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坐在炸药桶上的金融巨人,第五节
可我刚回到海界联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他自我介绍说:“我是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韦玉书。源佐臣,很抱歉打扰您,但我实在需要您的帮助。”我非常明白有些人看重我是因为我是海王和灵主的大弟子,是未来灵主(阿宝)的辅佐大臣,但我还是被他的客气留住了。
海界联合保险公司是一家业务遍布海界的保险公司,如果它的业务只局限于保险产品,那么它的总裁韦玉书是没必要出现在海界联储的。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发展史没有雷霆那么漫长,从在边境小城成立之初开始算起,至今也不过九十四年的历史,但是它的发展极其迅速,尤其是近五十年博哥(上一任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总裁)掌权开始。
博哥出身贫寒,少年时期是随母亲多次改嫁的异地漂泊中度过的,种过花生,挖过莲藕,挤过牛奶,二十七岁那年为了参军私自篡改了自己的出生日期(海界人五十岁成年,才有参军的资格),三年后就参与了解放深海的军事行动,退伍后来到水月洞府就读法律系。毕业后他获得一份销售保险的实习生工作,很快,他就升任公司的助理副总裁,负责重疾险和医疗险。两年后,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创始人邀请博哥加入自己的公司担任总裁,而这时他才六十四岁。
他是典型的那种不安分份子。在他还是一个保险推销员的时候,他穿越大海来到代国兜售保险单,在那里他发现市场完全被另一家保险公司垄断,但是他们只将保险兜售给海界人和琉州师君,于是博哥决定开展本土市场,向当地的大陆人出售保险产品。代国的成功让他尝到了甜头,他转向大陆其他地区开展业务,而后与薛国朝廷签订了若干年的保险服务,赶在薛国开放本国保险市场前,垄断了当地的保险业务。
他进入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后,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业务迅速扩展到大陆二十五个诸侯国,同时还开拓了海洋穿越和天空飞越保险业务,通过不断拓张和兼并,公司的盈利也在不断成长,跻身海界一流的保险公司行列。除此之外,他还聘请了金融学者邵鑫为公司创建一些金融衍生品以谋取超额的财富。邵鑫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创建了一只能抵消公司贷款风险的产品,这款产品能计算公司贷款的违约率,然后通过特殊目的公司将这些贷款进行打包,最后拆细出售给投资者。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利用这个产品为投行的贷款进行打包,然后以自身第一信用等级作为担保将这些名为保险实为债券的产品出售给各地的投资者们,投行借此能控制贷款的风险,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可以赚取中介费,同时投资者也可以因承担风险而获得收益。从理论上说,这是一项完美的金融产品。
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确实没有外债,但是它承保了市场上百分之八十的与次级抵押债券挂钩的担保债务凭证产品,这使得他们仍旧需承担巨大风险。
博哥因为会计丑闻被韦玉书联合公司董事会赶下台后,韦玉书就必须面对海界联合保险公司这些难题了。
韦玉书看着提交给董事会的月度报告,注意到其中一项内容:金融产品公司的次级抵押债券总额已经超过五千亿钱。而随着房地产市场价格的下降,抵押贷款违约率的迅猛增长,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因此赔付的金额可能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天文数字。他立即联系了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外部审计机构,重新评估公司所面临的问题,半个月后,审计人员告知他最好对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每一笔违约的抵押贷款重新估价。几天后,海界联合保险公司极为尴尬地对外披露公司的会计核算方法存在重大问题,他们第一季度的亏损金额由十亿钱修正为五十亿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韦玉书恼怒地要解雇负责承保次级抵押债券业务的团队,因为这些人只考虑自己的高额奖金而不考核次级抵押贷款的信用率,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为给公司带来了灭顶之灾,“如果海界联合保险公司被毁了,我也会让他们一起陪葬。”
“假使你这样做,我们的员工会快速流失的,我们不能把所有过错都归咎于他们。”有人提醒韦玉书,“最重要的是,除了他们,我们谁也弄不懂这些业务,我们得制定培养人才的计划,起码要在我们有替代人选后再说解雇之类的。”
韦玉书仍十分恼火:“公司已经被这些业务拖垮了,你却还想留着这些人。我不同意,立即解雇他们,这些业务公司早该停了。”
