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深深的埋怨自己,不该如此轻率!今后如何避免意气用事,避免轻易涉险,要好好琢磨琢磨,除非万不得已。
“言川,弟兄们士气如何?”
其实,这句话问得多余,刘言川不用回答,看山腰间的动静就知道,兄弟们又生龙活虎在操练。
当几百个兄弟的尸体被抬回来时,并排的躺在山地上,弟兄们一时没忍住,痛哭流涕。大伙几十年的生死相处,当然无法接受。
刘言川作为山寨首领,含着泪劝慰说,人嘛,都是要死的,咱们山寨兄弟就是不怕死。随后,他安排老三重新组队,继续训练。
“恩公,你看,还行吗?”刘言川一指热火朝天的景象,还能有喜滋滋的表情,真是难为他了。
“弟兄们受此战的鼓舞,更加卖力气。这一仗虽然损失不少,但他们发现,赵兵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对手。还有一个武卒说,他一个人就杀了三个赵人。现在他们见了赵人,不仅不怕,还敢主动冲上去。唯一的不足就是山寨人数有限,禁不起损失。”
桓温欣慰道:“是啊,他们都是宝贝疙瘩,命金贵得很!”
“兄弟们还说,恩公一柄长剑,手一挥,五六个赵人就被连腰砍断,他们膜拜的不得了,非让俺跟你说一下,有空去给他们展示展示。”
山寨痛损这么多好兄弟,言川不仅没有不满,还千方百计化解纠缠在自己心头的症结,大度豁达,粗鲁中透出细致和体贴,桓温真心感谢这位兄弟!
沈劲一脸疑惑,问道:“大哥,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那个年轻的赵将是不是你几次提及过的石闵?”
“是的,你怎么知道?怪在何处?”
“当他撇下我而冲向你的时候,其实,他在你背后有绝好的下手时机,却偏偏暴喝一声,引你转身,估计是想辨认你的模样!”
沈劲说的这个细节提醒了桓温,当时他也很纳闷。
石闵双刃矛刺来时,他挥剑一挑,兵刃相接时,他发现,对方刺来的矛看似凶狠霸道,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力道。
换句话说,石闵或许有过怀疑,怀疑石虎口中的白袍人很有可能是鹰愁谷他放过的那个人。
桓温回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有这种感觉,估计他读懂了面具背后的面孔。而且,他临走时向我打了个手势,到现在还弄不清是什么意思!”
“什么手势?”
“握紧左拳,然后伸出两根指头!”
沈劲也没有猜出两个指头究竟意味着什么,桓温情知,石闵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伸指的动作,肯定别有用意,要告诉自己什么。可是,在疆场上来不及说,或者不方便说。
等若干年后,石闵说出两根指头的含意时,南北风光已经大不同!
今年很快就要过去,桓温决定明年一开春,派人再去把鲜卑人另外一千匹马买回来。
另外,两次战争带来的减员问题,他和言川等人详细商量,山寨打一个少一个,不是办法,必须再招一些人,但是要宁缺毋滥。
沈劲玩笑道:“言川,你要睁大眼睛,别把赵人的探子招进来,引狼入室。”
“哈哈!你也太小看俺了,进入山寨的新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首要一个就是身份底细,如果是海州的乡党,要把他祖宗三代搞清楚。如果是外面的,要明察暗访至少一年以上才放心,俺也知道,万一看走眼了,会给山寨带来隐患。”
言川这句话突然提醒了沈劲,他严肃的对桓温说道:“还有一事颇为紧要,咱们要好好合计一下。”
“什么事这么严肃?”桓温问道。
“当然是你的事!”
桓温难过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次确实怪我,不该鲁莽骄纵,大意之下,害得弟兄们……”
“嗨嗨嗨,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你个人的安全!”沈劲打断了桓温的认错检讨,说起他的忧虑。
王导北征,桓温牛刀小试,以白袍亮相,坏了石虎和鲜卑人的好事。
如今,北征军士、徐州军士,包括自己的兄弟,都把这身白袍当做是一面旗帜,是侠义的化身,所以赵人千方百计要除桓温而后快,不可不慎!
“是啊,恩公,大伙现在都叫你白袍蒙面将军。山寨的弟兄们说,白袍一出现,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估计一时半会,白袍你还不能脱下。”
桓温之所以蒙面,当时是怕王导还有郗鉴他们认出自己钦犯的身份。
而披上白袍,没有什么深意,就是觉得北地夏日太阳毒辣,可以遮阳,还有一种灵动的感觉。
“嗬!”桓温自嘲道:“白袍蒙面将军?这个名号不错,很神秘,很飘逸,让人难以捉摸。”
沈劲却非常担心桓温的安全,就拿此次的遭遇来说,很明显,赵人盯上了白袍。
石闵的手下疯了似的扑向桓温,眼里根本就无视别人的存在,搞得随沈劲掩护桓温的一千骑兵很没面子。
而且,后来突然杀出的那些弓箭手,他们的目标也是桓温。
总而言之,石虎已经惦记上了,肯定下了严令,要不惜代价除掉白袍人,山寨不得不防。
刘言川急道:“那你快说,有什么好办法?除了脱掉白袍。”
沈劲神秘的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咱们现在就要预备起来!”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远在蜀地的成汉皇帝李寿最近有点烦,好好的安生日子被北面的秦人给打破了。
大赵的梁州城和成汉的巴西郡相邻,一向相安无事。最近,郡守来报,说边民发生纠纷。
驻守梁州的秦人声称,他们牧放的数千头牛羊失踪,诬告是巴西郡蜀人盗取,要越界查找,遭郡守拒绝。
城内的苻氏悍然率兵侵入巴西郡,以寻找牛羊为由四处抢夺,郡里下辖的三个县衙官仓被攻破,被劫粮草近万石,损失很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李寿怒骂秦人真不长眼睛,蜀人刚得到消息,说大晋江州内斗,是犯边的绝好时机,可以大肆劫夺一番,兴许还能拿下毗陵的夷陵郡。结果,偷鸡不成,反被秦人劫掠。
李寿还不到四十,正值生理巅峰,却因长年累月沉溺女色,面色浮肿,双目无神,脸上的皮肤耷拉,有气无力的在思索。
自石勒称帝,成汉和大赵素无过节,井水不犯河水。而今却劫夺粮草,难道他游牧之人不吃肉,改吃米啦?
