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迟迟不出招,桓温隐隐不安!
此来秦淮大街,他无心闲逛,只不过是来陪言川兜兜,而且,这十几个卫卒也没来过,就让他们开开眼界。
路过几间铺面,言川挑选了几样点心还有瓜果,交给卫卒拿着。
桓温漫不经心,随意闲逛了一阵子,便想着早些回去,哪知回头一看,言川不见了。
一番好找,大伙发现,这家伙居然偷偷溜进了一爿金店!
桓温很好奇,心想这又穷又酸的家伙,兜里又没钱,人又吝啬,去金店干啥,便悄悄走了进去。
只见言川左手攥着一支金簪,右手握着一只银镯子,正在和店家讨价还价。
“好啊,你这哪是给老夫人置办点心,分明就是找个幌子,自己要买东西!怎么着,外面有了相好的?”
言川被揭了老底,讪讪笑道:“见笑见笑,俺哪有什么相好的,就是看这簪子镯子稀罕,想给媳妇捎一个回去。恩公,你给长长眼?”
“算你还有良心,李娅良家女子,能嫁给你这个匪首,也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言川嘿嘿道:“她一人持家养儿不容易,俺又顾不上,买个首饰献献殷勤,拍拍马屁呗。”
“不错,这两支都蛮好,很适合李娅,她一定会高兴的。”
言川心喜,从囊中抠抠索索掏出银子递过去。
桓温打趣道:“不给山儿也买一个?”
“他屁大的娃儿,要这个干嘛!这两只就花了不少银子,俺这可是攒了不少日子。”
桓温笑道:“你这当爹的真抠门!算了,亲爹吝啬,干爹要仗义疏财。店家,把那一对金锁佩饰拿来瞧瞧。”
两个金锁一模一样,做工讲究,雕刻精美,桓温很满意,便买下了。对言川道:“怎么样?玄儿和山儿兄弟俩一人一个!”
言川眉开眼笑,伸出手来:“多谢多谢,那俺就收下了。”
“美得你,我掏的腰包,岂能让你去送人情!”
二人嘻嘻笑着,这时,有两辆马车从店外辘辘驶过,石板路上响起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甚是雄壮。
桓温转身一看,是宫车!
镶金包银,豪奢华美,两旁还有七八名中军侍卫,一色高头大马,亮盔亮甲,威风凛凛。
这么大排场,一定是哪个娘娘贵妃之类的人物!
道两旁的人群纷纷躲避,闪出一条通道。
车夫趾高气扬,挥鞭而过。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上下打量着,有些胆大的则指指点点:
“乖乖,好阔气,皇家门里的就是不同凡响!”
“快快躲着些,要是惊着了他们,那就是冒犯皇家,吃罪不起!”
宫车在前方拐了个弯,到了另一条街上。那条街的店铺主要是售卖女子服饰、脂粉之类的,路相对窄一些,行人不是很多。
在一间大的胭脂店前,宫车停了下来,然后侍卫进了店铺,把里面所有的客人全部赶了出来。
然后,从车里下来几人,并未见到什么显贵,只见到侍女穿着打扮的人,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言川买好首饰仍不满足,非要拉着桓温再逛逛,给王芙和李娅还有佳儿买些脂粉回去。
桓温拗不过,便也晃悠悠拐到了那条街上。
距离宫车四五丈远,南面有一家脂粉店,门店稍小,货品也不多,但质量上乘,色香俱全。
言川东挑西拣一阵子,才买了两样物美价廉的,满足的揣进了怀中。
此刻,从街南面飞奔过来十几匹快马,风驰电掣,马上的汉子大声呵斥道旁的行人:“滚开!快滚开!”
吓得行人抱头鼠窜,窜至一旁。
领头之人东张西望,发现了前面二十丈远的宫车,便欲勒马停步,不料马儿似乎跑得太欢,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听使唤,犹自撒蹄而奔,汉子怎么也收不住。
桓温此时已经出了胭脂铺,来到街道上,身后言川猛喝道:“恩公,快闪开,那匹马好像受惊了。”
桓温本想避开,突然,旁边一家成衣铺里走出来一对母女,有说有笑,目光只是盯着手里拿着的衣裙,丝毫没有意识到正飞驰而来的烈马!
他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桓温见北面两丈远处有一棵槐树,便快速猛奔过去,觑得南面的情形,双脚离地,飞身跃起,猛蹬一下树干,借着力道,双脚竟踹向疾驰而至的奔马!
“嘭”一声,力道过大,对方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烈马凄厉的鸣叫几声,汉子被压在马腹下动弹不得,连声呼救,而那对母女得以躲过一劫。
桓温凌空一翻转,稳稳落在地上,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好功夫!好样的!”
