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女子本刚,第五节
呼喊不应,前进不得,她将这一切烦恼归咎于来历不明的琉州使者,若非他胆敢勾引大兄,煽动闵行,她身边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遭到多次白秐带人堵截后,琉州使者不堪其扰,吹起一阵大风卷走了白秐。
白秐暗暗拔出淬毒的匕首,仙人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为了制服仙人,凡人不得不使用一些必要的手段。她试图偷袭,但是,一刹那,对面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冲击。
如同幼时面对北翟三王子,白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迫向自己,脖子上没有冰冷的手指和令人恐惧的力度,但这人的气息比北翟三王子更可怕,宛如一条冰冷的蛇一般在她耳边吐信子:“女公子。”
这人生的比白秐高大太多,白秐被迫只能从下往上地仰视他,正对着一双褐色眸子。那是一双和秦荃人一模一样色彩的眸子,相比书中记载的琉州人的瞳色较深。没有被掐住脖子,这给了白秐喘息的余地,不至于让她陷于困境而不得动弹,也让她瞧清了这人的软肋——这人引诱大兄,定也畏惧大兄而不敢对她出手;因此她冷哼一声,嘲讽笑道:“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大兄是不会放过你的!”
但白秐从对方的眼眸中看不到惊慌、看不到害怕、也看不到歉意时,她慌了,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而不得不思考退路。在白秐以为无望的时候,突然听见玄羽长叹了口气,放软语气道:“我敢对女公子做什么,该问女公子想对我做什么?”
果然如此。白秐看这个男人服软,倒是冷静下来,鄙夷地笑道,“虽然你是琉州使者,可你现在作为,称你一声师君倒是辱没了琉州各位长者。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男宠,现今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我大兄还宠着你;等你人老色衰……”
“男宠?”玄羽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大笑起来,而且打断了白无虑的话,“既然我只是个男宠,女君又为何屡屡找我麻烦?岂不是自降身份?”他眼睛一眨,转而笑道,“恐怕在大公子心中,我不是男宠这么简单吧?”不待白秐吃惊完,他又道,“你大兄可不把我当男宠,他想和我在一起,就像琉州灵主和海王在一起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且,女公子你现在说这种话,将来可要好好保着自己的真心,千万别落在某人身上,扔不掉,收不回来,到了人老色衰的时候,女公子也别闹着要携手白头。”
白秐一时噎住,冷笑道:“我告诉你,我大兄有个好友叫做高旭的,乃是高阳太子,云丘牧天当年还是他侍从呢。你说若是他知道你勾引我大兄,会对你怎么样?”虽说高阳太子失去踪迹,但云丘牧天尚在,两人关系亲近的名头还是可以吓唬人。
玄羽面上笑意更深了:“我倒不觉得他会对我怎么样。或许看我英俊潇洒,稳重大气,兴许高阳太子与我一见如故,还会牵着你大兄的手送到我手里呢。”
白秐气急,竟靠蛮力挣脱法术禁锢要再刺对方一刀,这一幕正巧被追踪而来的闵行等人看见。
“女君住手!”见匕首被师君格挡开去,闵行才略略定心,也开始害怕起来,白秐果真如她自己所说不怕沾血不重视人命,他以前只当女君任性胡说,如今看来女君是真能做出此事,他一时又怕又惧,既悲且怒,“琉州使者与女君有什么矛盾,您要置其于死地不可呢?”
白秐欲上前解释,可闵行却以为她要伤人先一步护住玄羽,这更让她怒气冲冲,自毁道:“没什么矛盾,我就是这样霸道不讲理。闵行,你也并非第一天认识我了,难道不知我性格?我不喜他,他就必须走;若赖着不走,我就杀了他,抹去这个琉州使者的痕迹。”
“女君在说什么胡话!不喜对方就必须离开,对方不离开就要杀人,这就是女君认为的独立女性形象吗?”
“那又关你什么事?”她将对玄羽的怨气一股脑撒在闵行身上,“你以为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就是对的吗?不了解事实就不要说话,他也不像你想的这么单纯。玄羽师君,你好样的!”
白秐对玄羽的恶意渐深,谁知玄羽竟似没感觉到这恶意,还在离开秦中时,十分认真地拜托她照顾白和。白秐阴暗地想:“这可是你说的,不关我的事。大兄能忘了你,那就是我觉得最好的事。”为此,她连夜跑到云心斋去。
“大兄,你可知琉州使者离开了王幾?”
白和正准备宽衣,听见她闯进房内,忙整理好外衣出去说话:“知道啊,怎么了?”
“那你可知他和谁一起离开的王幾?”
“不是和纪长女吗?还有谁?”
