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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纳投名状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593 2024-07-06 15:19

  褚氏兄弟作为劳师特使到了荆州,庾翼率合衙僚属行跪拜之礼,叩谢皇帝挂怀之恩,午后便引领特使来到万州城展示战功。

  呈现在褚家兄弟眼前的是,不少库房堆满了粮草,城内蜀民夹道欢迎,叩谢王师救其于水火之中,一派弃暗投明归属天朝的气象。

  晚间,庾翼还安排了水陆盛宴,盛情款待。

  席间,褚建将朝廷赏赐的牛酒金银等清单交至庾翼手上,庾翼双手接过,口中连声道谢。

  不料,交接的一个细节让庾翼感到迷惑!

  褚建亲手递过来清单,庾翼接过时,隐隐觉得,对方扯着另一端,似乎不肯松手,欲给又还留,二人稍稍僵持了一下。

  一旁的殷浩耳聪目明,看出了其中玄机,忙开口化解了双方的尴尬。

  “刺史大人,属下明白了特使之意。朝廷用度不足,犒赏来之不易,希望大人能精打细算,用在刀刃上。”

  真金白银拱手送给别人,如同割了自己的心头肉一样难过,虽然不是自己的肉!

  褚建自知失态,松开了手,很局促的样子,他对殷浩产生了好感,感谢他及时给自己的出丑铺下了台阶。

  殷浩拱手道:“请特使放心,庾大人了解朝堂的良苦用心,也能体会特使等人风尘仆仆,一路劳苦。”

  当晚,殷浩说服庾翼,将千两黄金悄悄送至褚氏兄弟下榻的馆舍。一番寒暄之后,发现这俩兄弟不仅形容迥异,秉性也大相径庭,压根就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甚至都怀疑,褚裒是不是被戴过绿帽子!

  褚建一脸的肉瘤活脱脱铜钱附体,浑身散发着铜臭之气,而褚华则面白素净,一道伤疤更显骄悍暴戾之气。

  “还是殷长史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褚建看着黄灿灿的黄金,乐不可支,极力夸赞道。

  “特使过奖了!特使一路劳苦,区区薄礼,聊作茶水之资,不成敬意,还请特使笑纳!”

  “听说殷长史至今仍是白衣领职,这与你的才学和功绩差之千里,本使甚觉不平。”

  “谋事在己,成事在天,卑职只知竭尽绵薄之力,报效朝堂之恩。至于其他,咳,听天由命。”

  听话听音,殷浩言语谦卑,褚建却听出了他的无奈和怨愤之音。

  褚华性子急,看褚建一直在寒暄客套,聊得寡淡无趣,纯属是在浪费时间。

  来荆州前,褚蒜子就交代,如果有合适的人才,要极力拉拢,加入褚氏阵营。

  他下车伊始,便听闻在州府,有个难得的俊才,就是眼前的殷浩。

  方才在席间和此刻的表现,说明此人不是浪得虚名,而是颇具才学,尤善谋略,便准备下手拉拢。

  褚华单刀直入,不和殷浩兜圈子。

  “位不配德,焉能留人?殷兄蛟龙,终非池中之物。如果殷兄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等愿为你插上羽翼,助你高飞,得逞所愿。”

  殷浩又惊又喜,机会来得这么快!

  “承蒙两位特使抬举,在下感激涕零。特使乃皇亲国戚,位高爵显,如蒙不弃,在下也想鸿鹄高飞,为国效绵薄之力。”

  褚华见对方上钩,便引诱道:“好,一言为定,本使回京后一定鼎力荐举。你是聪慧之人,当知进山要交路钱,渡河要交川资。你总归要有点实实在在的东西,能让我俩怦然心动。”

  殷浩心想,这是要让他纳投名状。

  “不知两位特使对什么感兴趣,在下愿竭尽所能。”

  褚华道:“比如说,庾翼大人在荆州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不为人所知之事吗?”

