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一封不能公开的信,第二节
有一段时间,我沉浸在自己为何而活的拷问中走不出来,自问为什么会来到这世上?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真有活着的必要吗?那段日子很怕时间的流逝,不知道下一刻该做什么,也怕夜晚的结束。明天和今天一样,后天和明天一样,浑浑噩噩地就过去了一天,也不知在干什么,也不知要干什么,因此很害怕面对这样相似却毫无意义的第二天。
有日收工晚,回来已是半夜,饥肠辘辘,想起还要记账,便灌了一肚子凉水忙忙算这几日的支出,额前的头发杂乱,又许久未得空修剪,余几番拨上去不得,仍是掉下来扎到眼睛。没有缘由地,我突然崩溃大哭,情绪的弦一下子断了。
后回想此事,实为际遇变化太大而无法承受也。
人生坎坷为何来?多逃不过一个“贫”字。
我生于王侯之家,受万千宠爱长大,黄金作台玉为阶,明珠不过是我姊妹小玩意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为阿堵物烦忧。宫变突然,余带着小鱼儿匆忙离宫,未及收拾珠宝伴身,也是未曾考虑过这一点,离宫时仅有头上珠钗一副与身上衣裳一套。逃出王都,好不容易拿珠钗和衣裳换了些钱财,但平生不知节省为何物,很快便挥霍一空。但那时灵力还未完全消散,且精神上知晓灵主就在前方,又有小鱼儿一直相伴左右,虽苦却不寂寞,心灵上也不算难捱。从云丘返回大陆,失我姊妹,灵力全消,始知生活艰难远大于此。
既下云丘,当避开秦中,打算经北翟、南明,走海路返回江国。来秦中时因跟随在灵主队伍之后,各地关卡为不阻灵主,多有放松,因而余混在野人中,倒也未曾受为难。谁知出南明时,竟然被小小关卡拦住,时虽盗有圣灵石,但圣灵石并不认我为主,不肯借余灵力,只得另想办法。后听人说可假办牒文,遂用了些钱办了前往江国的关牒,但经此事拖延,原定好的商船已离港,只好转乘下趟商船往江国去。
船行至雍海时,船头竟向甲板下的乘客勒索要加三千钱,否则赶下船去。我欲教训此人,有善心老船员拉住我道:“你打不过他的。他敢在船上向众人勒索,便是打通了上下和他一气,吃定没人理你们。那些船员拿了他的钱,自然听他办事,纵使你现在打赢他,谁知底下又有什么阴私等着你。不若先答应着,等到龙城港口补给,届时你们再报官去。”其他人均称是,按计划行之,但我却是入不得府衙之人,到了薛国的龙城码头,便自行离去了。
驶往江国的远洋航船难得,通常这等远洋航船多是属于那些大航运商,但自秦中、琉州与云丘联合搜捕文书传向诸侯国,要求各地运输均需查验客人身份,这些大航运商首当其冲,偷渡一途彻底被堵住;不仅如此,连城内驿站等居所也一一排查起来,这项严查持续了近五个月才略有放松,而我的钱袋眼见告罄,不得不留在此处先找份工养活自己。
起初我在城里找工作,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便见有招人处都一一问去,多被雇主以无经验、无资历为由拒绝,偶有不要求经验资历者,又嫌弃余是女子身者居多,吃不得苦、重心在家庭便成了借口。钱袋里的钱越来越少,工作却杳杳然不见踪迹,我有时跑大半个城只因听人说那里有招工,时常跑上一天只有在回来的路上才有空闲啃一口冷饼充饥。龙城近海,夏季多暴雨,抱着干饼披着雨披狂奔在这样天气里便成了常事。
寻寻觅觅,一个多月后倒也让我找着一份誊写的工作。龙城海运发达,官府自然对海运贸易多加征税,为此制定出各项进出口政策。商家们为了在薛国贸易,便要按着官府的要求申报货物资料,但文书工作复杂累牍,且政策条目多有重叠,更有细则,可谓繁不胜数。久之,港口便生出专业替商户做申报资料的行业。有申报资格的人并不多,客户的单却忙不完,因此行业内又生出誊写刻书的人,待申报人接到客户的单,将其资料分类发派下来,我们便按照一定模板将这些资料填入申报单中,再由申报人转呈官府。这事枯燥无趣,工薪微薄,在桌案前一坐便是一整天,精神身体都麻木的很,但好在港口活多,薪水发放也算稳定,更兼不用与人打交道,在离开龙城前,我便是一直在做这份工。
