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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棺运天下 尘客老罗 11551 2024-07-06 15:12

  10.

  王平一行来到广宁府郊外,并不急着进城,看到路边有个小吃摊,便让众人歇脚,吃些热食。

  小吃摊上只有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精瘦短小身材,手脚麻利的招呼众人落座,忙着倒了茶水,来的人多,那三张破桌子十二根条凳哪里坐得下,茶碗也不够,急得老汉慌了手脚。王平几个桌了一桌,其他人挤着,地上蹲着坐着,茶水碗递着喝。

  老头讪讪的赔不是道,“各位客人,实在对不住,摊子太简陋了些,各位客人将就些才是。”

  王平对着老头说道,“老人家,不妨事的,我们走路的都是将就惯了,有口热的吃就好,有什么好吃的给俺们多多上来,一总算给你银子。”

  老头见他和善,乐得笑眯了眼,对着王平点头哈腰说道,“客人,我这里只有些云吞面食和一些下酒的小菜,你们恁多的人,怕是不够。”

  王平说道,“胡乱做些来吃便是,我们自家带着干粮。”

  老头便去把猪头肉,卤肥肠全都切了过来,端上两盘花生米,两盘豆腐干来,抱来几坛子酒和一摞碗筷,摆在三张桌子上,抱歉的说,“桌位不够,碗筷也少了些,委屈客人们将就将就。”然后去煮云吞面。

  王平和肖战,烈风,周瑾坐了一桌,其他人着两张桌子或站或坐吃了起来,碗筷不够就直接用手抓抢着吃,热的面食便用碗筷轮着。

  王平吃了一碗馄饨面,喝了两口米酒,便放下碗筷,对着忙得满头大汗的老头问道,“老人家你如何称呼?”

  老头边煮着面边回他,“小老儿叫陈七,家里排行老七。”

  王平问道,“陈掌柜,如何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摆摊?”

  陈七说道,“小老儿我孤寡一人,如今做不了地里的活路,便把几亩薄田租了出去,每年收点租子过活,在这里摆个摊儿打发日子罢了。当不起掌柜,叫我老陈就好。”

  王平起身,走到陈七边上,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他。陈七看着银子,为难的说,“客人,找不开呢。还是给点散碎银子吧。”

  王平说道,“这都是我们的饭钱,我们人多,吃得也多。”

  陈七笑着接过银子,说道,“客人出手阔绰,我这些粗食家当合拢不过二两银子。有这十两银子,够着小老儿一人快活一阵了。”

  王平说道,“老陈,俺们初来乍到,在城里没个落脚的地儿,人口也多,去城里花费大,还拉着那么些棺材货,进城落脚很不方便,你这周边可有大些的院子停放安顿?”

  陈七一听,两眼放光,忙点点头,说,“客人见着我就算安顿下来了,不远处便有我一个院子,虽然简陋,却够着你那些棺材摆放,房屋也够着你们挤挤睡。若不嫌弃就去我那里如何?”

  王平大喜过望,说道,“我们要在广宁府办事,要多呆些时日,如此便解了俺们的燃眉之急。”待众人吃完,王平让伙计帮着陈七收了摊,一路去了他的家里。只见一个宽阔的院子,一排八间泥坯房还带着马厩。王平很是满意,对陈七说道,“如此我们便租下这里,你也不必出去摆摊,帮着我们做饭如何?我定不会让你吃亏。”

  陈七嘿嘿笑道,“我见客人大方,也有心赚你的银子,如何能够吃亏,客人是我的贵人呢,不知客人尊姓大名?”

  王平说道,“我叫王平,大家都叫我平先生。是从永昌府来做生意的,多有叨扰。”

  陈七说道,“不叨扰不叨扰,如此便定了。”

  王平掏出五十两银子,说,“这是定金,以后我们的吃食儿就全靠老陈,不够就找我。”

  陈七笑得合不拢嘴,“只要不是吃那稀奇的山珍海味,平常的鸡鸭鱼肉顿顿有,这些银子够着大伙儿吃上一个月的。平先生放心,小老儿做饭虽然上不得台面,管饱管好,只是你们永昌府人口味重,我这里没有辣椒给你们吃。”

  王平笑道,“他们自带了,你就按你的做就是。”

