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豫章说服证券交易委员会加强对空头的监管，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雷霆和其他投行的压力，但这挽救不了投行持续下跌的行情。

　　在每个月和金融街巨头会面的例行午餐会上，周豫章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在昨天收到了各投行第二季度的财报，财报显示雷霆第二季度盈利下滑了百分之四十，远达、复兴银行、松鹤银行的盈利也均有百分之十二到百分之二十的下滑。

　　雷霆出售的事迫在眉睫了。

　　周豫章为祝从云和雨城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刘杭安排了一次会面：“你必须自己去和雨城银行谈，财政部不会出面的，你必须牢记这点。”

　　但这次会面也无果而终了。祝从云根本没有调整自己的交易计划，他开价十五钱每股（雷霆现在的股价是十钱每股），刘杭嗤笑不已，断然拒绝了这笔交易，他嘲讽道：““客户利益至上”这一点你们做的很好，但我不会当冤大头的！”

　　接连的失败让祝从云情绪失控，他连续几度飞讯蝶给周豫章和吴敏言，想让他们出面给买家施压，让买家承诺收购雷霆。周豫章和吴敏言一致拒绝道：“财政部是不会出面的！”但周豫章还是念在同行的情谊上，解释说财政部出面只会让买家对雷霆的前景更加怀疑。“你放心，”他承诺说，“如果他们来财政部找我和吴敏言或者任何一个人询问雷霆的情况，我们一定会替雷霆说好话。”

　　阿宝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财政部急于出售雷霆，却又不肯出面安排收购呢？不要说经济自由朝廷不能插手，偕日升的收购就是财政部主持的，我可还记得呢。”她嘟起嘴，表示偕日升的事她还记仇着呢。

　　“因为在海界现在的法律框架中，财政部能做的事非常有限。”我解释道。

　　阿宝想了想，又问：“听说大陆诸侯都集中权力在自己手中，这样是不是对财政部更好些呢？”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更好，集权后财政部可以获得更大自主权，能在危机初期就做出决断，而不必像现在要在各种条条框框限制中制定一个让各方面都满意的方案中浪费时间；但我也记得分散和约束权力的初衷是人们对朝廷的不信任，海界不可能放任欺凌和不公平的事情再次发生。

　　更糟糕的是，吴敏言的担忧应验了。雷霆的内部斗争影响到了它的决策者，祝从云逐渐丧失对公司的控制权。精简公司业务、剥离不良资产的策略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投资者仍是担心雷霆的未来，雷霆的股价仍在持续下降中。

　　八月十六，中秋节翌日，雷霆必须于当日公布年中财报。所有人都盯着雷霆看它是否会如实公布预期损失和接下来的战略性替代方案，也在等着看财政部会不会采取救助行动。除了雷霆的人在为拯救自己公司努力外，还有一些人也赶在中秋的假期行动着。

　　“如果雷霆破产，而财政部又决定不介入的话，我们也会遭受巨大损失。必须赶在假期结束前落实雷霆的抵押品。”几乎在每一家与雷霆签订抵押的金融公司都发生了同样的对话，“在这场金融海啸中，我们必须优先保住自己。”

　　远达、复兴银行都要求雷霆增加相应规模的抵押品，并且暗含威胁地说：“我们解决了问题，你们也不会增添更多麻烦，一举两得，不是吗？”

　　祝从云才不认为这是一举两得：“这根本就是趁火打劫！”他拒绝把现金以存款方式存入远达或者复兴银行任何一家银行，可他没法拒绝增加抵押品，就像远达、复兴银行所说，如果他拒不履行协议内容，他们就能按合同合情合理地让雷霆关门。

　　节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雷霆股价以下跌百分之五十收盘，这是雷霆历史上受打击最严重的一天。雷霆的高管们忧心忡忡，因为交易大厅发来的报告显示越来越多的对冲基金正在撤出对雷霆的投资，另外，直到现在雷霆还是没有找到买家。

　　就在他们已经接受绝望的现状时，古怀民告诉我们巴克林董事会通过了竞购雷霆的提案，条件是成交价格要足够低。祝从云收到消息时还有些惊愕，我感觉到他极力在压制自己的震惊，虽然他对我说“好，稍后我再联系你”，但他声音显然没有他脸上那么淡定。无论怎么说，这对雷霆来说不啻于在大洋上漂泊了十天遇见了一阵凉风细雨——虽然没那么有用，但也足够救雷霆的命了。

