行文禁令,棺材生意也是正大光明的生意。只是人人认为晦气,不该开在闹市。本来这样的事情自该你们自行协商,不该官府出面,闹到这里也不合规矩。也立不了案的,我只是想做做和事佬,了结罢了。”
王平会意,对着朱贵和堂外的街坊拱手致意,朗声说道,“王某人做事考虑不周祥,得罪了众街坊,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既然到了公堂,便在这里把话说清说透了。”
“王某不才,也看了些书,粗略懂了些天地理法,自古以来,人们总是把热闹的生意做在热闹处,冷落的生意只在僻静的地方。其实有违天道。所谓天地相交,万物乃生,讲究的是阴阳交合,老祖宗在阴阳八卦里已经说得透透的,上位为天,下位为地,那么天为乾,地为坤,而上乾下坤却是‘否’卦,说的是天地不通。反过来,上坤下乾乃是‘泰’卦,说的是天地相交万物畅通,这才国泰民安。我把棺材铺开在热闹的地方,就是把阴事在阳面上做,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朱达开口说道,“姓王的,你拽什么学问?你以前不过是红府一个奴才管家,学得几个字,只怕千字文都没认全的,竟敢在师爷面前酸文嚼字?按你那样说,我们这些生意便该去阴面冷清的地方做了不成?”
王平笑道,“朱掌柜大可不必生气,其实呢,世事无绝对。你们酒楼这样的生意到了哪里都是阳面,都是人流涌动,财源滚滚。阴事也只是沾着你们的光才有得做。”
朱达冷笑道,“你别灌我迷魂汤,听不懂你说什么。”
王平道,“我这些话本来就不是说给你们听的,我是说给师爷听的。”说着,对邵师爷拱手鞠躬。
邵师爷听了他那番话,心中暗惊,见他应对从容,心下更是佩服,开口道,“平先生果然通透,领教领教。”
王平拱手道,“班门弄斧,实在是贻笑大方,见笑见笑。接下来我要说的,或许大家能明白。”王平转身对着街坊说道,“王某人把棺材铺开在热闹的地方,有两个原因,其一呢,青红楼已然是凶宅,那里发生了命案,不单是在那里荒废着,也连带祸害了周边街坊的生意。我左思右想,只有在那里做棺材生意才压得住那里的戾气,因为棺材能镇得住阴魂。朱掌柜,你说有没有道理?”王平转头看着朱达。
朱达脸上一红,想想确实有道理,说,“虽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在那里开了棺材铺势必晦气,周围的商家哪里还有心情做生意?”
王平哈哈笑了两声,说,“朱掌柜,你实在多虑了。我如果告诉你,以后你的酒楼生意会翻倍的好,你可还反对?”
朱达一惊,对着王平说道,“哪里就能翻倍的好来?不伤了平日的生意我便阿弥陀佛谢了你。”
王平说道,“我若把棺材生意做成天下的生意,让天下的客商都来永昌府采购,你可曾想过,到那时,酒楼吃住的生意会不会更好?”
朱达惊得睁大眼睛看着王平,眼睛发着光,问道,“平先生,你可别说大话?如何能做天下的生意?而且,而且还是棺材!”
王平说道,“永昌府地处西南,这里森林茂密,各种名贵树木多不胜数,板材原料充足,我们占着地利,如何不能就近采伐多多的做出棺材?我把棺材铺开在热闹地段,无非是要一个显眼的地方,让那些慕名而来的客商轻易能找到。我还会组织人手去全天下开设分号,给我们永昌府的棺材拓展商路。有来有往,大家的生意岂不是都会好起来?”
王平的话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痴人说着梦话。众人沉默着,突然击掌的声音传来,王平转头看到邵师爷拍着巴掌,笑着看着自己,说,“好,好个平先生,胸怀天下,果然不同凡响。今日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好不痛快!”
王平拱手致谢,“谢谢师爷认同,小人惶恐。”
邵师爷对着众人大声说道,“本人很认同平先生的想法,无论成败,都是好事。大家想想,如果成了,我永昌府的繁华将更上一层,如果败了,他就替着大家挡了灾,左右对大家没有坏处。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以后谁也不要去他家铺子闹事,就此散了吧!”
朱达悻悻的走出公堂,众人一哄而散,既然官家都替他做了主,支持他开那棺材铺,还有谁敢去闹事?