  “两位特使明鉴,在下虽愿高飞,但刺史大人待我不薄,在下不愿背后对他有什么不敬之词,还望特使见谅!”

  褚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殷浩立马造谣中伤,这种轻易就背主求荣之人,自己反倒很鄙夷,也绝不能重用。

  “殷长史误会了,我等怎能让你对庾大人不敬?只是要你实言相告,就事论事,无需添油加醋。这既是对圣上对朝廷的忠心,也是对你的锦绣前程负责!”

  加上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披上了忠于皇帝的外衣,殷浩无法拒绝,便说出了荆州的内情,还有重夺万州城的内幕……

  褚家兄弟如获至宝,回到京师就直奔皇宫告密,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长干里,桓冲惊叹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刚回到府中,桓平就让我穿上你的服饰,呆在你的书房,原来是让我扮作你一直在家的样子。”

  “是的,桓平昨夜一直在府门内盯着,留着门等我回来,就是怕敲门声引起怀疑。”

  桓温去秋娘弄杀钱大时,因事发突然,特地叮嘱管家让桓冲回来后假扮他呆在书房,而且留着门,等他完事后悄然回府,这样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桓冲自责道:“都怪我,去了尚书台交了辞呈之后,又折去夫子庙采买一些糕点。娘最近口味寡淡,吃不下东西,才耽误了时辰。否则应该是我去一趟,也不用难为大哥亲自冒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关生死存亡,再大的险也要冒。还好,你我兄弟配合密切,人不知鬼不觉。”

  “大哥这句话提醒了我,我觉得咱府上有个人神神叨叨,挺奇怪的,好像比别人多长了一双眼睛。”

  桓温惊问道:“是谁?”

  “就是公主的侍女!”

  桓温问道:“你是说晴儿,她有什么异常吗?”

  “昨夜三更前晴儿来书房,我学着你的声音,糊弄了过去。等到你回来后,我刚回到自己的房中,又看到她打着灯笼过来了,然后不声不响,又轻手轻脚离开。”

  桓温不以为然,笑道:“瞧你这警惕劲,你错了,南康刚才和我说了,是她吩咐晴儿的。”

  “是嫂子让晴儿来的?”

  “她让晴儿来,是想问我腿伤如何,见你鹦鹉学舌的嗯啊之声,以为我不耐烦。后来又让晴儿去问你,辞呈到底交出去没有,晴儿看你鼾睡这才作罢。此事与晴儿无关,都是南康的主意。咱们要防着点她,很多事情被南康知道了,等于直接告诉了褚蒜子。”

  “你是说嫂子是褚蒜子的眼线?”

  桓温惆怅道:“眼下还说不准,许是无心,许是有意,总归,南康在她面前无话不谈。所以,今后有些话,有些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次也多亏了桓平,他掩饰得好。说起来,桓平对咱家忠心耿耿,始终不离不弃。为了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一直留在我家,不论贫贱,不论荣辱,忠厚坚贞,是个明了大义之人,今后我们兄弟要善待他。”

  桓冲的感慨,桓温很赞同,也很欣慰。

  难逃路上,是桓平驾车,在宣城,木兰被泾县的王公子欺负,他挺身而出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有很多很多。

  桓平虽然是管家,是下人,但三个兄弟当面一直叫他平叔,视为长辈,非常尊重。

  “昨日冒险,我还发现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就是袁宏!昨夜二更初,那时,我刚到秋娘弄,他在兰陵春点了一把火。”

  桓冲惊道:“酒楼的火是他放的,这却是为何?”

  提起这件事,桓温确实蛮欣慰的,他没有看错人!