  陈七收了银子,忙着安排众人。王平便叫大家收拾安顿,吩咐人把干货从棺材里取出来整齐摆在屋檐下,棺材敞着盖板散味儿。然后安排王家四个后生和四个经纪明日先去城里打听火腿,木耳,山笋干货的行情,找商铺议价,价格合适就发给商铺,价格不合适就去定下临时摊位自己卖。

  陈七拿着银子,借了王平一辆骡子车赶着去广宁府卖米买肉,来回两个时辰,拉着满满一车的吃食儿回来,还雇了一个临时伙计帮忙。

  晚上,王平拉着陈七一起喝酒,便询问广宁府棺材铺的情况。陈七笑道,“说起这棺材铺,就数陈记棺材铺在这边一铺独大,那陈记在广宁府做棺材铺生意已经几辈人啦,传到如今掌柜陈升手上就热闹起来。”

  王平问他为何说热闹起来?陈七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

  原来那陈升开始上手做掌柜的时候也守着祖训,他的父亲老掌柜也还健在,就手把手的传他做棺材的手艺和门道,在商街背阴处开着门面,低调着卖棺材,棺材铺生意做得不瘟不火,一家人够着生活开支。陈升自小聪慧机灵,读了私塾,考过了秀才,进了几场院试,都不能拔贡,只好弃了学业,一心要做生意,心中有些想法,便告诉父亲丧事也是人生大事,叫做“白喜”,入土为安是身后值得欣慰的事情,既然是好事情,那么给死人做的棺材就该是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就没有必要躲在阴面去做,就该正大光明的摆在最热闹的地方做。而且,只应该做贵重的棺材,不要去做那些给穷人的薄板棺材,那些穷人哪里有多的银子买好棺材?好棺材只能卖给有钱的人,所以,棺材是财富和身份的最终标志,我们就该只做好的棺材卖给有钱人,那些薄板货根本赚不来钱,还要费大量的人工,就该舍弃不做。

  老掌柜听了他说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拿着大棍子打他,说他是得了失心疯,街坊们听了他如此薄凉的话,也都骂他,叫他陈二愣子。又过了几年,老掌柜死了,便没有人管着他,陈二愣子便在闹市街盘下一个门面,把整个身家都搭了进去,从此便一心只做有钱人的生意,打造好的板材摆在店里,等着那些有钱人上门订货。他那棺材铺里的棺材最便宜也要三十两银子,一般的人家哪里买得起?陈二愣子便冷眉冷眼的念道,“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便要撵人。

  没有想到陈二愣子的生意是越做越好,那些穷苦人家进不得他的门,而那些大户人家却成了他的常客,追着高价买他的棺材,都以在陈记买着贵的棺材炫耀,更有的人家找他预定棺材,他家伙计接着订单就在门口吆喝“某某家订喜材一副!”吼得震天价响,生怕一府的人没听到他们的吆喝,让伙计拿着订单满街跑满街吆喝。惹得满街人笑话,渐渐就习以为常,那些买了棺材的就要求着他吆喝才算有面子。陈记棺材铺名气越来越大,因为只做有钱人生意,有钱的财主去他那里就是身份的象征。那些好面子也没什么钱财的人家架不住街坊的眼色,也拿着高价去他那里买棺材,搞得陈记是“一棺难求”。

  王平听了,拍手叫好,“妙啊,想不到这千里之外的广宁府有人和我一般的想法,真是不虚此行!老陈,你也见了我的棺材,你看看我的棺材与他陈记的棺材比如何?”

  陈七叹道,“平先生,说实话,您的棺材确实是上品,做工材质都没得说,只是你要在广宁府卖棺材怕是不成。”

  王平问他,“如何不成?”

  陈七道,“那陈二愣子生意越做越大,便使着大把的银子勾连着官府,霸着市呢,他还养着一帮打手,个个有功夫,个个心狠手辣,其他的棺材铺只能做些薄板廉价货,连贵重的板材都进不来货。你这样的好货只要出现在其他铺子里,怕不被砸个稀烂才怪。其他铺子眼热陈记,却把他没奈何。”

  王平点点头,说道,“此人甚合我的胃口,我便与他合伙做岂不更好?”