为了省钱,找到这份工后我便搬去了平安村——龙城的一个城中村。说是村庄,其实不然,与本地村民居住的一院两厅三卧室的房子不同,平安村的房子多是外出打工者租赁,这些房子只有一个单间(厨房和卧室用木板格开,没有厅堂,只有一扇门,一扇窗,走不得五步便要碰壁。房东对租房人数没有约束,因而这里最常见的便是四至八人合租在一间房里);许是建造时有意为之,每个房间的窗户都小的要命,房子又是并排而联,远远望去,就像一排排鸽笼,务工者就像鸽子早出晚归四处劳作。阴暗潮湿的地域多有蟑螂老鼠,城中村尤甚,它们与这里的黑工、毒贩、佣兵、人贩子等混居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城池的黑色底调。
誊写抄录的工作虽稳定,但薪资微薄,若无其他收入,便是连日常生活也支撑不了,更因害怕身份泄露,我租了一间房独住,每逢月底房东催账,格外觉得手头艰难。为此工作之余,我也接替人写信的活。但住在这里的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没几个人要写信的,这活也就时有时无,即便来了活,也不是很轻松。因要写信的多是思念孩子的父母,这些人已到眼花耳鸣的年纪,口音已定型,辨认极难;余也不擅长将口语转化为书面之语;兼之讨价还价,额外耗费的精力比刻字本身多得多。有次遇上一位老婆婆,要写信给她儿子,加衣添食的话说了不知凡几,最后只拿得出两枚刀币,我无奈接了。谁知这消息竟传开了来,好多人知道这写信低廉的先生,余不堪其扰,坚决赶走了这些人,并定下了按字收费的规矩,又被人骂了好一通黑心商人。本来也没什么人来写信,不知为何骂声倒是一片,后来索性不再做这生意,如此又过了三两个月,骂声才渐渐平息。
秋初时分,有一对年轻夫妇赁屋于余室左侧,男名玉成,女唤瑛姑。玉成兄跟船为业,常数月生活在船上,独留瑛姑守在岸上。瑛姑年长我三四岁,是极豪爽爱笑之人,偏却怕黑怕鬼怪,玉成兄出门的时候,瑛姑便常常搬来与我同住。玉成兄若早回岸上,往往要来我住处寻瑛姑,又打趣我俩:“若非被衾有两床,我还以为自己尚是独身。”
瑛姑笑道:“那我下次将被衾一起抱走,可巧天冷下来了,我与阿青也暖和些。”
他俩斗嘴,我笑坐在一旁观战。
余在港口谋生,瑛姑在城里一富商家帮工。早起我俩携手出门,至沧浪桥分手,我往东边港口去,瑛姑便往南边富商家去。接近年关,祭祖等事便需准备起来,为赶年节,商户早早开始备货,要在祭祖前将货物备好,因此越近年关,港口反倒清闲起来,富商家却是一日比一日忙碌,瑛姑往往忙到下晌也不见歇。若我下工早,便走去富商家接她,她见我来,便开始收拾首尾准备下工;有时忙得太晚,富商家会整治饭菜,我便与她一同在厨房吃了饭再回。年节多喜事,瑛姑得了富商家散下来的精致点心,往往留着在回去的路上与我分吃,说一起得福。
龙城重商,故宵禁晚,商户也不全拘在两坊,游散商贩担着一担挑子,往地上一放,也是个现成的买卖了。冬日愈冷,天也黑得快,我俩回去路上偶然看见卖烤红薯的小贩,瑛姑欢喜地迎了上去:“阿青,我与你分一只吧,冬天吃红薯,最暖和了。”江国少有此物,余闻着香甜,欣然应诺。瑛姑挑了一只大的在手,轻轻一掰,分作两半。某与瑛姑,相好如同一人,但唯有银钱处算的清清白白,便如红薯,物虽价廉,我俩也是各付一半。我不愿与人在银钱上有任何纠葛,恐生祸端;瑛姑也道:“不与亲朋好友沾上钱字,生财不共享,花费也不独出,免生怨气。”
到了年底,诸行休市,港口也沉寂下来,又接连下了两日雪,天寒地冻的,街上行人更少了,平安村的人们也不大出门做活了。瑛姑听说余不回家过年,极力邀余共度除夕,余应之,遂一起守岁。吃完饭,我与瑛姑盖着棉被坐在榻上闲话家常,玉成兄要敬神和照应外间放炮,便搬了张凳子坐在火炉边,以便随时能外出。闲话间,瑛姑说她怀孕了,已一月有余,我听此亦为她开心矣。
初六方过,玉成兄又跟船走了,余亦开始上工,瑛姑告了假,过了十五才往城中去。随着月份增长,瑛姑害喜也越发严重,以前的好胃口没了,时常什么东西都没吃就开始吐,有熟识的卖油娘子看见,笑道:“这是男相,恭喜恭喜。”瑛姑微笑着道谢,又送了几块糕饼说“不要嫌弃”,卖油娘子笑着收了。
自过了惊蛰,龙城又多雨起来,一阵一阵冷雨,温度也随着下降。因赶清明集会,码头货船不停歇地运货来,余下工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晚,自是无空再去接瑛姑。三月初七晚,余回去见瑛姑屋前围了许多人,卖油娘子正在房里叫人烧水请琉州灵主神位,又出来赶人叫人不要围着,问之才知瑛姑回来时在沧浪桥下摔了。多日大雨,城中道路泥泞,瑛姑走动不便,欲在桥下歇息一番,谁知大雨迷了眼,竟踩在青苔上,卖油娘子卖完油正打桥上经过,听见哀苦声下桥一看,这才招呼了人送回家来。余进去时瑛姑已痛晕过去,卖油娘子烧了张符冲了水端来,要让瑛姑饮下。
余大惊:“瑛姑摔了为何不请大夫,饮这劳什子做甚?”
