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女儿粉嫩的脸蛋上冷汗涔涔,随侍的几名太医战战兢兢,跪伏在地。
要知道,每次犯病,都有太医被处死。
李寿大怒,刚想喊来人,阎氏白了他一眼,开口劝道:“你就是处死所有的太医,也不是办法。娅儿自满周岁起,每隔上几个月就要昏厥一次。太医院所有的药方药材都试过了,毫无效果,看来不是凡人之力所能为之。”
李寿焦躁的喊道:“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了,你们说说。”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太医,似乎又要大喊来人。
“陛下,臣等有罪,实在医术不高。不过,臣听说,青城山上青城观观主妙音道长颇通药理,擅长旁门法术,不妨一试。”
“废物,何不早说,还不赶快请进宫来。”李寿咆哮道。
“只是这妙音道长脾气古怪,终日呆在青城山,不下山半步,故而只能请小公主移驾,前往青城观。还有,道长若答应诊治,公主日常饮食举止则由道长做主,旁人不得干涉!”
“小小贼尼,恁大脾气,绑也得绑下来,否则朕一把火烧了她的贼观!”
“你就知道杀啊烧啊,这样能救得了女儿吗?娅儿有一点好歹,我跟你没完。”
阎氏动了怒,李寿不敢再多嘴,只好说道:“那就按道长之意吧!”
“宣成汉使者觐见!”
李寿根据长子李势的建议,一个月后,派遣三名使者前往临漳,状告秦人犯边之事,顺带着想和权臣交好,保边境平安。
“臣成汉特使中书监王嘏,臣成汉副使解思明、后将军展坚奉吾皇旨意拜见大赵皇帝陛下。”
三人自报家门,谁知殿内一阵沉默,偷偷抬头望去,御座上空荡荡的,皇帝石勒并未现身。
程遐笑道:“三位使者请起!因吾皇龙体有恙,国政皆由太子主理。来,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三人又是一躬。
石弘客气的问道:“敢问尊使,长途跋涉来我大赵有何贵干?”
王嘏谄媚道:“一者,我成汉皇帝陛下惊闻大赵皇帝陛下龙体欠佳,特遣敝使赠送我蜀地名贵中草药材,敬祝皇帝陛下安康。二者,特为贵国苻氏侵伐我国,伤我边民、抢我粮草一事而来。”
石弘和程遐对望一眼,大吃一惊,这件事情秦王从未禀报过。
听完王嘏添油加醋略带浮夸的描述,石虎当先就跳了起来,吼道:“什么?苻健居然如此无礼,未经旨意擅自越境,劫夺邻国破坏邦交,分明是目无君上!太子,秦王欺君之罪必须严惩!”
多年来,石虎一直想找秦王的茬,苦于没有机会,这一次,异常兴奋。
石弘不愿也不敢正面驳斥石虎,轻咳一声,程遐心领神会。
“大将军,干嘛这么着急要严惩秦王?咱们最起码也要听听他们的说辞吧。来呀,速传秦王世子苻苌进殿。三位尊使,请至殿外歇息片刻,待秦王世子前来再议。”
石虎脸色不悦,走出殿外,石弘低声问程遐:“大将军口口声声要严惩,你说该如何处置?”
“太子殿下,此乃多事之秋,以拉拢为主,秦人战力不容小觑,大将军开罪他们,我们可要示好他们。”
“怎么示好?”
程遐回道:“一会见机行事,总之以和为贵,不可采信大将军的建议。”
三人步出殿外,展坚怒气冲冲:“王大人,大赵全然不讲礼节,我成汉虽弱,但也是一国,我等代表皇帝前来,而他们的皇帝居然不露面,分明是轻视我成汉。”
“算了,大国太子已经接见,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再计较。”王嘏没好气回道。
“大人谬矣,这怎么能是繁文缛节?这是两国邦交的礼仪,代表两国君主的名誉,怎可敷衍姑息?”解思明和展坚有同感,气不过。
“解大人,你是本朝贤者名士,怎会和展将军一样的见识,皇帝的话你听出不弦外之音吗?以和为贵,我们蜀人不想打仗!”
展坚怒道:“我是武将,没有王大人心思细腻,专会揣摩圣意。”
“你!”王嘏被噎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他们没争起来,我们反倒吵起来,别贻笑赵人了。”解思明劝解道。
不一会,内侍前来传他们进殿对质,果然双方吵作一团。
“秦王世子,成汉使者所说之事,你可清楚?”石弘问道。
“禀太子殿下,确有此事,但使者夸大其词,他们盗走我部落千头牛羊,拒不承认,也不许入境寻找。我们无奈之下才强行入境,运走他们三千石米粮作为补偿。”
展坚怒道:“明明是一万石,怎会是三千石?”