  陈七冷笑道,“那陈二愣子可不是善人,您要把棺材卖他,他便要压着低价吃你的,怕不是割肉喂狼,狼却是那中山狼,还要吃你的心肝肠肺,最后把你囫囵吞了去。”

  王平听了,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喝酒到夜半,各自睡下。

  第二天,王平让四个后生跟着四个经纪去城里联系干货买卖,让烈风守着棺材,烈风便躺在棺材里睡觉,那些随行雇佣的马夫三五成群的去城里逛,留着几个人看骡车。王平带着周瑾和肖战骑马来到广宁府,打听着陈记棺材铺的地址找了去。

  广宁府贸易主街上人头攒动,南来北往的生意热闹非凡,江南的丝绸,北海的珍珠,淮南府的茶叶,湖广的干鱼,景德镇的瓷器摆的满街,西南的山货堆得山尖尖儿高,样样齐全,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馋的人只恨自己银子带的少。王平见这里商业如此繁华,暗叹道,自己虽在永昌府做得一街的生意,和这里的生意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只盼某天永昌府也和这广宁府一般的热闹才好。

  来到主街东边,只见一个光鲜的门面上写着“陈记喜材”四个大字。两边立柱上挂着木板刻联,上联是,“红喜是喜人生喜闻乐见”,下联是,“白喜亦喜先人喜得福气”,可见那陈升把这晦气的生意做得很是喜庆,不同凡响,心下很是佩服。

  王平下马,让肖战和周瑾在外边等他,两人牵着马去旁边拴马石栓了马,就在边上一个茶摊坐下喝茶。

  王平几步走进铺面,看到门口照壁上用油墨写着,“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事死如生事之如存”。那字写得刚劲有力,沉稳大气。王平看着那字,暗暗叫好,却不知出处。自己读的书少,想那陈升是秀才身份,读的书多,懂的道理多些,所以便能写出如此的字,做出如此的生意来。看来自己让族里的子弟多读书是完全正确的。正自沉思着,旁边一个伙计转了过来,点头哈腰的对着王平问安,“老爷吉祥,是来置办喜材?”

  王平笑道,“棺材便是棺材,何必文绉绉的说什么喜材?”

  伙计见他没见识,就有些做脸,说道,“我家做的是体面人的生意,体面人自然要用体面的字。听老爷口音是外乡人,莫不是有亲人殁在此地,想选口好的体面的送回去?”

  王平故意生气道,“你这伙计好没道理,难不成我来买棺材便一定是死了亲人?莫非你见我是外乡人就不得体面了?”

  伙计道,“老爷勿怪,来棺材铺自然是家里有了丧事,我便有此一问。我这里的棺材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两银子,老爷若有中意的可以挑了去,若没有中意的可以下定,半个月就可以交货。”说着指了指侧边厅上摆得满满的棺材。王平看过去,无非是些杉木板,做工虽然精致,也没自己的好。

  王平皱着眉问道,“我听说你这里有三十两的棺材,怎么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两了?”

  伙计得意的挥着手道,“老爷有所不知,我陈记的喜材如今是一棺难求,大都是要预定的,所以行市就涨了。三十两的棺材如今是没得做了,就这些摆放的也早早被人预定了的。老爷若想便宜,便去别家看看吧。”

  王平冷笑一声,问道,“也就是些杉木板,百年杉的都不是,就要一百两,岂不是乱了行市?”

  伙计有些不耐烦的说,“这边的行市就是这般,没得讨价还价的。”

  王平摆摆脑袋,说,“我也不是要买便宜的,只是这些货色实在看不上眼,算了吧。”装着要转身离开。

  伙计看了看他,见他穿着朴素,也没个冠戴,心里以为是闲汉看个热闹,只是那架势像个老爷,见他说话口气大,忙拉住说道,“这些都是好的,更好的自然有,在后边厅里呢。老爷确实要买,便随我来。”

  王平道,“带路便是,怕我没银子?”

  伙计满脸堆笑,带着王平来到后厅,指着那些棺材问道,“老爷可认得这些板?这些都是要上千的银子呢。”

  王平在铁皮那里学到些皮毛,认得木板,一眼看了,哼了一声,“无非是千秋万榔百年杉,连个像样的楠木也没,还好意思说什么体面。”说完,转身要走。

  伙计连忙拦住,嚷道,“老爷好大的口气,既然要买便买个吧,这广宁府最好的喜材都在我们这里,老爷去别家再见不着好的了。”

  王平故意生气道,“广宁府买不到,我便去其它州府买,何必只在这里。”

  伙计哼了一声,“去其它州府也要时日,只怕你等得,那硬了的尸身可等不得。”

  王平怒道,“你这伙计好不知趣,我买棺材难道一定要有死人?我便不买,莫非你要强卖不成?”话音刚落,两个汉子怒目睁着,捏得手指咔咔作响围了过来。

  伙计冷笑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那就自己买个备下岂不更好?”