卖油娘子道:“这是神台台主亲手写的符,有大用,瑛姑饮下就好了。”
“荒唐!你们谁快去请大夫来,叫大夫来救命啊!”余冲着门外喊道,数遍,才有人去请大夫。卖油娘子犹埋怨余道:“台主的符不比大夫强?竟花那冤枉钱!”
瑛姑失了孩子,便告了假在家休养。富商听闻此事,命人送了钱来,嘱咐瑛姑好生休息,府中诸事都有人接手,不必挂怀,先养好身体。共事的仆役仆妇们也都来过一次,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口袋红米,安慰瑛姑不要多想,养好身体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卖油娘子和帮忙请大夫的人也来过,还有四周的邻居,好不好都过来安慰一番。玉成兄还在海上,余又要上工,瑛姑只好自己接待,勉强坐在床上向众人道谢,见别人伤心,还要宽慰一番。待晚上余回来做饭,瑛姑看着那些礼物,笑道:“主家善行,我不能去干活他们还送了钱来,大家也是都送了好些东西。这些钱就留给阿哥打通关系,也谋个小主事,不必像现在辛苦。阿青,等会你提些鸡蛋和米走,我现在吃饭要忌口,饭菜寡淡,你跟着我怎么吃得来?”
瑛姑满面笑容,余不忍见,道:“你好生歇息会,我就守在门外,有事你就叫我。”
未出月子,房东叫瑛姑搬走,因为房子见了血光,意味就不好了,请她多谅解些。好在玉成兄来口信说他升职了,要搬去汉溪住,因此搬家一事倒未显得多慌乱。日子过得飞快,玉成兄在汉溪找好房子时已是入夏,瑛姑挑拣了好些家具送我,道:“这个衣柜很够大,衣服被褥啊尽够装下了。”她收拾行李时,连带着也替我收拾了居室一番:“这面墙漏水,大抵是墙体坏了,趁现在天气好,正好修葺一番,若等下雨了,又是漏水刮风。”
我问道:“几时走?”
瑛姑道:“和房东说好了,初五走。阿哥那日正好轮休,也可过来帮手。”
初五余便告了假,送瑛姑往港口去,挑夫担着行李走在前面,余扶着瑛姑落在后面。瑛姑小产没休养好,走不了一刻,便疲惫不堪,这样勉勉强强,总算到了码头。玉成兄正和舟子搬行李上船,抬手招呼瑛姑过去,瑛姑冲玉成兄道:“阿哥,你等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和阿青说完。”她向我道,“阿青,平日里多笑笑,不要那么冷脸,你长得那么好看,性子放软点就有好多人来追你了。我知你嫌结婚生子累赘,可也担心你一人独撑难走下去。咱们大陆女子不比江国木府,你看曹国夫人身份多尊贵,逃婚的事被曝出来一样受人指点。你也不要总将一个人生活挂在嘴上,真走这条路该有多难啊。”瑛姑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塞到我手中,“这里是我攒的一些钱,不多,但困窘时也能撑一段时日。我知你攒钱要往江国去,江国是好地方,你只管去,只是路途遥远,花钱的地方甚多,这点钱你留在身边,只当给自己一点底气。阿青,你想的比我们长远,将来也定比我们强些。”她松开手,“阿青,此次一别,再见无期。”
瑛姑这话令人伤感,但念及其身体未愈,余只以“有缘千里相会”等语安慰之。玉成兄见瑛姑久不上船,下来相扶。船行后,余觉心痛难忍,始有泪落下。此次一别,竟真未再见过。
同年十月,有客船在花都会招聘女工准备宴会,征聘者告知此船乃陈国一贵族所有,宴会是为陈国孤儿征集书本的慈善会事,参会者皆是薛国的王公贵族,因此要求侍候的人容貌上佳、身段窈窕、知情识趣者更是上佳。又告之宴会来往者均是薛国贵族,会上可能会听到王宫机密,遂要求一切侍从工人必须对宴会保密,应聘成功者需签署保密协议方能上船。招聘流程严格,自然,其报酬也十分丰厚,只需侍候完晚宴,每人便会得到两千钱,宴会上如客人有所赏赐,也皆为个人所得。余心道:“不过做侍女一天,就有如此丰厚报酬,何必纠缠于往日的尊严不放?”遂应聘之。
