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王家村祠堂里摆上了族长王泰的牌位,王泰的棺材摆放在祠堂中堂上,王家村的男子聚在祠堂里,披麻戴孝为王泰守灵,王泰的嫡系晚辈在灵柩边跪了一地,答谢前来祭奠的客人。王平代理族长事务,处理王泰的后事,祠堂很大,往日挤满了王家的人,而今却显得宽松冷清。王家村一战,王家人死伤过半,而死伤的都是精壮的汉子,是族里的中流砥柱。王泰没有去后山躲避,执意要在前线,他认为只要他不退缩,祖宗的英灵就会给后生们增加超凡的勇气,他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他的人只要站在那里,王家人就会看到希望,他要和他的孩子们共患难。在那场战斗中他看着晚辈一个个倒下,自己又帮不上忙,只是赔了些老泪,心急如焚,一口老痰提不上来,捱了个把月,汤药不进,断了气。
王平决定要给族长举办隆重的葬礼,因为王泰是族长,是王家人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让永昌府的官家人看到,王家败了。
杨知府得到消息,在师爷邵东方和捕头赵岩的陪同下来到了王家村,随从开路,两顶轿子停在祠堂外,赵岩骑马护卫。三人穿了便服,跨进祠堂,王平忙迎着,引着三人去堂前拱手拜了三拜,上了香,王泰家人致谢,杨知府说了些节哀的话,然后转身出了祠堂,王平跟了出去。
杨知府见王平满头白发,不胜凄凉,说道,“几个月不见,如何头发就白了?看你这样子,好不让人难过。”
王平拱手回道,“感谢大老爷关心,都是天意,生老病死哪里由得自己的?”
杨知府叹道,“老王啊,你可不能撂挑子,永昌府没了你打理,已经百业废了的。为了一方百姓,还望你早日振作起来。”
王平苦笑道,“大老爷,我已经心灰意冷,那些营生只有让小子们去做了,很多生意只能交给大老爷找可靠的人去打理。我是做不动了。”
杨知府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我知道你有所顾虑。而今的局势,收收手也是对的。朝廷上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平,“大老爷明鉴,如今你也看到了,我王家人死伤无数,怕再不能做什么了。我想朝廷的目的也该达到了吧?”
杨知府脸色一沉,道,“上边的心思你我都无法揣摩。老王,只要有我杨善之在这里一天,我便保你一天。你还是该放手去做。”
王平心想,你若要保我,当初为何不派些兵卒帮我?而今说这样的话,鬼才信你。王平拱手道,“大老爷,实在是王平无能,只求晚年无祸无灾就阿弥陀佛了。您尽管放心,我的生意做不成,永昌府的生意还是会兴旺起来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能用上我王平的,我定然鞠躬尽瘁,粉身碎骨。”
杨知府看着他,沉吟片刻,道,“多多珍重。你我相交多年,口水话就不多说了,永昌府只要有你平先生在,我想就不会衰败下去。”说完,上轿。邵东方和赵岩对王平拱手辞别。王平目送他们离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族长王泰的灵堂摆到头七,安排去后山下葬完毕,王平聚拢族人,推举王义为族长。王义推辞再三,王平坚持不许。其他人见王平一力举荐,都一致认同。王义只好越级做了族长。
不想王义上任族长第一件大事就是要把王耀祖的名字从族谱里除去。
当王平提出要把自己嫡亲儿子从族谱里除去的时候,祠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之后便窃窃私语。王义一时懵了,不知王平为何要这样做?
那王兴听了,吓得跪拜到堂上,哭道,“父亲,二弟的行径确实忤逆了些,但也不该从族里除了名,从此便没了根本,还请父亲三思而行,万万不可如此做啊。”
王义也劝道,“二哥,耀祖这孩子虽然离家出走,还是个孝顺的孩子,总有一日会回来的,毕竟这里是他的根,你这样做确实不该啊。再说,前些日他的儿子王华,也就是你的孙子还来为我王家村解了危局,就算他父亲有什么过错,那王华确实好的呀。我本想马上就把王华的名字添在族谱里,你却是为何啊?”
王平怒道,“那逆子纳妓为妻,简直羞辱先人,我如果不把他除名,便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我若姑息,以后我王家人便会藏污纳垢,你们休得劝我,王耀祖自此便不是我王家人了。”
王兴大声哭道,“爹啊,你如此做,别人就会说孩儿我鸠占鹊巢,你让孩儿以后怎么在族人面前抬起头来?”
王兴的亲爹听了,也上前劝道,“二弟,兴儿是我生养,而今却过继给你做了长子,你如今这样做,让孩子以后怎么处?怎么抬起头做人?我王家人都不会介意耀祖纳妓的事情,你也放过耀祖吧。”众人附和。王平只是不答应,执意要把耀祖的名字从家谱里除去。
王兴的亲爹附耳王兴说了一声,王兴起身飞快跑出祠堂,往家里跑去,找到王平的夫人,急急说了事情。王夫人听了,如雷贯耳,气得跌脚,哭了起来,“这天杀的如何就丢了天伦之情,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王兴忙叫人备了软轿,四个轿夫抬着王夫人飞快跑向王家祠堂。还好王平宅院离祠堂不远,很快到了祠堂门口,王兴搀着王夫人下轿,王夫人便要往祠堂里闯,被守门的拦住,不让进祠堂,就站在外边大吼大叫,“王平,你出来!我那祖儿如何惹着你,便要把他的根都拔了去?你没看到你那孙子如何的乖巧的吗?王平,听到了吗?你给我出来……”
祠堂里王家人都眼巴巴看着王平,王平不为所动,大声说道,“祖宗的规矩不能坏,那逆子我没打死他已经是顾念着亲情了。我是一家之长,这件事我做得主,王义,即刻修改族谱,把王耀祖除名。从今后,我王家村再没有王耀祖这个人!”