  王平转怒为笑,说道,“你这伙计确实伶牙俐齿,只是逼着人强卖却是不近人情,天下哪有如此道理?”

  伙计怒道,“一进门我便看出你不是来买卖的,无非是要消遣我罢了。来啊,打了出去。”两个汉子发声吼,便要动手。王平心想自己是来谈生意的,如果动手生意还如何做?正左右为难该不该出手,只听一声传来,“慢着。”从旁边房间里转出一个人来。伙计和那两个汉子见了,忙收了手站在一旁,伙计上前说道,“掌柜的,这家伙是来找事儿的。”

  来人便是陈升陈二愣子。王平转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瘦高身材,穿着白袍,头戴秀才帽,脚踏绣纹靴,手里捏着一本书,腰间系着绿丝带,挂着玉环配饰,眼睛鼓囊着盯着自己。

  王平转身对着那秀才拱手致意,“阁下便是陈秀才?”

  那陈二愣子虽然做了掌柜,却还一身的文气,最喜人叫他秀才,而不是掌柜,听王平开口叫自己秀才,不由脸上有些和悦,点头拱手回礼,“在下便是陈升,不知客人尊姓大名?来此何事?”

  王平拱手说道,“在下永昌府王平,也是做着棺材生意,来贵宝地得知陈记大名,特此前来拜会。”

  陈升笑道,“原来是同行啊,我知你永昌府木材好,棺材做得也好,只是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王平道,“不敢,我见陈记把棺材铺开在闹市街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不同凡响,心下佩服得紧。实不相瞒,王某的棺材铺也开在永昌府闹市上,想着陈兄的生意与在下不谋而合,便有心结交,不知陈兄是否赏脸一叙?”

  陈升问,“贵宝号是?”

  王平道,“棺运天下。”

  陈升一听,心中一惊,道,“好名字,虽然陈某未曾听说过贵宝号,只从这名字就能看出王兄是胸怀天下的人。陈某最喜和有大志向的人交往。”

  王平道,“我商会刚成立不久,这次也是初到贵地接洽生意,还望陈兄不弃,我随行带来二十多口棺材在城外摆着,可随我去看看如何?”

  陈升问他,“王兄可有功名?”

  王平摇摇头,说,“不曾考取功名。江湖中人都叫我‘平先生’。”

  陈升不悦道,“既然没有功名,你我不便称兄道弟,此后我便叫你平先生,你叫我陈掌柜便是。”

  王平尴尬的笑道,“如此甚好。”

  陈升说道,“我也久慕永昌府的喜材做得好,只是不曾见着,如此,便去看看吧。”然后让伙计去备车,自己跟着王平走出铺面。

  周瑾和肖战见王平出来,牵着马迎了过去。

  陈升见两人伟岸魁梧,一身劲装打扮,不由暗惊。王平介绍二人,“这二人是我生死弟兄,周瑾和肖战,陈掌柜不要见怪。”陈升拱手致礼,两人昂然点头,也不回礼。

  陈升的马车赶了过来,跟着那两个汉子随行保护。一行人往北门外而行。来到北门外农家院子,陈升见了那些棺材,眼睛鼓得更大,赞不绝口,看了一阵,沉默了一阵,开口对王平说道,“永昌府的喜材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价格怕也很高,陈某不才,只做的是小本生意,这样的好东西,就该拉去京城贩卖,我这穷乡僻壤无人消受得起,平先生还是拉回去吧。陈某告辞。”

  王平也不挽留,笑着与他拱手辞了。陈升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棺材,上了车,让人赶着车往回走。

  肖战看他走远,说道,“我看这酸货阴阳怪气的,怕没安好心。”

  王平嘿嘿笑道,“此人聪明有见识,却阴险狡诈。只是遇着我便是小鬼见了阎王。我见他对我的棺材垂涎不止,只是不想出价,欺负我们是外乡人,便已起了歹心。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必定来抢。让老陈多做些饭食,让大家饱饱吃了,不可喝酒,早早歇下,养精蓄锐。”

  肖战和周瑾听了,去招呼手下做准备。

  午后,去联系买卖的经纪回来,说了行情,比了几家的价格,王平见价格合适,决定把火腿干货发给那些商家,要和那些商家建立长期供货合作,便想着留下一个经纪和王家后生在这里建客栈,常驻联络。