“我们可以停,但是如果他们跳去竞争对手那呢?我们会被竞争对手赶超甚至被碾压的。”
“那让他们签竞业合同,五年内不许跳到其他公司。”韦玉书相当恼怒,绝不肯让步。
金融公司陆续披露第二季度的业绩报告,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第二季度业绩大减——九十亿信贷衍生品的资产减记和八十亿的亏损——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亏损。而更为严峻的是,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信用等级由第一信用被下调为第二信用,这无疑是在这个以信任为基础的金融体系里给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判了死刑。
相比自诩为“冒险家”的博哥,韦玉书显然要更务实些,他发现公司存在巨大的亏损和资金漏洞,便立即着手筹资,即便这会损害到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行业龙头老大的形象。
在韦玉书找上海界联储之前,他已经联系过好几位投资者兜售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股份或部分业务,这些投资者自然也包括春生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哈伯,但哈伯对此没有兴趣,韦玉书没有办法,只得留下公司的财务资料说:“如果您对海界联合保险公司有任何兴趣了,请联系我,我随时有空。”
他上任一个多月,却没能拿出一个实实在在的解决办法来(他实在不幸,想出来的办法没有一个得到实行),前几日又被公司首席财务官告知:“公司面临的不是资金短缺问题,而是流动性出现了危机。”这句话让韦玉书失眠了一整晚,他没法闭上眼,大脑总是在思考公司的流动性问题。
第二日他就出现在海界联储了,尽管他没有提前预约又冒冒失失地说要见联储主席,吴敏言还是接待了他。一进办公室,他就开口道:“我很抱歉……但这件事真的很急。您知道各类经纪商为了对冲交易风险会购买保险业务,我们,海界联合保险公司承保的保险金额达到了数千亿,如果我们经营状况出了问题,整个金融市场都会沦陷。”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希望灾祸降临在我们头上,但是……”他抿抿嘴,还是剖明自身的问题道,“我们公司有涉足融券业务,通常来说,融券业务没有多大风险。但是我们将融券得到的现金全部投资到了次级抵押贷款上,而现在次贷价值严重下降,没有人愿意接手;如果融券业务那边要求融回现金,我们就得破产了。”
“你已经让联储给券商开了贴现窗口,”韦玉书继续说,“如果海界联合保险公司遇到危机,我们能向联储寻求流动性支持吗?我们有价值数十亿、甚至数千亿的的证券都可以用作抵押。”
“我们没有这个先例,”吴敏言不想答应,“保险公司不在海界联储的监管范围之内,我们可能帮不上你。”
“可是你们以前也没给投行贷过款,可见还是有商量余地的。”韦玉书意指偕日升被复兴银行收购后,联储向远达、雷霆等投行开放贴现窗口。
吴敏言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但他也告知只有这事可行的情况下,他才会上报联储理事会,但是否批准还是需要理事会的批准。他还提醒对方:“你们可以去做,但要避免走漏风声;你寻求资金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交易对手不就正攻击你们吗?”
随后,吴敏言起身去参加一个会议,让助理送韦玉书离开。
半个月后,韦玉书再次来到海界联储,他带了两份文件,一份是情况说明书,列出了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所有优势并论述了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应该获得贴现资格的原因;另一份是海界联合保险公司遍布海界和大陆的交易对手风险敞口的报告,主要论述救助海界联合保险公司的紧急性和必须性:“如果海界联合保险公司倒闭了,那么整个金融体系都要为它殉葬。”
但这一次,吴敏言仍是没答应他,因为他正忙着雷霆的事情,焦头烂额到根本不想考虑其他事情。
韦玉书第三次来海界联储,正遇上从雷霆回来的我,他认出我是海王和灵主的大弟子,知道我是宫廷内臣,所以慌不择路地拦下我。吴敏言刚开完会回来,见此忙帮我打圆场道:“韦玉书,我已经帮你约了公立保险部门的总监,但成不成功还得看你自己。另外,不要再打海界联储的主意,你们犯的错,总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吴敏言打发走韦玉书后,叫我进去汇报雷霆的进展。他懒散地坐在座位上,一只脚搭在腿上,不停地抖来抖去,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我明显表露出不快之后,他才放下脚道:“旁人都说你无心无情、无欲无念,可我瞧着却觉得你心太软、同情心泛滥。雷霆的问题是谁造成的?他们不该为自己负责吗?我们不能每次看金融公司出现危机就出手救助,让那些银行家们没有惧怕之心,他们四处冒险赚的盆满钵满,最后却让纳税人来买单。”
“我们只是监管者。”他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