  袁宏担心诛杀钱大失手,褚家一定让官府来酒肆盘查,如果掌柜和伙计们都撤了,那就是此地无银,难逃干系。

  所以,他在一楼厨灶间点起火,火光熊熊,浓烟四起,还在酒肆门外张贴告示,说小店火患,要歇业七日。

  这样的话,即便官府来巡查,只能抓捕那些修缮的工匠,酒楼的兄弟就不会有负案逃脱之嫌。而有了七天的工夫,桓温就能打探到情况,从容想好应对之策。

  情况紧急之下,袁宏能想到这样一个补救的办法,殊为不易。

  兄弟俩啧啧惊叹,盛赞袁宏眼光独到,料事长远,真是个人才!

  “今后遇事不得不深思熟虑,作长远打算,不可偏废了细节,就像袁宏一样。有些时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功亏一篑。”

  桓温喟叹一声,又坚定地说道:“只要我们藏得深,装得像,演得逼真,我们这个靶子会越来越小,越来越低,阻碍不了他们。他们才会从攘于外到阋于墙,继续内讧。”

  桓冲忧郁的点了点头,说道:“褚裒接任卫将军,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内讧了!”

  “没错,这只是开始!”

  兄弟二人相互鼓劲,相互激励。他们在期许,想要从深夜的陷阱中看到一丝东方的曙光。

  可是,南康还是带来了坏消息,而且是两个!

  院外,主仆二人兴致勃勃,在高声谈论。

  “晴儿,你看,这是蒜子送来的几匹蜀锦,多漂亮!”

  “奴婢早就听说过蜀锦,今日才得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公主快看,它用经线起花,用彩条起彩,都是用熟丝线织成的。工艺精美,色彩艳丽,叫人爱不释手。”

  南康惊讶道:“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是蛮多的嘛。”

  “哪有啊,奴婢也只是听说而已,鹦鹉学舌。”

  桓温闻声走了过来,南康兴高采烈,还拿起来显摆。

  “本公主不擅女红,不过还是看得出,绣女巧夺天工的本事。这样清晰的图案,恐怕宫内的巧妇也难以达到,尤其是这对禽鸳鸯,形态逼真,呼之欲出,像真的一样,驸马爷也来瞧瞧!”

  桓温感叹蜀锦的技艺,感叹蜀人的苦楚。

  “蜀中女子得费多少工夫!蜀地虽为天府之国,但官府横征暴敛,民生凋敝,尤其是战备物资紧缺,想当年诸葛孔明六出祁山,北伐中原,很多税赋都是织女们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南康发嗲道:“你在说什么,驴唇不对马嘴。我是问你,鸳鸯的绣功是不是很逼真?”

  桓温敷衍道:“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是哪来的?”

  “当然是蒜子给的,是褚家兄弟从荆州带回来的,这是蒜子精心为我挑选的。寓意深刻,她是一片好心。”

  看到鸳鸯,桓温忍不住又想起了芷岸,想起留在琅琊山茅屋中的那副绣着鸳鸯的红盖头,还有猊背甲上的单鸳。

  南康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一样,说道:“芷宫中原来的侍女琳儿,已经回成皇后身边了,算是我帮了丕儿一个忙。”

  桓温又惊又喜,芷岸有了琳儿伺候,日子会舒畅很多。可是,他以为这应该是褚蒜子主动示好,等着自己就范。

  褚蒜子无利不起早,绝不会轻易表露善意,这样做,有她的用心。

  “实在是行走不便,否则,我真应该去当面叩谢一下皇后,再去芷宫看看成皇后!”

  南康还以为桓温很识相,笑道:“这就对了嘛,不过去看成皇后这件事就算了,不方便。”

  “为什么?”

  “蒜子说了,今后闲杂人等不得再去探视,成皇后毕竟寡居,人来人往多有不便。我今日也想去看看来着,蒜子都没准,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

  桓温暗道不好,褚蒜子以芷岸孀居为由,杜绝外人探访,连公主都包括在内,更何况是驸马!

  这摆明了,她是将芷岸幽禁起来,这是做给谁看的?

  她是在报复我!

  桓温还没从担忧中走出来,南康又说出了另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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