  晚上吃了饭,王平嘱咐老陈和赶车的伙计,四个经纪回房休息,锁好门,无论外边有任何动静,都不可出来。然后让镖师准备了火把,安排好其他人去院子外埋伏好,专等陈升的人来。

  夜上三更,寒气浸人,众人在角落里藏着,浑身冻得发抖,恨着那些要来的劫匪还不快来,正好活动筋骨。就听到院子外“咕咕”鸟叫,显然是强人试探暗号。院子里静得出奇,月光下,三个黑衣人悄悄翻进院子,蹑手蹑脚的四处看了看,又“咕咕”叫了两声,只见又有十来个黑衣人翻了进来,手持钢刀往房子围去。王平从门缝里看到,心下骇然,本以为他们拉了棺材走,却不想这帮人不单是要劫他棺木,更是要杀人越货,不由怒火中烧,推开门来,身后四个王家后生点上火把。

  王平跨出门槛,后边四人紧跟其后,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挎着刀剑迅速站在王平两边。王平大声喝道,“哪里来的歹人,竟敢私闯民宅,王某等候多时!”

  那些歹人见有埋伏,心头一惊,只是欺着对方人少,回过神来,也不搭话,一声喊,向王平冲杀过去。王笑,王越四人都学过些功夫,全然不惧,护着王平,举刀迎着歹人接战。王平见后生们以寡敌众,越斗越勇,全无怯意,很是欣慰,只担心他们的安危,大声喊道,“兄弟们还不现身杀敌!”边上一声呐喊,左边周瑾带着三个手下冲了过来,右边肖战一杆长枪杀来。王平纵身一跃,飞身扑向歹人,身形晃了几晃,如鬼魅般闪到数个歹人跟前。那几个歹人来不及哼一声,委顿地上魂魄散尽。周瑾哈哈大笑,左右开弓,一把开山斧如切瓜砍柴般,顿时劈翻三个,边杀边骂道,“爷爷的,从来都老子打家劫舍,你等鼠辈打家劫舍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来抢棺材的,闻所未闻,江湖奇谈,真个是抢着送死,呀呀呀,纳命来啊!”

  那边肖战长枪一晃,挑翻一人,喊道,“憨货,咱比比谁杀得多,输了请酒。”

  周瑾哈哈大笑,喊道,“怕你个二五八万的,砍人自然是我这斧头占着先,一下劈一片,你那破枪也就一个个挑去。”

  肖战哼了一声,“看我串烧给你下酒!”话音一落,肖战长枪脱手而出,对着几个成行冲过来的歹人飞去,只听哀嚎声声,长枪穿过三个歹人胸膛,肖战飞奔过去,迅速拔出枪头,掉转枪杆,舞着插在地上,得意的看着周瑾。可怜几个汉子做贼不成,白白丢了性命,死的凄惨。

  周瑾见他一枪穿了三个,很不服气,大吼一声,举着大斧追着歹人一通乱砍,杀得是哭爹叫娘,哀嚎起伏,残肢断头,惨绝人寰。片刻之间,近二十个歹人横七竖八躺地上十几个,剩着几个是跟王家后生对战的。王平见自家人占了优势,也不着急,背负着手,看着王笑他们力战歹人,呵呵笑道,“两位兄弟莫要上前了,留几个让这帮娃娃练练手。”

  周瑾和肖战便站了一边看,看着他们久战不下,周瑾摇头喊道,“平先生啊,你这些娃娃好是好,只是学着些不入流的功夫,殊不知阵上杀敌最要紧的是如何攻杀,并非防守。”

  那些余下的四个歹人已然心寒,只是要尽快脱身,边打别往院门处退。王平喊道,“烈大侠,留下一个回去报信才是。”

  四个歹人迅速往外跑,只见院门处一个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截断了退路。四人见无路可去,发声喊,挥舞着钢刀对着烈风冲了过去,没到跟前,只见烈风衣袖挥了挥,寒光一闪,几根银针穿进三人头颅,三人顿时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然后眼眶鼻孔嘴巴淌出血来,倒地死去,面目可怖,余下一人吓死过去。

  烈风身影已经不见。周瑾跨上几步,见四个倒地死去,嚷道,“老蜂子,大哥让你留下一个,你咋全都杀了?”

