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乌阳堡,大校场。
李镛拨来的一千军士到了。乌泱泱的一大片。
叶浩贤、纪灏文等人看着许州来的队伍正在行进,直接当场愣住。
这对面就是一帮老弱病残啊!
分明就是刚被强征来的,无精打采、衣衫破烂、装备奇缺,哪有一点正规军的样子,活脱脱是一支叫花子队伍。
这批人往校场上一站,反倒衬出叶浩贤等人没那么不堪了。
看来这堡里的兵力得多分出个四等和五等了。
吴得财见这场景气急败坏地叫道:“谁是带队的,出来!”
“我,我是!”
队列里出来个小武官,心中有愧,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吴得财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揪了过来,严厉地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就拿这些个人糊弄我们乌阳堡?这就是你家大人答应我家侯爷的人马不成?”
说着就是两巴掌扇了过去。
武官连声求饶:“小人只是遵命行事,请校尉大人宽恕!”
众人皆大为失望、同时也愤慨不已。
两日前,乌阳侯颁下军令,明示了本次任务的目的和部署。大伙本以为李镛派来的一千精兵肯定会挑起重担、充当主力,谁知来的竟是这等货色。
许多本就不愿出征的军士趁机鼓噪起来。
“李镛这个奸人,这是想让我们乌阳堡冲在前面当炮灰啊!”
“咱们找侯爷去,咱们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眼看就要压不住,吴得财暴喝一声:“吵吵什么,都他娘的闭嘴,一切自有侯爷定夺,我等遵命便是!”
喧闹声这才渐渐平息。
这事儿叶浩贤怎么都觉得不对。
“阿文,我觉着有点蹊跷啊。”
纪灏文紧紧贴了过来,小心问道:“贤哥,哪里不对?”
叶浩贤说道:“你想想,今次的事是李镛求我们侯爷帮忙,既然答应了调兵一千,就不应该再故意为难才对啊。”
纪灏文也点头道:“是呀,这李镛是侯爷的老部下了,听说以前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谁能想到居然会拿一帮刚抓来的农民糊弄侯爷。贤哥你说这会不会是李镛在给咱们侯爷下套啊?”
这种可能叶浩贤还真想过。可是给“八侯王”之首的乌阳侯下套,谁敢这么大的胆子?
“但这不合常理啊,李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啊,这潞山伯究竟是何用意呢?
叶浩贤陷入了沉思。
“妈的!”
叶浩贤这句口头禅,随着他讲的那些故事,在乌阳堡的年轻后生中已流传得很广。每次他一骂,大家就知道他又有了新点子。
“我们想问题的方向错了,关键不在李镛想干什么,而在于他不得不这样干。”
纪灏文似懂非懂地问道:“就是情势所迫?”
叶浩贤肯定地道:“没错,我们总认为李镛是故意这样做,却忽略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镛也是被逼无奈,只能把这一千渣子扔给我们。”
“贤哥怎么说?”
叶浩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李镛手下根本没有多余的兵!”
原因嘛,再简单不过。纪灏文也听明白了。
李镛跟民国军阀一样,吃空饷、喝兵血呗。
纪灏文张着大嘴彻底惊呆了。
远处的纪暮云和三大幕僚与叶浩贤完全想到了一块。
堂堂潞山伯、许州都督,统帅着帝国最大一州境内的全部军队,竟然窘迫到连一千的机动兵力都挪不出来。
纪暮云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青伯十分心痛地算起账来:“一名军士,年俸白银六特,足以供养一个三口之家的农户。多的空额不敢说,就这眼前一千军士,每年就是六千特白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秦焱一脸不屑地说道:“青老胆子太小哩,现在帝国军中,空额百分之十算是正常,百分之三十那是家常便饭,就是缺上一半也不稀奇。”
一支常备军,平日缺额吃空饷,一旦有事,便只能临时征募壮丁,拉出来的便是今日这样的队伍。
敖伯义看问题还要更深入些:“除去吃空额,还有一种赚钱方法是吃差额,尤其是驻扎在边境地区的将领,往往在当地招募外族充军,但给予他们的报酬却远低于普通军士,这一来一去又狠狠吃上了一笔。”
纪暮云心底隐隐作痛。
曾几何时,他是把李镛当做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和提携的。现在时过境迁,看来李镛已经失去了当年那少年英雄的气概。
也就是说,许州当前的面临的形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得多。
羌民浩荡南下,许州却既无可救济之粮,也无可御敌之兵。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纪暮云淡然地说道:“告诉吴二狗,把人收下,莫要再为难人家。”
青伯道:“侯爷戎马一生,经历战阵无数,可是率领这样的军队恐怕还是头一遭。”
纪暮云笑道:“青伯不用可怜我,我是自寻烦恼。”
敖伯义道:“只要侯爷下定决心,我等一定鼎力相扶,共度危局。”
青伯与秦焱也一同附和。
纪暮云道:“时不我待,就请伯义留守乌阳堡,青伯秦焱明日随我北上。”
三人齐声应诺。
按照乌阳侯军令,堡内所有军队立即进行重新编组。
依据帝国传统军制,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一名,十人为一什,设什长一名,百人为一队,设队长一名,千人为一统,设偏将一员。
不过在乌阳堡有军职的人太多,只能高职低就了。
槐阳将军秦焱,原来是统兵五千的副将,现在只能带领这一千五百弱兵了。
叶浩贤所在的六队第二什,什长叫范坤,原也是乌阳侯亲军中的一名百人队长。纪灏文也在这什,除此以外都是李镛的人马。
次日清晨,在乌阳堡外歇了一夜的大队拔营北上。
叶浩贤暗想,要是能遇见刘秀才这伙子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