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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玉石不俱焚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420 2024-07-06 15:19

  这几日,褚蒜子心情大好!

  荆州形同空城,桓温的势力几近崩溃,余孽在蜀地流窜,益州长史王瑜来奏折称已歼灭其大部,而且,宣阳门外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百姓嘛,要的就是一口气,至于朝堂上的狼烟和杀戮,他们懂个啥!

  南康被撵走,她更加畅快。她笑南康无知,笑南康浅薄,竟然张口闭口,一口一个蒜子的叫着。

  成皇帝在时,可以这样称呼,康皇帝在时也可以如此放肆。

  她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公主的名号对自己已经一文不值,竟然还以姐妹情谊来搭救桓温。

  笑话,谁和你是姐妹?

  自己略施小计,以一个空口承诺让司马奕彻底站到了自己一起,看来,对权力的贪婪,男人和女人一样。

  褚蒜子躺在窄榻上,丫鬟小心翼翼的为她敷着蛋清,抹平了,再轻轻的按揉。

  苦恼的是,脸上的伤疤却始终犹在,难以掩饰。她独出心裁,用彩笔勾勒出五色花瓣,巧妙的遮盖住了伤痕。

  “太后,何大人和会稽王来了。”

  “他们还来干什么,哦,莫非桓温已经自承罪行?快宣!”

  “奴婢没看到大司马跟来,后面跟着的是殷大将军。”

  “啊,他来干什么?”

  她隐隐觉得不妙,整个链条上最薄弱最苍白的一环来了,她怕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褚蒜子当心何充看出了端倪,假装不知情,问道:“两位爱卿,桓温又不是殷浩的属下,为何要听他的将令?难道殷浩让他谋反,他也去吗?”

  新的一轮辩论开始了。

  “太后,这正恰恰说明是那亲兵假传圣旨,才致使大司马出兵北上的。况且,在离京前,太后对老夫说过,朝廷是有意派兵北上援助冉闵的,所以桓温没有起任何疑心。这也正是说明,桓温平素是相信圣上,忠于朝廷的。”

  这一点是褚蒜子全环计划中唯一的不足!

  她原以为凭着截获的冉闵那封密信便可大功告成,哪料何充他们追本溯源,竟然还会拿源头说事,分明是把殷浩往死里逼。

  这样的情形下,殷浩不会就范,不会跟着送死,他一定会坏了大事的。

  王内侍见太后犯难,以为该是自己立功表现的机会到了,言道:“太后,奴才去传那亲兵来对质。”

  何充讥讽道:“不劳王内侍了,免得那亲兵再悬梁自尽!”

  “何大人这是何意?”

  “陈内侍自缢的前车之鉴,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陈内侍被逼,在房内悬梁自尽,正是王内侍的杰作。他明白了其中嘲弄之意,急道:“大人误会了,陈内侍之死和奴才毫无关系,有侍卫可以证明。”

  “依本王看,那名亲兵就不必传了,他在荆州时,姓甚名谁,何官何职都被记下了,他逃不掉。”

  司马昱冷笑着打断了他,不屑道:“本王问你,当时陈内侍到扬州传旨,那个亲兵并不在场,他怎知有这道旨意,本王想一定是有人告诉他的,是谁呢,只能是殷大将军。再者,没有殷大将军允许,一个亲兵怎能拿到征北大将军的令牌?”

  司马昱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说,是殷浩告诉了亲兵,给了他令牌,派他到荆州传令。

  褚蒜子慌了,色厉内荏,辩驳道:“二人大人现在还扯这鸡毛蒜皮之事,有什么用?”

  何充慨然起身,朗声道:“若桓温有擅动兵马之罪,则必须治殷浩一个假传圣旨之罪,以昭朝廷公平无私,内外同法之理。”

  司马昱也豪言说道:“太后,按律,这假传圣旨之罪要重于擅动兵马之罪!”

  殷浩神情局促不安,内心是恐惧的。

  此刻性命攸关,躲是躲不过去的,自己努力了多年,奋斗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成就今日的地位,他绝不愿意成为褚蒜子杀人的刀,而且杀人之后,这把刀还要一起殉葬。

  于是,他上前奏道:“太后,会稽王所言句句是实,请太后明鉴!”

  何充和司马昱言下之意就是,桓温若被处死,殷浩就得抄家灭门!

  这下褚蒜子僵住了,虽然她已经料到,殷浩是绝不会甘心如此的。

  以一家人的性命为要挟,殷浩会和盘托出之前和褚家所有的往来,甚至包括帮助自己除掉庾家的旧事。

  褚蒜子乱了方寸,她拿捏不定,借口要和皇帝商量,将几人打发走后,召来亲近之人,打算拿个注意。

  褚华坚持己见,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桓温,生米做成熟饭,看他何充还能如何?

  谢万不赞同,人死不可复生,杀了他,两位辅政重臣不会善罢甘休,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还是要瞻前顾后,行事稳妥一些。

  而司马晞则以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连殷浩一道抛弃。这样的话,朝廷若无此二人,可堪将兵之人除了褚华,就是他和舅子应将军了。

