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皇后寝宫内,大太监钱能匆匆进来,跪在床前汇报了文渊阁的议事结果。吴皇后斜靠在枕头上听了,坐直起来,怒道,“那孙侍郎不知好歹,偏要举荐个人来送死,本宫便成全了他便是。那神木据说能起死回生,虽然是传说,却不可不防。我让那道士扯个谎说那孩子神游太虚便罢了,他却添油加醋扯出个神木棺来,岂不是坏我大事?”
钱能道,“启禀娘娘,据奴才猜测,那道士怕事情败露,所以编出神木棺的事情来给自己留后路。不想皇上就信以为真了,定要得到神木棺。”
吴皇后沉吟片刻,道,“那道士本就不能活的,哪里来的后路?你自去处理干净,不可让人抓住把柄。”
钱能道,“奴才明白。”
吴皇后,“我让你安排的人可妥当了?”
钱能回道,“启禀娘娘,都已妥当,刚一得到消息,我便通知他们出发,而今他们已经在赶往昆仑山的路上,只要有人进入昆仑山,便让他有去无回。”
皇后点点头,说,“如此甚好,哀家也是万般无奈,否则怎会出此下策?只恨那万贞儿恃宠骄横,完全不把我正宫娘娘放在眼里,一个贱货,还巴望着做起皇后太后来,这皇后太后是她那样出生的人能想的吗?我要绝了她的想头,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死掉,尸体坏掉,让她绝望痛苦,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钱能跪着不言,吴皇后自知话说多了,只是胸中的晦气不吐不快。入宫以来,她本是想着自己作为后宫之首,就要好好爱护众姐妹,做到母仪天下,哪曾想自己得不到皇上的一丝爱意,开始是失望心酸,之后便是忌恨,仇恨之情日益深了,邪念便生了出来,便不顾皇上无子嗣的事实,狠着心毒杀了唯一皇长子。走到这一步,她都认为是万贞儿逼的,自己好端端一个皇亲国戚的大家闺秀,硬生生被一个贱人逼成了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走上这样的路,一条根本不能回头的路,她只能咬牙狠心走下去,只有狠心走下去,保住自己皇后的地位,她总有一天能从阴暗的世界走向光明。吴皇后思绪很乱,眼睛里布满血丝,面部看上去很是狰狞可怕。她看着钱能说道,“钱公公,兹事体大,你要好自为之。若事情让皇上听得风声,我不过受些责罚,而你却要脑袋搬家,还要连带着你家族的人遭祸,你可要守口如瓶才是。”
钱能吓得浑身发抖,说道,“奴才忠心皇后娘娘,至死不渝,奴才明白个中利害,就是死也不敢泄露半个字。”
吴皇后点点头,“你下去吧。”
钱能跪着后退,“奴才告退。”
退出皇后寝宫,钱能起身,转身往外走去,然后折返方向,往太后寝宫而去。
周太后正等着消息,并未睡下,守门的侍女见了钱能,转身轻轻推开门让他进入太后寝宫。钱能进了寝宫,扑倒地上,“给皇太后请安。”
周太后哼了一声,说道,“安生不得呢,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尽折腾些事情出来。难为你也辛苦办差。”
钱能,“为皇太后办差,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周太后,“说吧,前边怎么回事情?”
钱能跪着说道,“禀皇太后,文渊阁里举荐了永昌府王平置办神木棺,覃公公和梁公公已经请旨去了。皇后要我安排人截杀。还请皇太后示下如何行事?”
皇太后叹道,“那吴氏原本温良贤淑一个贵族皇亲,却被万贞儿逼得要走邪路,动了杀心,实在是让人可怜。你来首告她要毒杀皇长子,我却默许你放手去做,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钱能,“奴才不敢揣测,只以皇太后懿旨是从。”
皇太后道,“那万贞儿虽出生寒门,却对皇儿忠贞不二,也是难得,即使在皇儿落难的时候也不离不弃。我想着给她些恩宠封个贵人也就够了。不想我那皇儿对她却一片痴心依恋,就像儿子迷恋母亲一般,把我这亲生的母亲却抛下一边。这些我都能忍。只是那万贞儿机警狠毒,拦着众嫔妃不敢亲近皇上,我皇家岂能因她一人而断了龙脉骨血弄得皇室凋零?不曾想她终于还是怀上龙种,生下皇长子,这可是我朱家唯一的后续骨血啊。我想着做个贵妃也算天恩浩荡,哪里想到那万贞儿的心思一直觊觎这皇后的位置!那皇后位置岂是她那样出生的人能做的?若那万贞儿凭着皇长子吹枕边风,缠着皇儿废了皇后,册封她做了皇后,我皇家脸面何存?天底下哪有年长如母的皇后?那岂不成了千古笑谈?”
