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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索魂代陂地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71 2024-07-06 15:19

  石遵言不由衷,热情招呼石闵落座,庆功宴会开始了。

  殿内,案几上摆满了走兽飞禽,水陆山珍,胡酒甘冽,胡女舞裙摇摆,翩翩起舞。

  君臣落座之后,李颜一直在殿外部署,这时也入殿而坐,扬眉窥向对面,突然发现了不对,惊讶道:

  “小王子,你身边之人很眼生,怎不见李农等几位将军,还有令郎石智的身影?”

  石遵一惊之下,也投目望去,果然,这几人绝不是石闵的左膀右臂,他那几个心腹,石遵都是见过的。

  “哦,启禀陛下,是这么回事。此战我军损失颇大,有两位将领面部负伤,怕惊着陛下,未敢让之随行。还有李农两位副将,随同犬子石智追击叛军残余去了。臣以为,要斩草除根,绝不能给陛下留下任何隐患。”

  李颜以为,这个说辞合乎情理,说得通,但似乎又有点意外。

  不管这么多了,事已至此,擒贼先擒王。有石闵在手,料其麾下心腹也翻不起大浪。

  思罢,朝着御座上瞥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石遵照做不误。

  御前的酒碗已经斟满,石遵原来伸向酒碗的手却缩了回来,心里翻江倒海,还在来回思量。

  杀了石闵,石智还在,心腹还在,大军还在。

  石闵死了,他们能束手就擒,乖乖投降吗?

  石遵不像李颜那么乐观,石闵贵为王子,却豪侠尚义,不少将领对其忠心耿耿,一旦喝下这碗酒,形势就难控了。思来想去,竟忽略了阶下李颜的言目传意。

  殿内,只听到胡琴羌笛的乐声,只看到炫目的舞姿。

  “陛下?”

  李颜打开嗓门,抬高语调:“陛下,开宴吧!”

  石遵恍惚了一下,意识回转到眼前,明白过来,是自己方才走神了。于是,再次伸出手来,望向石闵,心情复杂,既有不舍又有解脱!

  他端起酒碗,敬了杯酒,一饮而尽,顺势就要摔碎。

  酒碗还未脱手,殿中埋伏的武士仓朗朗拔出钢刀,轻微的响声传了过来,石闵一惊,腾的一下站起身。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殿外侍卫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边境急报,晋人八万大军已至陈留之南,沿途数万晋人遗民举家相随,似有渡河北上迹象,郡守奏请朝廷速派军南下御敌。”

  石遵一惊,酒碗差点脱手。

  “好险啊!”

  石遵暗道一声,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下手。否则,杀了石闵,他的帐下如果再叛乱,还如何抵挡来势汹涌的晋人?

  “诸位爱卿,晋人送死,搅了我们的酒兴,今日之庆功酒不饮也罢,待灭了晋人,咱们君臣再饮不迟!”

  石遵反应很快,顺手将酒碗放在案几上,高声道:“石闵听令!”

  “臣在!”

  “令你速率麾下驰援陈留,将晋人歼灭在黄河之南!还有,凡是心向晋室参与附逆的百姓,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臣遵旨!”石闵惊恐的放下酒碗,头也不回,拜辞而出。

  李颜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心血白费,石闵一定悟出了刚才的阵势,今后定会恼恨在心。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暗怨石遵纵虎归山。

  这次将他放出囚笼,这样的机会今后估计不会再有了,因为已经惊动了他。

  石闵出了宫门还心惊肉跳,他暗自庆幸!

  正是自己敏感的神经,让他在快要入城前临时遣散心腹,销声匿迹,其实是躲在城外拥军策应,导致石遵为此而摇摆不定,犹豫了一阵子,为自己侥幸逃生赢得了时间和空间。

  除了智慧过人,更有上天的垂青!

  褚裒北上,边境告急,一纸奏报让石闵抓住了救命稻草,将其从琨华殿的鸿门宴阴谋下解救了出来。

  最可悲的却是石遵,临阵反复,胡思乱想。

  正如李颜所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终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让他追悔莫及!

  石闵率军抵达黄河北岸时,褚裒就得到了消息,他没有料到石闵这么快就平定了内乱,原本还指望打个时间差。

  听闻小王子领兵,武陵王司马晞恐赵之症突发,连忙敦请大军南撤至淮河一带,整军再战。

  这样的话,如若不敌,也能及时渡淮保命。

  褚裒却不以为然,赵人兵力不及自己,又远来疲敝,能耐我何?加之褚华立功心切,父子俩都未和赵人交过手,不知胡人深浅,不想前功尽弃。

  否则,八万大军回朝之后,岂不成为他人的笑柄?

  关键是,褚裒不忍心,他派出接应代陂遗民的王龛大军还未回转,如果自己撤了,他们孤立无援,只有死路一条。

  赵人渡过黄河之后,远在荆州的桓温才得知消息,他深知赵人的战力,更谙熟领兵的石闵。

  顿时就替褚裒捏了一把汗,可惜自己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祈祷命运眷顾这支茫然北上的士卒,希冀他们平安无事。

  桓温担忧归担忧,以为北伐大军并无大碍,只要能据险固守,抵抗住赵人的前两轮冲击,进入对峙状态,凭着人数优势,纵然占不了便宜,也不会大败。

  当然,前提是早日护送遗民南归,如若不及,则尽快遣散藏匿,以免拖累大军。

  桓温悲天悯人的心肠是好的,但战阵是残酷的,刀箭是无情的,几日之后,便接到了大军的噩耗!

