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秦荃战记:失败的历史

章七 女子本刚,第六节

  不管怎么说,在寄出信半个月后,琉州使者便赶回了秦中,闵行在城门外等他,见到玄羽的时候,闵行差一点认不出他来,这个琉州使者与离开秦中时相比,胡子拉碴,整整瘦了一圈。

  “使者,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玄羽摆手拒绝道:“不必了,我已在木府休息过了。”

  闵行内心忍不住吃惊:“木府?木府不是在东海边上吗?这么说您出了木府就一直没有休息过吗?”

  “我没事,靠仙术过来比骑马要快。阿忧……大公子那天发生过什么事吗?”玄羽回头问闵行。

  “不知道,因为主君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闵行照实回答,“我们派人去那条巷子调查,也没有查到任何踪迹。医正们诊断说,主君此番是因法术才昏迷不醒,我们猜想会不会是有人不满秦中和琉州复交,所以才对主君做下此事。只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假扮高阳遗民?”

  玄羽没再说什么,告辞离开白家去往城外的驿站。这倒使得白秐吃了一惊,没想到上次还说“非白和不可”的男子现在就这么冷静地离去了。

  白秐忍不住抱怨:“亏我大兄还这么真心实意待他,没想到他是这么冷清冷意的人。”

  “琉州使者并不像您所说的那般冷情冷意。您有瞧见他的脸吗?”闵行见过高旭急忙赶来秦中的模样,并不认为高旭如白秐所说这么无情无义,忍不住为琉州使者辩解道。

  以为会如往常受到白秐的嘲讽,闵行低头准备迎接白秐的怒火,等了一会儿,只听见白秐冷哼一声。他欣喜地抬头,却见到白秐双手抱胸,阴沉地打量着他。

  “闵哥哥,还是这么容易被人欺骗,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白秐仍是不喜琉州使者。

  自长大后,闵行也于白府上领些事物,主要负责白府护卫安全,通常他是不负责守夜的,但因为主君突然遭到贼人袭击以致昏睡多日,闵行也不敢放松府中戒备,自请守夜。这一连几日都是平静无事,今夜,众人也以为无事发生,相约着换岗后去喝一杯。

  闵行提着灯笼从通往花厅的门走出来,嘱咐身后人要锁紧门户。忽见一道黑影越过云心斋墙头,直奔白和所在房间而去,慌忙带人去追。可绕过厅堂,随脚步走动处渐渐升起迷雾,闵行一行人陷入迷雾之中。

  “闵君,请不要再追了。”迷雾中传来声音,低沉而又悲切。

  “使者?”闵行回头问道。他辨不清迷雾中的方向,只能寻着声音问去,“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带阿忧去云丘。白……白丞相不允许,说两界山的瘴气对凡人伤害太重,他已请高人回来,我不知他请什么高人也等不及,阿忧的身体太差,我担心他耗不下去。”

  在他联系木府纪长女的时候,白瑾也派了人西去,白秐与他都是关心则乱,竟忘了西邙圣手也可以解法术。琉州使者这也是关心急切忘了此事,他忙道:“使者莫要着急,瑾君是去请西邙圣手了。圣手不仅精通医药,对法术也颇有了解,定是能解主君身上的法术的。”

  对方沉默下来,就在闵行以为琉州使者认同此事后,忽听对方急切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药老不会救阿忧,我只能带他入云丘。此番罪过,我来日再向丞相请罪了。”

  闵行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仁慈悲悯的医家不会救白和,可他来不及问,就闻到一阵奇异的花香,头脑昏昏然,身体一软,便瘫倒在地,昏睡过去了。

  果然,第二日清晨,便听见在白和处值夜的侍女们的惊呼。

  白瑾怒不可遏,白家家主在守卫周全的白府竟然被人偷走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便是白家的奇耻大辱。他一气之下,要将昨夜在云心斋值夜的侍从都杖毙,闵行虽因身份可逃过杖毙,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要处罚一二。

  白秐听闻白和不见的消息,便猜到了是何人所为。她闯进大厅,向白瑾道:“做甚处罚我的人,明明是那个琉州使者的错!既然他说带大兄上云丘求医,咱们派人守在两界山接他们便是,若是大兄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再与琉州使者拼命不迟。”

  如白秐所说,白家在两界山找到了病愈归来的家主白和。

  “大兄!”白秐见到身形瘦削,脸色却尚好的白和,心里的担忧顿时转为惊喜,扑上去抱住白和。

  “无虑,你怎么在这?”白和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在这?”

  “大兄不记得了吗?”白秐稍稍离开大兄的拥抱,站直身体去瞧他。

  白和扶着额头,苦恼道:“头好痛,感觉有些事情想不起来……”

  “无所谓,大兄若是想不起什么,无虑都会告知大兄的。”无虑笑眯眯的挽起大兄的胳膊,在侍从的服侍下走上回秦中的马车。

  白和的记忆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唯独忘记的是有关琉州使者的一切事情,虽然连高阳太子的事情也忘记了,但这相比大兄会丢弃她留在旧秩序枷锁的恐惧,实在是太好了。白秐心中第一次感到如此痛快。

  “你今日过来,怎么不见闵行随从?”白和瞧瞧跟随堂妹而来的侍从,却是没见到从来不离白秐左右的闵行,遂问道。

  白秐却是不大开心听见这问题,只是大兄有意顾着她心情,转而问起别的事情,她也不能不答;只见她随意转动手上的茶杯,闷闷回答:“我不要他跟来。”

  “你们之间不好吗?”