  棺材里传来话音,“我只杀了三个,另一个是吓死的。”

  王平喊道,“三弟,尽快救活过来,我要他传话。”

  周瑾叫来手下救人,自己抢过火把,便去清点死人,细细查看伤口,那些残缺的尸身自然是死在自己的大斧下,被穿胸穿喉的是肖战的,脖子上细刀口是平先生的,于是边看边数,“我一个,老肖一个,平先生一个……”数完后哈哈大笑,“老肖你输了,我多杀了一个,这酒你请定啦!”

  那边救活歹人,跪在王平跟前,吓得浑身发抖,捣蒜磕头求饶。王平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回去告诉陈二愣子,王某明日去他陈记棺材铺拜访,不见不散。”

  那歹人颤着声说道,“我不认识陈升,求大爷饶命啊。”

  王平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如此护主,忠心可嘉,我便饶你不死,你自去吧,告诉陈二愣子,别想逃,逃不掉的。”

  那歹人恨不得有七八条腿伸出来,四肢酸软,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消失在夜幕中。

  王平叫众人去把尸首抬去林子里挖坑埋了,务必把院子打扫干净。众人忙了半夜,埋完了尸体,打扫院子,清除血迹,已是天亮了。

  陈七被灌醉了酒,睡得死沉,哪里得知昨夜的厮杀,一觉醒来,一切如常,便生火做饭,只是水缸里的水剩得见底儿,那水已经被冲洗血污用完。想着昨天打满水的,如何一点不剩,怕是他们洗澡用了,也不介意,找来水桶叫伙计去河边打水。

  王平吃了早饭,安排些人手去出货,自己带着肖战周瑾跨马进了广宁府,来到陈记棺材铺,下了马,大摇大摆的走进铺面。周瑾提着开山斧,肖战捏着寒铁枪跟随。

  陈记的伙计见了他们,如见鬼魅一般,吓得两腿发软,垂着头引着三人进了后厅。来到后厅,王平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周瑾和肖战四周查看了下,确定没有埋伏,便站在王平身后。

  陈升慌张跑了过来,跪在王平面前,哭丧着脸磕头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平先生,还请平先生饶命。”

  王平冷笑一声,说道,“贵客上门,陈掌柜莫非一碗茶也舍不得请吗?”

  陈升跪着喊道,“赶紧给平先生上茶,上好茶。”

  不多时,伙计端着托盘,托盘里一碗茶水,颤着慌着递到王平面前。王平端起茶碗,吹了吹,喝了一口,递回给伙计,伙计托着茶跪在边上。

  王平开口说道,“陈掌柜,我王平是不是一个很懂礼数的人?”

  陈升连连称是,说,“是小人不懂礼数,小的该死。”

  昨晚一个杀手逃了回来,说了情形,陈升便吓得面如死灰,如遭五雷轰顶。向来陈升搭上官府,便欺行霸市,养着些歹人为非作歹,不想今日被外乡人顷刻间全部歼灭,想那王平不是一般的商贩,更不敢去报官,本想要逃避出去,却被杀手告知他们武功实在高强,根本逃无可逃,便战战兢兢地的挨到天亮,等王平过来兴师问罪,想着服软赔罪或许能逃过一劫。

  王平说道,“你自该死,搭上自家人如此多性命,那些冤魂自然要缠着你。”

  陈升苦着求饶。

  王平说道,“我这两位兄弟都忘了给你好好介绍,一个是黔州府啸聚山林的一方豪杰开山斧周瑾,手下上千的兄弟,西南绿林中好汉无不听从号令,一个是江湖中闻风丧胆的‘一枪锁喉’肖战,昨晚你的那些手下都死在他俩手上,也算死得不冤。”

  陈升吓得屁股尿流,哀哀说道,“那些人都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两位大侠出手,是为民除害。”

  王平哈哈大笑,问道,“陈掌柜,我若杀了你,是不是也算为民除害啊?”

  陈升嚎哭道,“平先生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只要平先生饶了小的性命,此后小的便是您豢养的狗,忠心不二,为平先生甘效犬马之劳。”

  王平喝道,“你的手下难道就是孤魂野鬼,他们难道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等难道不是?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见着好东西就直直的要抢,抢也就罢了,还要杀人性命。我这些兄弟虽然杀人越货,也没你如此这般丧尽天良!”

