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永按照苏峻的吩咐,去护送二宫到石头城暂避,苏峻则带上王导,前往各城门巡视。
鉴于寿州兵逃遁之教训,苏峻在每个城门口都严厉交待,自即日起,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城,违令者杀无赦。每个城头,还派出自己的心腹亲随监督。
王导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急如焚,他不敢久留,因为他已经知道苏峻派出了心腹探子前往宣城召韩晃回京,当苏峻得知不好的结果后,必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王导东张西望,在等待脱身的机会,脱身和皇帝回合的机会!
可是,兜了几个城门,苏峻似乎有了准备,一直紧贴着他。这时,从北边来了一匹快马,让他看到了希望。
“苏将军,那个小皇帝死活不肯走,说不等到王太傅,他哪儿也不去,路将军派卑职来请将军示下。”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还耍性子,不知死活的东西!”
苏峻原本是骂成帝,看到太傅还有一些被掳掠的朝臣在场,顿觉失言,这口吻与他诛奸佞振朝纲的旗号相悖。
他连忙为自己打圆场,改了个口。
“路永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太傅,只好辛苦你一趟,亲自去劝劝,本将军还要在这等韩将军的消息。妥当之后,便来石头城会合。”
苏峻这时候敢让王导前去,是因为他已经派人看过地形!
石头城活像一只大瓮,巨石垒起而成,异常牢固,且只有一个出入口。只要看好出口,里面的人插翅难飞,王导应该耍不了什么滑头。
王导得令,如浴火重生,一路不停甩起马鞭,恨不得眨眼只见就飞进石头城。
因为苏峻一旦等来韩晃的消息,自己就要尸首异处!
苏峻派往宣城传令的消息,让苦等多日的桓温找到了机会。
然而,韩晃离开泾县时,桓温却因自己的无心之失,让他全身心呵护的人遭遇了飞来横祸,终生追悔莫及……
桓温此刻无法进入泾县,只好兵分两路,一路在官道上守候,等待韩晃出城的消息,一路盯住江播。
江播入主宣城郡府后,桓温每天都会徘徊在郡衙外打探情况,如果江家有什么嫌疑,一定也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令他一样失望的是,一无所获。
到第四日的午后,桓温从附近的饭馆出来,接替沈劲继续值守,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木兰!
只见她急匆匆从郡衙门前走过,手里拎着一摞子纸包,整整齐齐摆放在网兜里。除了帮杜艾抓药这样刻不容缓之事,一个姑娘家不太会孤身出门。
仔细算来,他俩一年半还多未曾见面!
杜叔叔大概又在犯病,若非不得已,他会自己来的,一下子买这么多药,说明已经憋了好一阵子。
木兰这是要走回去吗?这里距离东条巷还远着呢。
自己的马拴在客栈,沈劲又不在,只好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
桓温心里热乎乎的,鼻子发酸,许久不见,真的很思念她,牵挂她!
他真想大喊一声,呼唤她的名字。如果木兰发现他近在咫尺,该有多意外,有多激动!
她会丢下手中的所有,大步奔跑冲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再突然止步,怯怯的叫一声那个久违的称呼。
他下意识的迈出脚步,追出十来丈远,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又停了下来。
他决定,今日只要没有韩晃的消息,无论如何也要回趟东条巷,去看望杜叔叔,看望她。
这种感觉以前也有,可从未如现在这么强烈,或许是因为父亲惨死,心中对亲人的眷念更加热切了吧,也或许是大垂耳调侃说,那就是喜欢,是爱恋吧!
他是按照眷念亲人给自己解释的,但是也隐隐感受到,这种滋味已经不再是哥哥想念自家妹妹那样轻松,那样容易停歇!
而就在这时,郡衙的门大开,江彪神气活现走了出来。
桓温愣了愣,发现刚才自己的确是在走神,因为这时,门外突然停放着几个很大的油漆锃亮的木箱,外面裹着红绸子,旁边还立着四名家奴。
江彪和家奴正在说话,然后抬起头四处观望,好像在找人。接着一挥手,家奴抬着箱子进入郡衙,江彪也跟了进去,大门又重新合上。
大白天的就公然受礼,江家胆子真大。
谁在给他送礼,左看右看,只看到几个家奴,没瞧见家主。
他还没有意识到,刚才追赶木兰的十几丈路,暴露了自己。
而就在不远处,那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中喷射出怒火,给桓温带来终生难以弥补的伤害!
桓温边想边向东看,视线中已经寻觅不到刚才的芳踪。
他怅然若失,一会,沈劲从西边的饭馆出来,二人相隔七八丈远,盯着郡衙外来来往往的动静。
直到郡衙大门再次开启,僚属衙役下值走后,二人才一前一后回客栈。
“你中午吃什么美食,那么久才出来?”桓温还在为没有发现送礼之人而抱怨。
“哪呀,一碗羊杂面,两只糯米糕而已。”
沈劲很委屈,舔了舔嘴唇,意思是说自己根本没吃饱,接着又起了怨气。
“出门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那家伙年纪比我还小些,个头也没我大,脾气火爆得很,指着我鼻子骂我不长眼睛,真是可气。要不是他衣着光鲜,像个富家公子,肯定要他好看。”
桓温调侃道:“哎呀,我一直以为你沈劲是个豪气冲天的汉子,怎么也是个欺软怕硬之辈,瞧见人家有钱有势就忍气吞声?”