　　巴克林收购项目仍是按精简业务、剥离不良资产的计划进行，他们只打算收购“好资产”的那部分，“坏资产”的部分他们可不想要。但祝从云并不那么甘心，他问我：“还能找到其他买家吗？我们不能任由巴克林压价，我们股东的利益怎么办？”

　　我简直要气笑了：谁在乎你的股东？但他的话是对的，我们确实不能让雷霆只有一个买家，必须有另一家银行给雷霆抬价，保证雷霆有足够的议价权，否则雷霆的股东会拒绝这次交易最后导致公司破产的，而这不是财政部所愿意看见的。

　　周豫章重新联系了雨城银行的刘杭，要求他重启雷霆的谈判：“我知道，祝从云的脾气有些……让人生厌。但我保证，这次交易他不会插手了，他说的不算数了。”我在周豫章办公室里等他结束这次沟通，他显然疲惫极了，灭了讯蝶后差点站不稳摔在地上，我扶他坐好，看见他注视着我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以后也会站在我这个位置，你能承担的起这个位置的责任吗？最后，他向我摆摆手道：“去吧，去向祝从云交差吧。他让财政部做的我们都做到了，不要再对他心软了。”

　　雷霆在中秋节翌日公布了财务情况，也公布了资产重组计划——将公司持有的商业不动产全部剥离出来，也就是拆分“不良资产”，它还告诉所有财经报道：雷霆仍将尽力寻求一切战略替代性方案从而使股东利益最大化。这意味着雷霆已经准备接受一切可能的开价，也意味着想要收购雷霆部分业务或者整家公司的买家都可以参与进来了。

　　拆分“不良资产”的计划是最美好的，但这个看起来能使雷霆摆脱累赘而且走向更强大的计划却在根本上行不通，金融街的银行家都明白，在这人人自危的环境中，谁都想尽可能为自己保留更多资金，雷霆又能从哪里筹集资金实现这一计划呢？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靡靡若时报就专门提到了这个问题：“要拆分需要先注资，你们需要的资金规模是多少？你们会从哪里筹集资金？我们了解到的是，市场上已经没有银行愿意给雷霆提供新的信贷额度了。”靡靡若时报挑明了雷霆现在存在一个无法填补的巨大资金缺口，雷霆仍在撒谎。

　　评级公司此时也发布了公告：它们准备重新评估雷霆的信用等级。如果雷霆不能尽快找到买家，评级公司将下调雷霆的信用评级，而在这个以信用为基础的金融体系里，信用评级下调意味着：完了。

　　祝从云再次联系了松鹤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宋铭，他不能只等着财政部给他挑选买家候选人，他需要更多的选择。另外，他还联系了远达和金花银行，虽然他并不喜欢远达的居高自傲和金花银行的保守呆板。

　　宋铭虽然对夏天的那次会谈十分恼火，但他本人还是十分喜欢雷霆的文化，而且，雷霆现在的股价仅有夏天时的三分之一，从财务角度来看，此时收购雷霆或许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远达是最先结束与雷霆的会谈的。也许是出于两家业务相同公司的文化排斥，远达与雷霆之间一直互相看不顺眼，这次也是如此。面对远达要求雷霆公开公司账簿的常规请求，雷霆断然拒绝了，理由是“远达曾在收购隆耀时以帮助为名偷盗了隆耀的账务资料并从中获利”，虽然远达强烈反对这一指控，但雷霆已经认定事实就是如此并结束了会谈。

　　松鹤银行随后也放弃了与雷霆的会谈。虽然雷霆在各个方面都做出了让步，但松鹤银行的银行家们在仔细查阅了雷霆的财务数据和各类资产后，确认雷霆的业务和松鹤银行的业务高度重合，而且雷霆的负债太高，它们实在无力给与雷霆任何有效的帮助。松鹤银行的银行家没有挑明的一点是他们从雷霆的危机中看到了他们自己，松鹤银行的资产同样存在巨大风险，如果雷霆倒了，下一个就是他们。

　　紧接着金花银行也退出了，最后上谈判桌的只剩雨城银行和巴克林银行。

　　我以为一切终于要落槌时，祝从云给我来消息说：他从熟人那里得知雨城银行和巴克林银行都要求财政部担保，不然他们就拒绝这笔交易。我又惊又怒，阿宝的生日宴会也完全坐不下来，海王、灵主见此让我先去处理雷霆的事。

　　阿宝追出来道：“源哥哥你去哪里？今天我生日欸！”

　　“不好意思。”我折返回来抱了抱她，“生日快乐！”我一面施法离开一面冲她喊道：“不要等我，自己玩的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