  陈升说道,“平先生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小的知道错了。”

  王平顺了顺气,缓声说道,“小子,没本事就别去做强人的买卖,老老实实做好你的棺材铺吧。江湖那套不是你这样的人玩的。”

  陈升拱手说道,“平先生教训得是,从此后小的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做人。”

  王平嘿嘿一笑,说,“你也算个聪明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我不打不相识,你说你准备如何做?”

  陈升已然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着王平宰割,哪里有打算,抬眼看着王平说道,“只要平先生饶得小的性命,小的做什么都可以。”

  王平点点头,“你起来说话。”陈升双腿乱颤,站不起来,周瑾上前,拎着他扔进一把椅子上。

  王平说道,“答应我两件事,我便饶了你。”

  陈升说道,“不说两件,两百件也答应。”

  王平道,“其一,重金抚恤那些杀手家人。”

  陈升连连应承,“这本是我分内的事,自然要做。”

  王平从怀里掏出一份契约文书,说,“签了这文书,此后便是我‘棺运天下’的人,门口招牌换成‘棺运天下陈记棺材铺’的字号。你还做你的掌柜。王某无非是要打通商路,货运天下,你做得好便是我广宁府一路的大当家,大把的赚银子,大家都占股份。若做的不好,我便找人替了你,然后送你一副好喜材。”

  陈升听了,心中暗暗叫苦,从来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今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千不该万不该不打听好他们的底细,惹火烧身,自家辛苦攒起来的产业便白白的拱手让了人。

  王平见他面有难色,笑道,“陈掌柜是聪明人,应该清楚与我合作百利而无一害。我掌控着永昌府上好的板材,我给你供货,你在这里经营,更是一家独大,我要做天下的生意,便要天下有本事的人一起做,陈掌柜是难得的人才,所以我不杀你,还要跟你长久合作下去。何必计较自家那点一亩三分地的小生意?我并非要占你产业,而是要入股你陈记,我那些拉来的棺材就是我的股金。”

  陈升一听,心中安稳下来,终于松了口气,拱手说道,“平先生恩威并举,实在是折服小人了,小人心悦臣服,自此便是平先生手下,一切全凭平先生做主。”

  王平满意的点点头,起身拉着陈升笑道,“此后我们便是一家人,相信你我一心一意,便会收拾一方,赚得更多的银子来。”

  陈升缓缓神,在王平的契约书上签字摁了手印。王平满心欢喜,把契约书收了,宽慰陈升。

  陈升因祸得福,无不欣慰,去广宁府最大的酒楼订了席,与王平把酒言欢。王平在广宁府呆了数日,派人把那些棺材拉进了陈记,拿着那些山货赚取的本金和利钱盘了一个商栈,商号挂着“永昌平先生商号”的牌匾,留下王笑和杨万里打理商栈,杨万里做掌柜,联络生意接待客人,王笑做账房,负责进出银两和货物入库出库。让他们接洽陈记的货物往来和银两结算,自行聘用人手,务要独挡一面。两人欣然应下,开始专心经营商栈。

  王平让周瑾负责永昌府到广宁府一线的货运,算是给他山寨的兄弟们找了一个长期的饭票。一切安排妥当,看着陈记棺材铺换成了“棺运天下陈记棺材铺”,满意的带着商队离开,一路回了永昌府。

  周瑾来到永昌府,上南山拜会关旭,兄弟见了,开心不已,盘桓了数日,便带着崔大牙置办好的山货棺材押往广宁府。王平见山货好卖,便要崔大牙更多的进了货,这一行便是两百多骡车浩浩荡荡穿山越岭而去,自此周瑾来往两地,做起了护镖的生意,解散了山上的喽啰,愿意跟随的就入了商会,不愿意的拿着银子归家去了。那一路的绿林都与周瑾交好,周瑾也懂得孝敬,大家相安无事,南边的商路便就此顺畅了。杨万里和王笑除了卖永昌府的山货,也进着广宁府的好货运往永昌府一路贩卖。利钱源源不断,生意日渐兴旺起来。

  周瑾受王平指派,暗地里派人监视着陈升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便要及时上报。那陈升知道了王平的厉害,又见他守信让自己赚得更多的银子,便安下心来做生意,心中更是叹服王平要做天下生意的胸襟,自己有了如此厉害的靠山,如何不好好办事?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赚的银子越来越多,陈升的心思就越来越活泛,他就盘算着有朝一日能取代王平,包揽这天下的生意才能志得意满,正是邪念一生,风云变幻,不想招惹出天大的祸事来,此是后话,暂且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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