成汉偏安一隅,强敌环伺,李寿登基以来,为李氏基业计,为蜀地苍生计,也曾锐意内政,大刀阔斧,蜀地朝野欢呼一片,认为蜀地出了明君。
实际上却只是为赢得民心,稳固皇位!
尔后,他将先帝的子嗣赶尽杀绝后,认为再无人能危及其江山,便抛开朝政,到处猎色,过上声色犬马荒淫奢靡的君王生活。
所谓上行下效,皇帝荒淫,朝臣一般也好不到哪去,享乐之风在皇城益州蔓延。当然,也有部分臣子忠义耿直,纷纷劝谏李寿。
说蜀地富饶,虽无饥馁之患,然国土狭小,国力无法与外邻抗衡,必须扬长避短,练兵育民,固边安邦,以免将来成为强敌的囊中之物。
话是好话,主意也是好主意,但李寿充耳不闻,以为蜀地山高路险,雄关险隘,沟深林密,谁也奈何不了。
他甚至都想早点传位,不再过问政事,一心扑在后宫脂粉堆里,做个快活神仙。
问题是,最大的一桩心事还没有着落,就是立太子!
李寿后宫无数,自己也不分昼夜辛勤耕耘,可是,除了自己篡位之前生下的两个儿子,登基之后颗粒无收。
立谁,至今拿不定主意。
其实,他偏向伟岸雄健的次子李广,不太喜欢儒雅英俊的长子李势。
可皇后阎氏一心要立李势,倒不是阎氏偏爱,而是认为应该立长立嫡,否则两个儿子将来会产生仇隙。
在阎氏的劝解下,李势逐渐扭转了颓势,开始顺着李寿的圣意行止,而李广则不抢功不争风头。
这一点,李寿浑然不觉。
更夸张的是,作为女人,阎氏对李寿的荒淫并不吃醋,再说吃了也没用。李寿也配合默契,投桃报李,两个儿子全交给阎氏调教,自己不加干涉。
眼下,正是考验他们弟兄的机会,上一次兵发荆州,两个儿子的表现一反常态,自己当爹的都闹不清了,再考验一次吧。
“势儿、广儿,你们看,我成汉该如何应对啊?”
汉王李广心知肚明,知道这是皇帝在考验他们。
他是孝子,不愿违背母后阎氏的命令,况且自己也无意于宫廷权力争斗,于是扮演起卖拙的角色。
“父皇,秦人伤我边民,抢我钱粮,欺人太甚。儿臣以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朝廷应派兵征讨。儿臣不才愿领兵北上,一雪国耻。”
李寿一听,虽有血气,可成汉岂是大赵匹敌,这不是以卵击石嘛!万一大赵一怒之下,大举犯边,别说钱粮了,只怕打到益州,自己的皇位不保,不妥不妥。
长子李势看父皇的脸色,猜出他心中的不悦,奏称,汉王之计乃匹夫之勇,断不可行。
正如父皇所言,成汉和大赵素无过节,然此次劫夺粮草一事,时机耐人寻味。
临漳早就有传言,石勒病重,朝廷两派明争暗斗,最后谁能嗣位,对成汉影响很大。
李势建议,派使者以处置边民纠纷为由,到临漳打探情况,让他们主持公道,以免伤了和气。顺便再交通一下掌权人物,以保成汉无战火之虞。
李寿喜上眉梢,想不到李势这么快就大有长进,心思缜密,思虑周祥。
说实话,刀兵无眼,自己一点也不想打仗。李势所奏,果真能避免战事,哪怕再送上些粮草金银也在所不惜。
李寿不想打仗,不愿骑在战马背上,只想骑在女人身上!
“势儿所言,甚合朕意,临漳之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
李寿说完,便急急准备退朝,只因内侍又物色了一个大臣之女,昨夜刚刚破瓜,意犹未尽,等着回去再折腾一番。
不料,皇后宫里的内侍匆匆跑来:“陛下,皇后请移驾后宫!”
李寿顿觉索然无味,然二人有默契,皇后叫他,必有要事,他只好按下淫心,摆驾前往。
只见阎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伤心,原来是小公主又发病了。
除了李势和李广以外,李寿还有一女,视如掌上明珠。
当然,他如此宠爱女儿还有另外一层,宫中一直有谣言,说李寿无色不欢,龙体早已掏空,丧失男子功能。
也难怪有此传言,登基后任凭自己怎么折腾,数百嫔妃均没有开花结果。
直到第五年公主的降生,才打破了令他羞愧难当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