等众人散了,邵师爷拉着王平的手说道,“平先生,难怪知府大人如此赏识你,你果然不同凡响,今日这事儿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你跟我去见知府大人说明事由,我虽为你做了主,但还要知府大人知晓才是。”
王平一喜,拱手谢道,“谢师爷抬举,确实应该知会大人,还有些事情要请示他老人家才好。”
邵师爷拉着王平来到后院,让王平站在书房门口,自己进去给杨知府细细说了事由情形,杨知府也是一惊,几步走出门来,看着王平笑道,“王平,你可是认真的,确定要把棺材做成天下的生意?”
王平拱手鞠躬,说道,“大人,王平空有一腔热血,若没知府大人成全,也是空欢喜一场。”
杨知府说道,“你做你的生意,我做我的官,如何能相干?我可不敢与你勾连,怕坏了朝廷的体面。”
王平道,“不敢不敢,小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要大人认可才行。大人管着一方的百姓,也管着一方的水土,就说那漫山的树木,没有大人恩准,我王平也不敢私自采伐。”
杨知府点点头,说,“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王平说道,“小的细细想来,既然这生意是永昌府的生意,那便是大人的生意,大人便是最大的股东,小的只是替大人办事的奴才。此事做成了便是造福一方百姓,是大人无量的功德。大人只须课以税赋,限制民间采伐,那山上的木料便是官家的税银,他们不敢轻易砍了去,就便宜我们去砍,当然,我们一样会上税给府衙。木材都交由我做成棺材,发往全国的分号,又可赚取丰厚的银子,便是财源滚滚而来。我的分号卖了棺材木料又可在各地采购所需物资,贩卖到永昌府或者其他稀缺的州府,如此往来贩运,其利才无可限量。”
杨知府想了想,赞道,“我的天,你哪里来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实在是高明。如果商路一通,那棺材只不过是抛砖引玉,连带着各样的生意都可以做。”
王平顺势说道,“知府大人果然是大智慧,确实棺材只是小生意,重要的节点就是用棺材来打通商路,商路一通才是大生意。”
杨知府上前拉着王平的手,说道,“本府果然没看错人,从今往后,你我便不是外人。你所需便宜,只要本府能做的,一定帮你。”
王平道,“知府大人如此抬爱,小人诚惶诚恐,一定尽心办事。只是还有一件事需要大人应允。”
“说,尽管开口。”
王平说道,“我那铺子招牌还空着,想请知府大人墨宝一副。”
杨知府连连摆手,说道,“我那字不堪入目,实在不敢献丑。再说,虽然我支持你,但也不好太明目张胆,还是低调些才好。”
王平故意叹道,“如此,却如何是好?这永昌府哪里去找大家墨宝?”
杨知府哈哈大笑,“平先生有眼无珠啊,现成的大家就在眼前,你不去求他,求我作甚?”用手指了指邵师爷。
王平会意,拱手对着邵师爷说道,“眼拙,眼拙,师爷恕罪,还请师爷赐墨宝。”
邵东方为难的看着杨知府,问,“我一介草民,合适吗?”
杨知府点点头,“你写最合适不过了。”
邵东方说,“如此,我便献丑了,只是不知要写哪几个字?”
王平喜道,“棺运天下。”
两日后,一块大大的招牌挂上了棺材铺的门面之上。“棺运天下”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刻在楠木板上,描着金粉,熠熠生辉。铁皮带着伙计徒弟忙着开门摆设。街坊们还是充满埋怨远远的看着棺材铺开张。
王平和邵师爷站在门口,看着伙计小心翼翼的挂上牌匾。
邵东方仰头叹道,“原来平先生等的是这个。”
王平笑而不语,有了知府师爷的金字招牌挂在门面上,试问哪个人敢来棺材铺闹事?
王平拉着邵东方去了东街的百花楼吃酒。柳儿见邵师爷前来,殷勤接待,不多会儿,赵捕头也被王平邀请过来,几个人在后院包房里饮酒聊天,称兄道弟,很是融洽。柳儿弹琴做陪。
席散后,王平会了账,给邵师爷和赵捕头各包了五百两银票的红包,王兴雇了车接王平回去。邵东方就留宿柳儿房里,赵捕头找了另外的女子也留了宿,各自快活不必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