“大兄,你心可真放的宽!那个琉州使者,平日就和纪元澈不清不楚的,”——白和不赞同道:“你该叫她姐姐。临行前,三叔不是才收她做义女吗?”——“大兄!你那个男宠和纪元澈现在一起离开秦中,指不定里面有什么猫腻呢?大兄,你就擦亮眼睛看吧。”
“你这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啊?纪长女是玄羽在秦中的朋友,哪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再说,送纪长女回木府,还是三叔的意思呢。纪长女来秦中为质本来是木府为了表现交好秦荃的诚意,现在木府需要继承者,而白程又一直不肯答应联姻,三叔也没理由一直留着人家。只是当时说着纪长女是与白程联姻的,现在婚事不成,再由我们送回去难免给人家惹上一些闲言闲语,才拜托身为琉州使者的玄羽的。可巧玄羽也有事要回海界一趟。”
“他有什么事?莫不是查探了咱们秦中的实力,跑去海界通风报信了吧?”白秐眯起眼,“高宗杀了上原王后祭天,琉州能这么快就放开心结,那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见师君进秦中呢?这次琉州派使者来秦中,我看也是疑点丛丛。”
“玄羽每日都要和海界来往消息,最近却消息不通了,他有些担心,才要回海界看一看。”
白秐道:“这不是更说明了他是有目的来秦中的吗?”
谁知白和见说不过她,竟使眼色让大婢云萝出来道:“夜深了,主君该休息了,前几日来的大夫还说主君身体没修养好呢,女君还是请明日再来吧。”
——如此偏袒那家伙,也不知是不是那混蛋对大兄使了什么蛊惑的妖术。
想到这,白秐心有不甘,还是点头道:“既然大兄身体还没好,那赶快休息吧。”便告别出去了。
高阳自灭国后,高阳遗民隐匿各国,不敢再轻易露面,可是,这次不知是怎么回事,白秐上街时遇见了好几拨高阳遗民,想着这些高阳遗民,也许能让大兄想起曾经与高阳太子约定未来共同治国的誓约,白秐假作郁闷地提起这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近上街总是撞见高阳遗民,偏偏让人去抓他们,又总是抓不到,让他们跑了。”
果然,白和听完便有些着急,再三向妹妹确认道:“高阳遗民?可不是认错了吧?”
“不会认错,那些人都是红瞳。除了高阳遗民,还会有什么人是红瞳吗?”
白和听了这话却是冷静下来,想了想道:“可能不是高阳遗民,我怀疑是有人假扮的。无虑,你最近不要上街去,我会带人再去瞧瞧,看是什么人搞鬼。”
不管对方是不是高阳遗民,白和还是如她所想将心思从琉州使者身上移了开去,只是白秐没想到,那些人竟会使用法术,白和带去的侍从无不是以一当百的勇士,竟全部被伏击,白和也遭了毒手,晕倒在梁家巷后巷口。
“诊清楚了,不是毒不是暗器?”白瑾神情十分古怪。
太医院来的医官见多识广,几位医正诊断了数次,十分确认白和是中了法术才昏迷不醒的,白瑾听了却不发一言。白秐站在屏风后挨骂,心里明白此事不会有下文了,白瑾不会贸贸然与仙人动手,纵使对方出手伤了白家主君,也难以说阿翁心中是否有一丝幸灾乐祸。她探头看了下阿翁,立即被喝道:“你给我好好反省!女孩子不待在家整日出去鬼混,惹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说,还连累上你大兄,看我不罚你!”
白秐舔舔嘴唇没吭声,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好在白和出府前便与阿翁说清了是去调查何人伪装高阳遗民,不然依现在这情形,大兄与高阳遗民出现在一处的事情真不知如何解释,白和寻高阳遗民可以说是为了旧日情谊,也可以说是反对阿翁的政策,便是说去调查何人伪装高阳遗民,也打消不了白瑾的戒心。她胡思乱想着,又生出“果然大兄和仙人犯冲”的想法。
——就不该爱上仙人,不该和仙人有任何纠缠。
“若是仙术,也只有师君可解了吧。”闵行道。
白秐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的心声能被人听到,扭头看见闵行挨着屏风轻声安慰她:“女君不要担心,主君定会平安无事的。使者仙术强大,若是能联系上使者,定会救醒主君的。”
白秐想起高旭离开秦中时,再三嘱咐若有事情务必联系他,只是这家伙太没心没肺了些,既不说要去哪落脚,也不说如何联系他,空口红舌嘱咐这几句话便跑没影了。她心底骂了这人几句,又想了想,也低声道:“闵哥哥,你派人去木府,让纪长女联系琉州使者。他不是和纪长女是知己吗,这一去南方定也在纪长女身边。”
“女君说的是,纪长女也会仙术,联系使者总比我们容易些。”
“我没这么说……”见白瑾瞥过来,白秐忙收了声。而这空当,闵行已走出去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