“你误会了不是,要是一般的莽汉,揍他一顿就也罢了。若是权贵之家,那还不得报官,全城搜捕,咱还怎么在这望风!”
“行,够哥们!”桓温听了很欣慰,窸窸窣窣从包袱里拿出几两银子,然后解开马缰要出门。
沈劲觉得无聊,也缠着要出去兜兜。
到东条巷附近,桓温将马缰丢给沈劲,嘱托他看马,自己迈步朝巷口走去。沈劲很好奇,看他秘而不宣的样子,是有意甩开自己。
搞什么名堂?
沈劲系好马,等桓温走远,蹑手蹑脚准备跟上去偷窥一番。
路过自己家的院落,桓温稍稍驻足,打量了一下,除了院墙上还有痕迹以外,三具尸首处理的干干净净。等报了父仇,再重新粉刷粉刷,把家人接过来。
就是不知桓冲还敢不敢再住进来?桓温暗笑道。
他摇摇头,继续沿着曲折的小巷向南走。刚走不远,身后,他家的院门无声的开出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浓郁的药味弥漫在巴掌大的院子里,院墙一隅,小臂粗细的木兰树上立着屈指可数的花苞,树枝和院墙之间拉着一个绳子,晾晒着衣物。
树下的火炉子上坐着药罐子,身着粗布衣衫的木兰往里添着柴禾。
还是那件衣裳,还是那样熟悉,他没有作声,就这样站着,默默的注视。
脑海中浮现出郗璇出嫁时的盛况,想起乌衣巷中王家大小姐们雍容华贵的样子。在她们那些人身上,锦缎都显粗糙,玉食也觉难以下咽。
木兰起身端起药罐,把药汤倒出来,然后去木桶里舀出一瓢水,再要添到罐子里。
一转身,看见了桓温!
“啪嗒”一声,水瓢摔在地上,水打湿了鞋子,四处流淌。她呆呆立在原地,也望着他,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滴滚落。
“木兰!”
桓温走到她面前,轻轻唤了一声。
“你不要我了是嘛?伯母她们也不要我们了是嘛?为什么扔下一句话就走,整整九天一点音信也没有!”
“不是这样的,木兰,不是这样的!”
木兰双肩一抽一抽的,孤苦无助的样子让桓温心里很痛,他不停的想要解释。
“哇!”木兰猛然扑在他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突然见到了亲人。
“木兰,怎么哭了,药烫着了是嘛?还是爹来吧。”
“咳咳!”杜艾挣扎着要起来。
“爹,没事!”木兰拉着桓温向屋内跑去。
“是贤侄呀,你怎么会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杜艾半躺着,脸色不太好,让木兰去把院门关上。
叔侄俩还没唠上两句,就听到院中传来木兰的尖叫声。
“啊!救命!”
桓温飞速闪至屋外,只见四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名富公子,富公子残疾的右臂勒住木兰的脖子,左手握着一根铁钎子,对准木兰的腹部。
“又是你!快放开她!”桓温怒火顿起,像只发疯的雄狮。
“刚刚在郡衙门口本公子就盯上了你,提前到你家里埋伏,结果你停留片刻却走进了这个院子。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本公子寻访多日没找到美人的下落,今儿幸好你给大爷我领路。”
桓温明白过来,怒道:“原来给江家送礼的人是你?”
“哎,别说得这么难听,江太守是我姑父,你小子还不知道吧。难怪你要替美人出气,想不到你俩是一伙的,哼,任你再嚣张,也逃不出爷的手心!”
王公子说出这番话时的那得意劲,让人很想再抽他几耳光。
“咱们已经两不相欠,你不要欺人太甚,若伤着她,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桓温威胁了一声,手按住剑柄,就要发作。
“小子,你爹都死了,今后再没人撑腰,你还要逞强?”王公子恶语相向,狠狠撕开桓温心口的伤疤。
“什么?伯父他,他!”木兰语不成句,想挣脱出来。
“美人,别动,小心伤着。”
王公子淫笑道,贼手不安分的在木兰的胸脯上蹭了蹭。
“小子,识相的把剑放下,要不然,爷的铁钎子可不长眼睛。”
“不要,不要!”
在木兰的哭喊声中,桓温无奈扔掉手中剑。王公子一点头,上来两个大汉,对桓温就是拳打脚踢。
“打,给大爷狠狠打,要不是他,爷也不会落下残疾。”王公子见桓温满脸是血,瞬间鼻青眼肿,笑得更加灿烂。
继而,他斜拿着铁钎,用掌根贪婪的摩挲木兰初成的双峰,还存心叫喊,引来桓温的目光,这样显得更刺激。
木兰痛苦的挣扎,怎奈王公子的手臂是残疾了,却还是很有力道,越挣扎,呼吸越困难。
木兰身形不停的扭动,王公子的脏手也跟着追逐,那种捕捉的快感着实销魂,逗得自己更加肆无忌惮的淫笑。
仇人被毒打,仇人的相好被自己玩弄,世间最快意的事莫过于此!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巴掌和拳头像是不要钱一样,招呼在桓温身上。桓温不敢还击,只有抱头躲闪的份,木兰在人家手里,他只有忍耐。
当然,他也在等待,他相信兄弟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