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淡出了朝堂,而庾亮却在式乾殿上煽风点火!
“陛下,天赐良机,万万不能失去,朝廷多次用兵都无功而返,王太傅牺牲几万将士,最后得而复失,功败垂成。如今,主动送上门的肥肉,若弃之太可惜。”
他的手里拿着一封奏折,那是驿卒呈送的寿州衙门转来的紧急军情,庾亮当机立断,规劝成帝。
成帝欣喜万分,心里暗想,机会唾手可得。
如果此次能成功,将是自己亲政以来最大的功德,也是大晋国势蒸蒸日上的见证。
这么多年来,大晋一次次失去城池,从未得到过一寸土地!
“陛下,此人究竟诚意几何,是否用的是苦肉计,设好陷阱,等我们去钻,还得慎重。臣认为,应速召郗鉴刺史和征北将军来朝,详加斟酌,不宜操之过急,贸然应允!”
何充没有庾亮的乐观,力请皇帝三思而行。
庾亮不满,瞪着何充就责道:“你可知,这一来一往,需要耗费多少时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陛下速速决断。”
前车之鉴,让成帝暂时保持了理智。
反正事情机密,也不在乎耽搁几日,于是派人到芒砀山和徐州传旨,等熟谙北方之事的二人到后再议。
同时叮嘱诸人,不可露出风声,以防被赵人侦知。
寿州驿卒抵达建康的三天后,尚书台兵部曹的官差就到了芒砀山,带着旨意,要求征北将军火速赶往建康,说有机密要事相商。
奇怪的是,官差还传了口信,要沈劲一道前往。随即,官差又匆忙赶赴徐州,说要召郗鉴共同入京。
官差走后,刘言川取笑道:“可以啊沈劲,跟着恩公去了一趟京城,皇帝都记得你的尊姓大名了,还亲自点你的将。”
桓温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是上次圣上认识了沈劲,赏识他,才召他前往。也好,两个人去,商量事情更全面透彻。”
沈劲没有像桓温那样考虑,他的确很纳闷,朝廷怎么会单独点他的名?
自己无官无职,只是桓温征北将军任命的司马而已,和桓冲担任的校尉一样,军饷器械都由桓温供给,目前还没有录入兵部曹的簿册。
也就是说,他还不是朝廷的正式官职。
奇怪归奇怪,他内心非常欣喜,至少引起了朝廷的重视,也给他实现自己的筹划找到了机会。
沈劲的疑虑不无道理,指名道姓让他随同来朝的命令不是成帝发出的,而是另有其人!
“大哥,你等等。”
庾亮按照成帝吩咐北上芒砀山的旨意,刚刚拟旨完毕,散朝准备回府。
庾冰拉着儿子庾希,急匆匆从崇德宫出来,叫住庾亮,神色慌张说出了一个令庾亮头痛之事。
“什么?你是说那日朝堂之上的婢女是南康公主假扮的?”
“千真万确,是咱们的好外甥吴王岳儿说的,他在太后寝宫听宫女们言讲后才知道的。”
庾冰急得直跺脚,因为庾希到宫中约请南康表妹出宫游玩,哪料南康一反常态,拒绝了他,而且还喜滋滋的,让宫女给她挑选穿的戴的,对表兄不理不睬。
庾亮吃惊道:“怪不得太后说南康有了中意之人,原来是他!”
“没错,又是那小子,看来他真是我们的克星。当年苏峻叛乱,他就和司马宗沆瀣一气,处处与咱们作对,现在又要抢希儿的南康。难怪最近南康和希儿不如从前热络,原来都是因为他。”
庾亮点头称是,他在想,殷浩和桓温亲如兄弟,但能主动到芜湖拜见庾家,能为自己所用,所以他捎信给三弟庾翼要提携帮助殷浩。
而桓温的能力应该在殷浩之上,不仅不能为庾家所用,甚至还虎口夺食。
如不打压,将来大有和庾家分庭抗礼之势,所以,要想法设法对付他,将隐患消弭在未发之时。
“大哥,你还犹豫什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庾亮突然又拿捏不定,踌躇道:“二弟,可他是南康的意中人,我们是南康的舅舅,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
“什么意中人!”庾冰愤愤道。
“男婚女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中意有什么用?再说了,除掉了这个意中人,还有别的意中人,至于舅舅的头衔,母亲还健在时,舅舅才亲。上次探望太后,她气色已大不如前,我们要乘妹妹这棵大树尚屹立时,赶紧将所有的威胁除掉!”
“你说的对,先下手为强,可是我一时也想不出妥善之策。”
庾冰闭目思索,很快有了主意。
“大哥,我有一计,不妨试试。”
“哦,说来听听!”
庾冰刚要说,只见大殿方向匆匆走过来一人,他只好压低声音,急吼吼说出他的计划。
何充出了式乾殿,远远看见庾亮兄弟俩交头接耳,肯定又在密谋着什么事情。
他对这俩兄弟的做法颇为不满,此时,绕道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招呼道:“二位大人,还未回府歇着?”
庾亮道:“何充,原来是你啊!你可不对呀,越来越见外了。我俩是你的内兄,你是我们的舅子,怎么还以官职相称?显得如此生分!”