“一万石?你们可有凭据?”
“那你说丢失千头牛羊,凭据又何在?”
双方在朝堂争得不可开交,莫衷一是。
程遐凑近太子,耳语了几句。
石弘高声说道:“各位,别争了,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孰是孰非,本太子也不好定夺,要不这样,双方各退一步,什么牛羊啊米粮啊也别计较了,既往不咎。今后各守边界,不得擅自越境,这样可好?”
解思明争辩道:“太子殿下此举未免有失偏颇,秦人……”还没说完,就被王嘏打断。
“太子殿下,只要对方能恪守承诺,不再犯边,我等愿意。”
“秦王世子,你的意见呢?”
石弘反问秦人,苻苌肃然道:“我们一定按照太子殿下吩咐,不敢有违!”
对质双方退出琨华殿后,石虎怒道:“太子殿下,秦王部落和我羯族一样,以牛羊肉为主要食物,怎地会突然劫夺他国粮草,而且完全是背着朝廷。难怪秦王突然返回部落,这里面是否藏着玄机?”
“那依你的意思呢?”石弘不悦的问道,他认为石虎分明是挑战他的太子权威。
“必须严查,臣愿意率兵前往,到实地勘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石虎慷慨请命,哪知遭到程遐反对。
“大将军,为这点财物,何必兴师动众,他们双方都已经和解了,难道你还要挑事不成?”
石虎怒道:“程大人,这怎能会是区区财物的纠纷,绝没你想的那样简单。此等大事,若是父皇,断不会如此和稀泥,草草了事。”
此语极大的讽刺了石弘,无非是说,自己的主政能力比石勒差远了。不禁怒道:“大将军,你是说本太子在和稀泥吗?”
石虎心想此时还不能开罪太子,只好低头谢罪:“臣失言,请太子殿下恕罪!”
“算了,就这样吧。来人,送成汉使者!”
走出殿外,展坚嚷道:“王大人,咱们并未盗走他们牛马,反而损失大批米粮,才前来交涉,你怎能如此退让?”
解思明帮腔道:“是啊,王大人,为何在殿上要打断卑职?你这样息事宁人,不仅一点说法也没讨到,还会让秦人和赵人看轻了我们,只会激起他们更大的野心!”
王嘏怒道:“二人大人,本使奉皇帝旨意,乃正使,有全权处置之权。再者,怎能说是一点说法都没讨到?秦人不再越境犯边,就是此行我们要讨的说法!”
解思明质问道:“难道这个说法也是皇帝的意思?”
“你说呢?”王嘏没有正面回答,似是而非反问一句。
二人面面相觑,展坚忿然道:“难道圣上也会这么糊涂!”
还要上前争辩,解思明一把拉住他,轻声道:“将军慎言,王大人乃驾前红人,又深得李势所喜,万一被他听到,回朝后告你一状,那可就糟了。所有大臣都知道,你是汉王李广的亲信,难免不会牵扯到他啊!”
展坚忍住怒火,他不想连累背后恩主李广,心中暗自讽刺王嘏。
老匹夫,专以阿谀奉承为能事。这种人畏敌如虎,一旦我成汉将来有战事,第一个投降的就是他了!
“三位使者请留步!”石虎走出殿外,匆匆追了上来。
“哦,是大将军,有何吩咐?”
“本将军心知肚明,一定是秦人挑的事。你们遭受这么大损失,为何如此忍气吞声,丧权辱国?”
“其实我们并不想这样,但是……”
展坚又被王嘏打断:“展将军,我为正使,请自重身份,不得妄言。”
王嘏又向石虎拱手道:“大将军言重了,秦人兵精马壮,飘忽如飞,只要他们能遵守承诺,不再犯我边境,我们也就不再计较了。”
“蜀犬吠日,成汉惧秦,你们以为他们会遵守承诺吗,窝囊废!”石虎骂了一句,转而愤愤离去。
这次,石虎不仅开罪了秦王,也得罪了成汉,更甚的是,激怒了石弘和程遐。
阶上,二人居高临下,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石弘说道:“大将军这次又灰溜溜的走了,肯定恼羞成怒。”
程遐笑道:“太子殿下,我们让他只能羞,无法怒。殿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该让梁郡的石聪接替大将军,石聪和石虎不和,而且效忠殿下。我找个机会,事先向石聪透个风,让他早点和石虎闹翻。”
其实,忿然而走的石虎才觉得真正委屈,凭他的嗅觉,秦王此举的确是不安好心!
他闹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为何那些人都反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