王义无奈,只好拿出族谱,把王耀祖的名字从族谱里抹了,再次修订族谱的时候,印刻上的族谱里便没了王耀祖的痕迹。王平暗地叫王义把原先的族谱烧了,不能留下迹象。
王平回到家里,王兴只是哭,夫人心中有气,哭个没完也不理他。王平走到内室,对着夫人坐下,让人把王兴也叫了进来,然后支开下人。
王平端坐喝了口茶,开口道,“你们哭够没有?”
王兴和王夫人只是不理他。
王平叹道,“夫人,我如此做,只是为了保护祖儿和他一家人,你们怎么就不体会我的苦心?”
王夫人抹着眼泪道,“你这丧了天良的,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我便死给你看。”
王平道,“兴儿,你也坐下吧,为父好好说给你听,只是听了以后,千万别说出去,该怨我还是得怨我。夫人也是,该不理我还是不要理我。”
王兴和王夫人相对看了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平说道,“前些日,华儿的师父,就是那青衣道长对我说,我王家当兴,但不是在西南,还明示是耀祖那边,说是有圣人降世。”
王兴和王夫人听了,惊得瞪大眼睛看着王平。
王平点点头,说,“且不管这样的事情是真是假,但高兴之余还是要谨慎些。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王家人死伤过半,想想都是这么些年来,我王家做得太兴旺,便有此一劫,所谓树大招风,惹来这一场腥风血雨根本无法避免。而今朝廷已经盯上我王家。我们只能收手,不能再张扬。若耀祖那边也被朝廷盯上,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先把耀祖从王家族谱里除名,他便跟我王家村没了干系,等日子长久了,大家也就忘了耀祖的存在,只有如此,才能保护他和他的后人周全。”
王夫人听了,转怒为喜,上前给王平斟茶,道,“老爷,原来你是为着祖儿的安全着想,妾身错怪你了。只是从此祖儿没了名分,实在可怜。”
王平咧嘴笑道,“有没有名分也是我的儿子,他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还怕他不认我这老子。”
王夫人道,“你都不要他了,他就该不认你。”
王兴问,“爹,如此,二弟在外边孤立无援,岂不太危险?”
王平道,“你以后不可再与他有书信来往。至于他的安全,就交给你这做大哥的负责,但一定要暗暗保护,要知道,那才是我王家的希望。”
王兴欢喜道,“放心吧,爹,我会派最厉害的高手暗中保护他们一家。”
王平点点头,“以后永昌府的事情就交给你打理,我和你几个叔叔都要隐居山林了。记住,万事不可出头,一定要低调。如今我王家不缺银子,就差一个大人物。”
“爹爹就是一个大人物。”
王平叹道,“你爹爹我只是一个井底之蛙,哪里算什么大人物?大人物一定是济世扶危的圣人,我相信白大侠不会骗我。”
处理完王家村的事情,王平把永昌府的生意交给了王兴打理,很多生意牵涉到官府,他毫不吝惜的交给了杨知府的人。
半年后,王平带着关旭,肖战和烈风去了南山。南山上重新修建了一个宽大的别院,可以容纳上千人落脚。那别院是王平花了重金,让最好的砖瓦工匠按着烈风设计的图纸建造,用了半年的时间修建好,而内部的装饰还没有完成,他们便迫不及待的上了山。
山上,几个人喝酒聊天,肖战问道,“大哥,我们的棺运天下难道就这样没了?”
王平笑道,“这里就是我们的棺运天下。”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从此便坐镇南山上做事?”
王平,“我们的威名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但我们的一定要保存实力。所以,这里的别院要足够大。我相信五弟设计的这别院一定是一个进退攻防便宜的城堡。”
烈风道,“让大哥见笑了。虽然谈不上完美,也算雄踞南山,那前边一道道明哨暗卡,信息传递,暗道驰援都做得万无一失。”
肖战问道,“江湖中的事情我们还过问不过问?”
王平和关旭相视一笑,“我和你二哥是走不动了,若你们想活动活动,便自己去,自己不愿意去,就派人去。不管怎么说,我们虽然淡出众人的视线,但我们的江湖地位却不能动摇。”
关旭道,“这南山便是我们的根基,大哥用了大部分的生意和上万的银子从官府那里换来了南山,我们就要好好守住这一方根基。”
“霁风清月,淡泊山林,每日和兄弟们喝酒吃肉,我王平这辈子知足了,若朝堂的眼睛能忘了我们,便是我们的福分。”
烈风道,“这次我们和瑞王爷一拼,朝廷借我们的力量消除了瑞王爷的威胁,同时也伤了我们的元气,照理说,他们也该放心了,知道了我们的态度。只是江湖中的事情,还得我们江湖人去做。而江湖和朝廷表面上不干涉,却息息相关的。我们身在江湖,便脱不开朝廷的。”
王平点点头,道,“五弟说得极是,脱不开,但要尽量避开。”
此后,王平数人便隐居山林,不时出没江湖除暴安良,和朝堂保持着距离,却不想还是被卷进了一场残酷的争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