  白秐仍是闷声闷气地答道:“没有什么不好。大兄,你知我性子不好,所以喜欢他包容我一切的模样,看见他明明不赞同我做法,急的团团转却又耐我无何,甚至还为我的坏找理由的模样,就格外喜欢。我这人毛病多,别人喜欢我我就不喜他,别人不喜我我倒还有两分心思,我这种孤独终老的命格,所以,他对我没心意是最好,但亲耳听到他说要迎娶他人又是另一回事。我真恨不得杀了那女子。”甫一抬头,见着大兄皱着眉头,她心里顿时也揪紧起来,神情却仍是骄傲地,“大兄,我妄言了。”

  白和果然不赞同道:“你还是收敛了这念头,虽然闵行性格和善,但听见你这想法总会避开。你若要拘他在身边,各种手段都有,何必这么极端?”

  “所以才烦恼啊。总得找着个理由拘着他才好,可恨我不是男儿身,又要时刻遵守那破旧礼仪,说话走路都要避开才行,哪里去寻那由头?”白秐皱眉,心里愈是不满。

  “去年那黄公子品行不好,你厌恶他也是自然,也许闵行能不同。你不若……”

  “大兄,这是最没可能的。一则我不敢试;二则,他不喜欢我,一心放在他那未过门的妻子身上,我也不想迫他。”

  “用情至深终究伤的是你自己。”

  “谁知我也陷入这境地,真是应了那混球的话。”白秐愤愤,咬牙切齿道。

  白和见妹妹嘟嘟囔囔,只觉还是年纪小藏不住心思,笑问道:“你说什么呀?都听不清。”

  “什么什么呀?”白秐本想一混而过,但白和偏不叫她如意,直追着她问,她抿抿嘴,也笑道,“我说,我现在要一心投入朝政中,没空管这情情爱爱的小事。”

  “这两者又不矛盾。”

  “不矛盾吗?”白秐急急切切地问,“我是技穷了,大兄可有什么法子?”

  兄妹两正说着话,就听见婢女前来禀告:闵行来接女君了。

  白秐撇嘴,手中的茶杯也随意丢回案上,气恼道:“叫他进来。他不是来接我吗?站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及至见到闵行进来,向自己和白和恭敬行礼,更是使了个白眼,连视线也瞥向另一侧,却是抬起手道:“扶我起来。”

  闵行有些为难,求助般看向白和,却见其一脸促狭的笑容,只得硬着头皮道:“哎,这个,男女授受不清。女君,还是让婢女扶您起来吧。”

  这下可真是气的白秐冒火,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我不回去了,你快走吧。”盯了一会,她却是扭转头不理闵行了,向白和笑道:“大兄,你真要去做小天子的‘保母’了吗?我可听说那小天子胡闹的很。”

  白和看闵行满脸通红,觉得堂妹该闹够了,遂向白秐摇摇头笑道:“你可别为难他了,快随他回去吧。”

  因着家中关系复杂,白秐十分厌恶白瑾从外面带来的私生子白程,从不肯认他为兄长,反而是亲近堂兄白和,亲亲热热地唤他“大兄”,故而也十分愿意听从白和的话。遂点点头,不情不愿地搭着婢女的手站起来;经过闵行时,还有意不给他一眼。

  要说德宗胡闹得很,白秐也任性得很。

  ——也真亏闵行忍受的下去,白和笑着想道。待到独处寂静时,他头脑里那个模糊影子突然显现出来,似乎那人也曾这样容忍他,每日里绞尽心思逗他开心;若是他有半点不乐,那人要比他更加百倍地郁闷不乐,像只落败的小狗耷拉着眼角跟随在他身后,等着他露出笑脸,便立时扑腾上来。只是头痛,怎么也看不清对面人的模样。

  因丞相白瑾为教导德宗所谓尊贵气概,命宫中侍婢务必对德宗言听计从,稍有不敬,便是酷刑重罚,即便对同朝为官的同僚,白瑾稍有不满,也是动辄贬低处罚;德宗受其教导,养出一副颐指气使,心高气傲的脾性,对师长族亲也毫无尊重态度。

  白和进宫时正遇见德宗赶两鬓花白的饱学之士闫静出来。他先是抬手阻止宫中守卫的驱赶,又好好安抚了一番这位老大臣,站在长生殿外望了望天空,才拂拂衣袖走入太和宫。

  德宗见到的正是这么一位美貌非常的年轻人云淡风轻地走上殿来,躬身向自己行礼道:“陛下,臣乃新任侍中白和,不知可否与您谈一谈方才的事?”

  他已经学会分辨美丑的能力,不禁对这挑战他权威的美人宽容道:“莫非你也想对朕说教?”他高高地挑起一侧的眉毛,眼里却没有权威被冒犯的不满。

  “陛下的决定臣不敢妄加评论。只是不知陛下可否愿意与臣谈一谈此事?”白和温声回答。

  “你说吧,不过朕可不会听你的。”德宗傲然道,他看着这容貌迤逦的侍中,想了一想,又道,“朕中意你,你留下来吧。白丞相那边朕会和他说的,你以后就听朕的命令了。”虽然德宗厌恶丞相白瑾至极,行动神态却像极了白瑾的居高自傲与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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