  代陂在金乡郡南侧兰陵郡东北,属于旧鲁地,虽说沦陷数十年,但百姓的血液里还流淌着儒家的礼乐之风。

  遗民心向南渡的晋室,无奈在赵人的皮鞭之下忍辱度日。赵燕大乱,王师北伐,让遗老遗少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们派人向褚裒告信,说当地万余百姓愿意揭竿而起,跟随王师,回到南方。

  褚裒不顾众人劝阻,派出王龛率军一万亲往接应,而主力在陈留以南驻扎,等候代陂百姓。

  石闵获悉后,分兵两万渡河南下,迷惑褚裒,而自己亲率四万乘夜东渡黄河,包抄代陂,要一举吃掉这支脱离主力的晋军。

  代陂百姓仇赵心切,聚众焚烧了当地的官府,杀戮了守军府吏之后,才开始收拾行囊,随大军准备西往陈留。

  一路上,老弱乘着牛车,青壮则肩挑手提,舍不得丢弃日用物什,队伍慢腾腾的挪动。

  王龛心急如焚,这里离燕赵腹地很近,不宜久留,想要催促又怕百姓不满,来前,褚裒叮嘱要善待他们。

  果不其然,还未出代陂境内,就陷入了赵人的包围之中,王龛连忙组织抗击,并派传令兵火速求援。

  区区一万晋军怎能是赵人的对手,很快便尝到了苦头,被对手冲得七零八落,分割剿杀。

  但石闵志向很大,这点对手填不饱肚皮。

  他并未赶尽杀绝,留下王龛及残军千余人,还有大量的百姓,将他们赶进丛林之中。然后大军隐伏下来,坐等晋人来援之师上钩!

  石闵相信,晋人统帅一路上不合时宜的招徕百姓,这样的仁义心肠,绝不会让上万兵民坐以待毙,一定会来救援的!

  不出石闵所料,褚裒真的前来救援了,而且是亲自前来。

  刚刚和陈留南下的两万赵军遭遇,大战了几个回合,赵人的确不可小觑,卫将军麾下的中军不是对手,一度居于下风。但在褚华和钱老幺的部下之前,没有占多少便宜。

  赵人冲杀一阵,便退出阵外,不进不退,远远跟着。

  晋军士气大涨,连司马晞都产生了恍惚,看来雄主石勒石虎殡天,赵人真不可同日而语。大乱之后,不仅战力萎靡,连凑数都难了。

  司马晞不禁为王导鸣冤叫屈,没赶上褚裒现在的好时机,边叹边骂:“褚家真他娘命好!”

  当接到王龛告急时,褚裒并未多想,留下两万人照管百姓,自己率师直奔代陂,一头扎进了石闵设下的陷阱之中……

  两军对阵,求的是保存自己,消灭对方。

  石闵深得战阵精髓,没有任何仁慈,丝毫不因为是褚裒伐赵把他从临漳接风宴的垂死边缘拉了回来,而是憎恨晋人想要趁人之危打赵国的主意。

  石闵的心结越发越强烈,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打大赵的主意。

  因而,他将所有的隐忍和愤怒,这些年遭受的冷眼和歧视,还有劫后余生的张狂,全部发泄在这支晋军身上。

  褚裒抵达之时,看到的是满地的尸首,不仅王龛战死,部下和百姓也惨遭屠戮,密林中燃起熊熊大火。

  褚裒以为自己来晚了,而不知道这是石闵早就安排好的。褚裒心痛之下,情难自已,要为惨死的军民报仇。

  晋军人数占优,然两支赵军判若两人,天壤之别。

  在一轮伏击之后,很快便军心不稳,阵型大乱。中军军卒面对疾风骤雨的攻势还有弧线摄人的弯刀,开始胆怯了。

  恶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便分出了胜负,晋军伤亡两倍于敌。而且更遭的是,探子来报,陈留郡一带的赵人也赶来增援。

  褚裒生平第一次见识了虎狼之师,终于明白为何屡屡北伐,却屡屡惨败。大晋虽有雄心壮志,然力不逮也。

  “卫将军,乘现在还有半数大军,快撤吧!”

  司马晞第一个嚷了起来,恨不得插上双翼,不辞而别。

  谢万也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唯有褚华心有不服,照其一贯的暴戾,真想赤膊上阵,和赵人拼个你死我活,但细想下来,不值!

  褚家真正的战场在南方,在大晋,褚家真正的敌人是桓温!

  “现在撤退,本将军心有不忍,赶快去陈留,那里还有数万百姓,要护送他们一道南撤。”

  褚裒披头散发,急急嚷道。

  “爹,来不及了!”

  “住口,若抛下他们,他们则是死路一条,今后,谁还会心向晋室?北地的其他遗民会怎么看我王师?没有了百姓,得到土地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大军边战便撤,西往陈留方向。

  但尚未抵达,迎面便碰上一些残兵败卒,报称赵人见大军东进,便大开杀戒,留守之师不是对手,被杀得七零八落,数万百姓也四散而逃,大部被赵人挟持而走。

  褚裒顾此失彼,人地两失,只觉天旋地转,一头栽下马来。

  褚华赶紧下马,招呼亲兵将褚裒抬上马车,仓皇南逃,留下扬州兵断后。

  所幸,石闵追至梁郡以南的芒砀山一带,便不再追击,再向南便是晋人的城池,有晋军接应。再者,自己也损失不小,还是见好就收吧。

  更重要的是,石闵的想法和褚华雷同,他的战场在临漳,敌人是石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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