  三人意见不同,争来争去,褚蒜子心烦意乱,左右为难,不知听谁的是好。关键时刻需要出谋划策时,这三人谁都派不上用场。

  算了,还是等褚建回来,听听他的主意再说。

  而此刻,褚建已经离开临漳南下,一路上垂头丧气,胆战心惊!事情还得从此次屈辱的晋燕交好之行说起……

  使团迤俪而行,出发三日后方至临漳。

  褚建还是头一趟到了这大名鼎鼎的几朝古都临漳,曹魏时期、大赵石氏、大魏冉闵包括此时的鲜卑人,又移都于此。

  此地风物果然与江南大不相同,初冬时节,江南是落叶缤纷,偶尔还能见几许残绿。而北方则北风卷地,白草枯折,乡野郊外,黄昏下,牛羊返回圈栏,四处是膻腥一片。

  鲜卑人的毡帐星罗棋布,工事纵横交错,夜间出猎,燕骑手持火把,照亮平川,而胡笳鼓角呜呜呜发出的悲壮之音,令人胆战心寒。

  褚建处于这陌生的异乡他国,心境如同车外的寒冬,冷意嗖嗖。不知此行究竟能否圆满,而出发之时的踌躇满志已折损过半。

  还好,得知大晋特使来访,鲜卑人当晚殷勤招待,安排了上好的馆驿。北地的牛羊毕竟不同于南方,肥美而有嚼劲。两口下去,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入睡时打出的饱嗝还充溢着肉味。

  可一连三日,也未等到燕王接见。回不敢回,出不敢出,只得闷在馆驿,静待消息。

  苦恼的是,这三日,顿顿牛羊,吃得他倒了胃口,褚财则是上吐下泻,甭说再吃肉,就连听到牛羊的叫唤都浑身难受。

  褚建实在忍受不了,便让褚财去找主事的,商量换些果蔬。

  主事的却说,果蔬有是有,不过上官吩咐,接待大晋贵宾怎能用果蔬打发,实为不恭,上官知道了,会责怪的。

  褚财说尽好话,主事的才勉强应承,不仅要自掏腰包,而且价钱高的离谱,比牛羊肉要贵出三倍以上,还只能提供简单的胡萝卜荠菜之类的粗蔬。

  而褚建爱吃的是南方常见的芦笋茭白,此地根本没有。

  终于,等来了燕王的召见!

  褚建来到了王宫的殿外,校场上数千名燕兵列成方阵,黑盔黑甲,明刀亮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中间留出一条通道,仅能容一人通行。

  褚建暗道不妙,鲜卑人这阵势无非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褚建褚财带着两名随从列队而过,几次触碰到了燕兵冰凉的刀鞘剑柄。主仆俩哆哆嗦嗦的拾级而上,进入琨华殿。

  本指望上国特使到来,燕王至少能降阶相迎,可是人家慕容俊却纹丝不动,一旁的胡姬削好了青州水梨,一片一片喂入其口中。

  也罢,此一时彼一时,褚建很有耐心,躬身行礼:“大晋皇帝特使褚建拜见燕王殿下!”

  “免礼,不知尊使来我大燕有何用意?”

  “本使奉我皇之旨意,一来恭贺燕王诛灭魏人,一统河北,这是贺礼清单,请大王过目。”

  “嗯!晋主客气了,三弟,这些就交给你吧。”

  慕容垂上前接过礼单,见慕容恪给他使了个眼色,便道:“尊使,这点礼物也太少了,杯水车薪啊。”

  褚建很不高兴,也很纳闷,明明是十几车的礼物,怎么还嫌少,于是仗着胆子问道:“三公子,杯水车薪之语,从何说起呀?”

  “当然是从你们撕毁盟约进犯我大燕说起,夺我城池,杀我兵卒,毁我牧场,和燕国的损失相比,这点清单不是杯水车薪算什么?”

  当官的不打送礼人,交好的愿望冷不丁被这一杠子搅得变了味,褚建顿时被噎住了。

  他反应很快,他迅速找了个替罪羊!

  “三公子,误会了。我皇陛下无意如此,实是那殷浩嚣张跋扈,擅自兴兵,为此已被召回建康,降旨问罪。”

  “好了,三弟,这哪是待客之道?贵使别多心,他也是见你们晋人反复无常见利忘义,一时激愤之下有此不当之语,莫怪!”

  “大王多虑了,三公子心直口快,豪爽之人,本使岂能责怪?本使此来,主要是来与燕国修好,重结藩属之盟。”

  “呵呵呵!”

  慕容俊一把推开胡姬,起身冷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天子,本王一统燕赵之地,蒙河北燕胡羌诸族推举,本王已正式称帝,明日即举行登基大典,往后就和你家天子平起平坐,再也用不着你们册封了。”

  褚建心里拔凉拔凉的,呆若木鸡!

  他知道,被鲜卑人耍了,难怪三日没有接见,原来人家一直在筹备登基大典。

  “燕王,这?这?”

  慕容三兄弟目不转睛,嘲讽似的一起看着褚建,眼神里就一个字——爽!

  褚建碰了一鼻子灰,知道此行不果,久留无益,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鲜卑人再施什么诡计,比如说将他扣在这里。

  谁知怕事有事!

  慕容俊高声说道:“尊使,既然来了,恰逢盛会,就不要急着回去,就当是代你家皇帝来贺本王登基,三日后礼毕再回去吧。”

  话语森严,不容争辩。

  慕容俊则左搂右抱,在两名胡姬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果然,次日,在燕兵的强行邀请下,褚建被推搡着送入马车,再次来到了琨华殿,威逼之下,跪下行了觐见之礼。

  褚建颜面丧尽,这回去要是被朝臣知悉,定会参劾自己折节辱国之罪,只盼着能早日逃回去。

  漫长的三天终于结束了,天还没亮,他就早早起身,准备乘鲜卑人还没睡醒,早点离开。

  这鬼地方,自己一刻都不想多留。

  出了驿馆,褚建快马加鞭,随从们驾着空荡荡的马车,紧紧跟上。走出临漳城很远了,他还是不敢耽搁,像只落荒的惊兔,一口气又跑出三十余里地,来至郊外,才松下一口气。

  “终于离开这虎穴狼巢了!”

  褚建抚摸着胸口,刚刚庆幸了片刻,迎面一彪人马卷起沙尘,疾风骤雨一般,疾驰而至!

  他大惊失色,心想,碰到山匪劫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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