“二位大人误会了,这是在建康宫里,按规矩当然得以官衔称呼,又不是在你我府上。好了,你们聊,下官先走一步。”
“冥顽不化之徒,明明和我们是一家人,偏偏弄得循规蹈矩,好像有意和我们保持距离。大哥,咱们看来得找个由头,给他点颜色瞧瞧。”
庾冰望着何充的背影,非常恼恨。
“算了,他就是这个秉性,否则,王导老匹夫也不会和我一道举荐他,圣上也不会中意他。毕竟是一家人,别太过分,以免为渊驱鱼把他撵到王家那边,那可不划算。”
听完庾冰的计划,庾亮拍手笑道:“主意倒是好,可是旨意已经发出,再去大内用印难免让人起疑。”
“重新用印那倒不必,只要让差人传旨时加上一句即可,他们怎能知道这是圣上的口谕还是大哥的吩咐?即便将来圣上问及此事,大哥完全可以以询问北上之事为由掩饰,这样,我们就占了两步先机。”
“对,就这么办,谁让他抢了希儿的好事,处处挡着我们的道儿!”庾亮咬牙切齿道。
他心想,这小子风头正劲,如再娶了南康,就是当朝的驸马,炙手可热,如虎添翼。
将来庾家要是有一天像王导一样,庾希这些子侄辈还拿什么与之抗衡?
“什么喜事能让我们的公主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蹦蹦跳跳一上午?”
庾文君看见远处的女儿南康,一边哼着乐曲,一边轻嗅从御花园采摘的石榴花瓣,手舞足蹈,兴致勃勃。
“母后说得一点也没错,妹妹往常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叽叽喳喳的真是聒噪,害得我早功都静不下心。”
吴王司马岳陪在太后身旁,嘟囔道。
“母后,这是媳妇给你熬制的莲子羹,你尝尝?莲子都是今夏新采摘的,还加了些冰糖,红枣,薏米,媳妇见母后近些日子胃口不好,食用后能祛除湿气,保管胃口大开。”
此时的褚蒜子已经如愿嫁入皇室,成为吴王妃。
庾文君乐呵呵的,夸赞道:“难为蒜子了,心灵手巧,样样能干。可不像兴男,不爱女红偏爱戎装。兴男,你过来,什么高兴事儿?”
南康公主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皇兄说,他要回京城了,皇兄还答应我,到时候领他进宫拜见母后。”
庾文君佯作不知,打趣道:“他?哪个他?”
南康公主嗔道:“母后,你真是明知故问,当然是女儿常给你提的那个人,你到时候可得给我长长脸,为我美言几句。”
司马岳打趣道:“母后,孩儿知道了,就是那个蒙面之人。”
“司马岳,你说什么呢,什么蒙面之人?人家现在是钦封的征北将军,比你强多了,哼!”南康公主板起脸,瞪着他。
“母后,你看,妹妹越发不懂礼数,连二哥都不叫了,竟然直呼其名。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他,要是真的嫁给他,我和桓温如果见面了,是他给我行礼啊,还是我给他行礼?”
“当然是你……”
南康说着说着,发现司马岳是在故意逗她,冲过来就要撕扯,吴王慌忙躲避,引得大家咯咯笑了起来。
石虎身为大赵丞相,大单于,大将军,赵国的军政大权尽操己手,皇帝石弘如同傀儡,任他摆布。最近还是心烦意闷,坐立不安。
大权在握后,开始报私仇,泄私愤,除掉朝堂的程遐等一帮异己大臣之后,将兵锋对准了两个异族王。
首当其冲的就是燕王!
名不正则言不顺,石虎逼迫石弘下旨,以燕王不朝、目无大赵皇帝为由,率十万大军进攻兖州鲜卑人部族。
石虎认为,慕容氏的骑兵七拼八凑不过五万多人,兵力倍于鲜卑人,又有皇帝的讨伐旨意,很快就可剿灭,迫使鲜卑人俯首屈膝。
当然,主要是向自己臣服。
大战伊始,鲜卑人因准备不足,加之石虎突如其来,两日工夫便丧失兖州大半土地。
正当石虎准备乘胜追击,不给对方喘息之机时,他没料到,鲜卑人的实力已今非昔比。
在慕容恪兄弟的努力下,鲜卑骑兵不仅兵源得以补充,战力更是高于石氏骑兵,渐渐扭转了败局,双方成胶着之状,赵人想再继续推进,已经占不到便宜。
石虎瞠目结舌,没想到鲜卑人这几年一直在韬光养晦,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暗中在厉兵秣马。
他恼羞成怒,更加激起要荡平鲜卑人的欲望,于是准备从临漳征调援兵,一举拿下这心头之患。
不料,秦王苻健派兵袭击洛阳,洛阳守将飞书告急,称秦兵攻势凶猛,洛阳旦夕将下,奏请赶快发兵救援。
洛阳自东周以来就是古都,当年石勒调集数万大军和匈奴人决战,才攻下这座千年古城。
再者,控制了洛阳,秦人就拓展了长安的势力,还可以洛阳为基地,南下攻占南阳等地。如此一来,大赵黄河以南的疆土危哉,赵人怎能轻易放弃。
当石虎分兵西进时,鲜卑人又紧追不舍。
燕秦联手,让石虎首尾不得相顾,战事陆陆续续,僵持了半年有余。赵人筋疲力尽,自顾不暇。
顾此失彼的石虎这时才明白,父皇石勒的英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