客船管事要求短工需在宴会开始前两个时辰到场,协助仆从准备宴会果品之类,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船上开了晚饭,大家欢欢喜喜地吃了,都称赞船主人大方。待夜了,船上挂起花灯,客人们坐着牛车遥遥而来,仆从们扶着他们送到船舱口,便有船上的内侍引领而入,仆从便从另一处下船,应接顺当,往来有序。船主人也早早现了身,在舱内与来往客人一一道好。
宴开一刻,酒过三巡,船舱的大门悄然关上,魅惑的歌声悠扬响起,舞者入内蹁跹起舞,乐者分坐于四周,营造出四周皆有乐声环绕的场景。在这奢靡、让人心醉的温柔乡里,那些肮脏心思一点点显露出来,有女孩子突然尖叫起来,尖叫声越来越多,她们四散逃开,躲避那些披着达官贵人皮囊的恶魔,但船舱门窗紧闭,她们又成了瓮中捉鳖的可怜虫,尖叫咒骂声逐渐转为呼救求助声。船上的歌声彻夜不停,乐声彻夜不息,在舱内四周缠绕,好似一张张网从四面八方而来,网住了猎物叫她们闯不出去。待宴席终了,宾客欢喜而去,独留一地狼藉。
掌事并几个大仆走进来,搬着一箱箱铜钱和一罐罐汤药,她扫开榻上的酒盏盘腿坐下:“好了,姑娘们,别哭了,上船前合约都签好了,现在哭做什么?这船上的事传不到岸上去,你们也只当梦一场,喝了这安神药,带上钱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梦醒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她挥挥手,大仆们便将罐子里的汤药分倒出来,一碗碗摆放在桌案上。“这药是上好的材料熬得,里面是一等的阿胶,红参,血燕,红花,有效用又不伤身。”
有烈性脾气的女子打翻药碗,骂道:“谁要你假好心!你们胆敢拐骗良家女,我们告到官府去,你们必不得好下场。”
“告?薛国一多半贵族都来赴宴了,神台的师君亦有人来此,你们往哪告去?你们敢告,谁敢接这讼状?再者,你敢去,她们敢吗?”
烈脾气的女子回头看去,果然大多数姑娘们瑟缩在一起。
“每次都有姑娘们说要告到官府去,真不是我说,你们这就是想得太天真。便是真有官府敢接这事,那些官员肯定是秉公办事的,就要一遍又一遍地问你们在船上的经历,你便要将你认为痛苦的事说上一遍又一遍,想忘都忘不掉。你以为自己忍受这些就能拉那些贵族高官下马,不可能的,要知道贵族都是世袭的,官府惩罚他们最多罚几千贯钱了事,等风头一过,人家要任职还不是任职去,这些事也就沦为对方的一段香艳新闻而已。而你们,还要面对相识的、不相识的人的指点,他们对你品头论尾,说你行事不妥当,是个不周全的姑娘,你们在乡里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不止你们自己,你的兄弟姐妹、父母祖辈都跟着没了名声,沦为人家批评的对象。用自己一家人的名声去换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值么?”
管事笑眯眯的走过来,端了碗汤药递到她们面前:“好了,姑娘们,这事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呢?从海界大恒公司来薛国做生意起就是这样了,喜欢的,明年咱们再见;不喜欢的,只当被狗咬了一口。开心点,这是你们的报酬,好好收着,不要叫那城外的流浪汉偷了抢了去。有家住的远的,约个伴一起走,莫落单;走不动路的,叫个牛车回去,别省这点小钱。”她一句一句说着,一碗一碗汤药塞到姑娘们手中。
女孩们悲凄苦楚,慢慢有人喝下了那碗黑色汤药,也领了自己的“报酬”。既有了第一人,也就有了第二人,不多会,桌案上的空药碗叠了几层,箱子里的铜钱也少了大半,也还有一些姑娘始终未动,始终保持着怒火姿态注视着监管的人。
当年痛苦怨恨之际,余到底想了什么已无从得知,但如今回想当时的情景,余仍能从那些岿然不动的女孩子眼中感受到勇敢的力量,也能从那些屈服的女孩子脸上看到到生活的重压。空长了许多年,某才明白穷苦困厄之下,任何选择的出现都不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