而脂粉店里奔出来一名侍女,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不留神,撞在突然而至的桓温身上,手中的各式脂粉洒落一地,女子勃然大怒!
“哪来的死贱种,敢冲撞姑奶奶,眼睛瞎了?”
恶语伤人,桓温没有计较,是自己挡了人家女子的路,也不好意思抬头,便陪着女子一道弯下腰,帮着捡拾脂粉包,边捡边陪着不是。
女子依旧不依不饶:“看你这身行头,就知道没有教养,若不是姑奶奶今日心情好,非把你给剐、剐、剐了……”
女子突然止住了叫骂。
桓温起身致歉:“姑娘,实在对不起,并非在下冒犯,来,给你。”
女子僵在那,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忽而惊叫一声:“啊!是你?”
紧接着,像是见了鬼一样,快步跑开,狼狈地钻入轿中。
几名侍卫被刚才的阵势惊住了,此刻才如梦初醒,护住宫车,扬长而去。
桓温楞在原地,想了一想,刚刚这女子好像有点面熟。
“娟儿姐,等等我们。”
落在车后的另几个侍女赶忙追赶车子。
娟儿?
桓温记起来了,在宫中见过她,好像是哪个娘娘的侍女,她为何见我像见了鬼一样?
对了,何充说在芷宫碰见褚蒜子时,身旁泡茶的侍女就是她!
“他娘的,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伤了大爷!”
被压在马下的汉子终于在同伴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拎着明晃晃的钢刀便朝桓温扑来。
桓温便服而来,没有佩剑,耳听得身后冷风袭来,情急之下,摸出怀中物,反手猛掷过去。
两只金锁擦着汉子的天灵盖飞了出去,痛得对方眼冒金星。
汉子握着钢刀,见对方身手不凡,有些犹豫,踟蹰而不敢上前。
“兄弟们,宰了这小子!”
马上的汉子纷纷下来,亮出兵刃,道旁的百姓吓得躲远远的,暗自为飞身救人的桓温捏了一把汗。
桓温慢慢回转身,看见了对面大汉的模样,正是冤家钱老幺!
钱老幺明显是被金锁砸的不轻,捂住毛发,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一看对手竟然是桓温,哪里还敢上前。
而言川和十几名卫卒则抽出了钢刀,恶狠狠的包抄了过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桓温气势正盛,钱老幺不敢逞强,吆喝一声,在围观百姓的讥讽声中,连滚带爬,带着手下落荒而逃!
“打得好!”
“这帮歹人,横行霸道,嚣张得很,早该有人治治了!”
“哎,这位兄弟,你听到了吗?刚刚褚家这帮歹人说这位好汉是大司马!”
刚过获救的母女明白了前后经过,便要施大礼,感谢救命之恩。桓温拦住了,拾起地上的金锁,便想回府。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是朝廷的大司马吗?”
桓温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就是昔日的那位白袍蒙面将军?”
围观的百姓纷纷围拢过来,注视着桓温,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没错,你就是桓大将军,十多年前,草民曾有幸见过你一面。”
“大将军平蜀地,打长安,下洛阳,吃尽了苦头,大将军辛苦了!”
“大将军收复了旧都,大涨了咱们的志气!”
“大将军可要小心呐,那帮歹人来头大得很,要防着点。”
桓温见无法再躲,便拱拱手,微笑道:“多谢诸位惦记,桓某还好,还好!”
一个衣着整洁气质儒雅的士子走上前来,悄悄问道:“听说大将军遭遇过暗杀,人心险恶,还要小心啊。”
“什么?有人敢暗杀大将军!咱们百姓绝对不答应。”
桓温被百姓的善良淳朴而感动,又不好多说什么,一抱拳,穿过人群,打道回府。
百姓依依不舍,还在后面叮咛道:“大将军,多保重!”
桓温转身挥了挥手,在人群后面,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久违的身影。
“南康!”
再定睛看时,身影又消失了。
应该是南康,她避而不见,还是在躲着自己。桓温思量着,怅惘而归。
回至府上,言川担忧道:“恩公,俺总担心那妖婆子不会善罢甘休,你在朝上怼了她两回,褚家的手下还是这么嚣张,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仗着这次她不敢下手,要彻底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桓温笃悠悠说道:“你看,刚刚从百姓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咱们收效很大。而且还可以警醒那些意图投靠褚家的朝臣,莫要死心塌附逆。改日朝上咱们再奋然一击,民心所向,舆论所向,对今后大有益处。”
“对,打痛她,眼不见心不烦,兴许还能主动放咱们回去!对了,恩公,刚刚和你说话的女子是谁呀?”
“叫娟儿,跟着周贵妃的,就是圣上的生母,现在应该改投褚太后了。不过她见到我,那瞬间惊悚的脸色,好像说明了什么。”
灵光闪过,桓温猛然间悟出了其中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