钱能只是听着,不敢发一言。
周太后继续说道,“我对你这个奴才说这些,是要你做个明白人。只有明白人才能做明白事。你尽管放心,若泄了密,哀家都给你撑着,没有人敢为难你。”
钱能忙磕头谢恩。
周太后道,“就让吴氏去折腾,借她的手断了万贞儿的念想。若那神木棺真的能取回来,也是好事,也可慰藉皇上和万贞儿了。只是大局着想,还是不要给皇上才好。你吩咐下去,不可截杀那取棺材的人。怕吴氏猜忌到你身上,又拿不到她的铁证,你派去的人只好在他们取得神木棺后才可动手。你若得了神木棺,悄悄押运回来给哀家,就是你的头功,荣华富贵断不少你的。只是不可让皇上知晓。等事态平息后,我自会向皇上说明个中缘由。那吴氏坏了本心,也就做不得皇后了。”原来周太后听说神木棺能保持肉身不坏,动了私心,想百年后能享用到那样的棺材,也是想要成仙的境遇。
钱能回道,“谨遵太后懿旨。”
周太后沉吟片刻,问道,“你说孙进举荐王平去昆仑山取神木棺,那王平不过一介草民,哀家从未听说过。放着朝廷军部能干的人不去,为何却让一个草民去办如此重要的事情呢?”
钱能回道,“禀太后,那神木棺的传说在前朝就有,本朝也一直有传说,都派过大批的人马远赴昆仑采办过,只是那昆仑山乃不可知的深渊绝境,那些派遣去的人一个都不曾回来,历朝历代对神木棺也都讳莫如深,不敢再提。而今陛下为皇长子之事,被那崂山道士提起,便起了此心。那些堂官儿都知道厉害,哪个敢吱声担待的?”
周太后摆摆手,说,“你扯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我是问那王平乃何许人,却有本事办这件事?”
钱能道,“奴才也觉得没人能办,只是孙大人如此举荐,说这天下若有人能办此差事,那定非王平莫属。奴才也曾听说过那王平,知道是一个有本事的人物,孙大人所说并非空穴来风。”
周太后饶有兴致的问,“如此,你说说王平此人如何?”
钱能道,“禀太后,奴才掌着天下情报网络,对那些江湖中的人物都有掌握。那王平原本是永昌府西乡红府的奴才管家,卖进红府就叫了红平,后来红家后人与白家后人双双决斗没了,也没个后人,他便认祖归宗叫了王平,之后便做起了棺材生意,打通天下商路,建立棺运天下的旗号,在江湖中招揽了不少顶尖高手,把生意做得如日中天,却因此被瑞王爷盯上了,那瑞王爷收编了他一个分号的掌柜,要夺他的天下所有商号。先帝本忌惮瑞王爷,也忌惮江湖中的草莽壮大起来,便乘此机会让他们两败俱伤,一边打压了瑞王爷,一边削弱了王平的势力。那王平经此后便韬光养晦,放弃了外边的商号。但他‘棺运天下’却组成了江湖帮派,威震武林。实在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他王家人更是如铁桶一般,团结得紧紧的围在他身边。”
周太后听了,心头一惊,道,“如此说来,这王平是要逆天的。一介草民居然能做出如此大的事情来,这样的人早晚是个祸害,正是满园懒修剪,杂草乱纷纷,祸起萧墙内,火烧荒野中。也罢,你去夺了那神木棺后,务必把王平灭了,也算给朝廷除了一个心头大患。哀家自会提点你。”
钱能喜道,“谨遵太后懿旨。”
周太后点点头,“你去吧,哀家实在是操心太过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钱能跪着退出了太后寝宫。侍女上前扶起皇太后宽衣就寝。
那边覃勤和梁芳连夜请了旨,八百里加急递送去了永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