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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怒欲斩手足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87 2024-07-06 15:19

  庾爰之逃跑,阮将军失去了这顶遮天大伞,为保住小命和前程,他临时投到义军阵营,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入城的桓温,意图改换门庭。

  桓温按照事先的承诺,对他并未治罪,只是降了职务,掉过来成为袁乔的副将。

  按说,这样的安排给足了他的面子,可是,昔日的下属成为今天的上司,哪能咽的下这口气。

  为此,他心怀怨愤,常常暗中聚会,约请一些同道中人,散步谣言,诋毁桓温,抨击州政,酒后感慨连篇,追忆当初的风光。

  按理说,这些只是牢骚之语,诽谤之罪,诫勉惩罚即可,罪不至死。再者,在荆州大势既定之下,这帮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但桓冲获悉此事之后,却并不这么想。

  桓冲以为,这些人埋在军中,就是隐患,在战场就能倒戈;这些人躲在衙里,就是毒瘤,随时都能被人收买而易帜。

  他没有大哥那样的仁慈,自己的首要职责和刘言川一样,就是不遗余力确保桓温的安全。

  这既是自小对哥哥呵护疼爱自己的回报,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之间的朴素情感,更有对大哥多年坎坷生涯的心痛。

  还有,他对桓温未来的期许,对桓家未来的梦想!

  无论如何,大哥不能有一丁点闪失,哪怕自己出事!

  跟踪、盯梢、抓捕,这一切,他并未向桓温禀报,因为一旦告知,桓温很有可能从轻发落。

  这一点,桓冲清楚得很,大哥虽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但平素却非常宽容,包括对数次迫害他的王家,还有罄竹难书的庾家。

  临来荆州之前,自己和言川都苦口婆心,痛陈利害,劝桓温要冷起来,狠起来。

  一味的宽容大度并不能换得对方的感念,尤其是对穷凶极恶的敌手,如褚家这样的,否则只会换来更大的更多的迫害。

  桓温似乎听了进去,也改变了一些,包括后来在当阳对那些县兵的当场诛杀,还传首荆州境内。

  但对于这些罪不至死之人,桓温绝不忍心痛下杀手,至少目前,桓温还没有达到他们所期待的那样冰冷无情。

  那就只有自己代劳了!

  阮某等人反抗不过,束手就擒,大刑之下,桓冲又按图索骥,将他们招供出的同道中人全部缉拿。

  可怕的是,其中居然还牵扯到玄武营的几十名卫兵!

  桓冲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出马,组织人手,连夜鏖战,逐一鉴别,将玄武营中每个人的来历身份细细梳理,审慎核查了一遍。

  但凡稍有一点可疑的,就坚决清理出去,宁枉勿纵。

  当桓温在当阳杀人之时,桓冲将这二百多人押至校军场,历数罪状,明正典刑,而且是让玄武营的卫兵亲自动手,砍头示众,一个不留!

  恰好桓温又去长坂坡一带寻访遗迹,了解民情,三日未归。桓冲借此时机,全部审查完毕。

  最后剩下的千人之中,大都是随袁乔起事之人,他们中很多曾经在北伐时受过桓温的救命之恩,还有就是对当初白袍英雄的崇拜钦佩,从而成为桓温忠实坚定的拥趸。

  这一招,彻底清除了庾家留下的余孽,肃清了荆州的军营和衙署,震慑了城内意志摇摆之人,可谓一举多得!

  但这次杀戮却是发生在桓温入城之后,更是在桓温作出了宽大处理的承诺之后。

  桓温失信于人,必须要拿桓冲开刀,给荆州军民一个交代。

  秋意渐浓,芷岸终于完成了一桩心事,放下手中的针线,它不仅能挡风御寒,还可以带着自己浓浓的暖意!

  行者多病驻少粮,万里返乡未至乡。

  乱鬓呻吟长城下,哪堪秋气入金疮。

  “娘,你刚刚在吟诵什么,是首诗吗?听起来挺悲怆的。”

  “没什么,娘胡诌呢!”

  丕儿冷不丁进来,芷岸躲避不及,慌忙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

  “丕儿,娘问你,上次你说圣上发怒了,后来如何了?”

  “后来没有下文了,太后拒绝给荆州拨付钱粮,圣上也没辙。据说为此事,圣上和太后还吵了起来。娘,你问这干什么?”

  “没啥,娘在想,你姑父在荆州肯定缺衣少食,已经入秋了,娘想给他寄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以作军资。”

  司马丕笑道:“娘,姑父乃一州刺史,他怎会忍饥受寒?再说了,你这点东西能值几个钱?”

  “虽然不值钱,也是娘的一片心意,让他知道千里之外,还有我们母子俩记挂他,让他疲惫苍凉的内心稍许得以宽慰。”

  “娘,我懂了,这是给姑父打气鼓劲,孩儿也有些积蓄,一道寄过去吧。”

  母子俩翻箱倒柜,忙碌了起来,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甭说金块,就连银钱也寥寥无几!

  芷岸这时才后悔,当初成帝多次要给她赏赐,自己都婉拒了,钱到用时方恨少。

  好在身为皇帝的身边人,金簪、玉钗、黄金耳珰寻觅了不少,丕儿倒是有些金块,芷岸将其仔细分装,放入一只木匣子。

  趁司马丕没注意,她又向匣子里悄悄塞进去一件物什,外面又用布帛包扎结实。

  收拾停当,芷岸突然又胡思乱想,觉得不妥,解开布帛,想把那件物什拿出来。刚解开,又踌躇不定,给系上了。

  “娘,你这解来解去的,是忘了什么东西?”

  “没有!”

  芷岸支吾道:“娘是想看看这些够不够?”

  “已经够多了,难不成你想把这宫里所有的家当都装进去?娘,你对姑父真是大方!”

  芷岸腾一下,脸上泛起红晕!

  “你呀不知好歹,姑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该感恩吗”芷岸慌忙掩饰道。

  “娘,看把你急的,孩儿开个玩笑而已,逗你乐呢!对了,娘,还有一件麻烦事,这些东西,托谁给姑父捎过去呢,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

  芷岸想起偏殿上桓温的叮嘱,说道:“何尚书!”

  “哦,也只有他最可靠了!娘你再想想,还要添些什么,孩儿去门口看看,有没有眼睛?”

  自打知道琳儿将偏殿和桓温晤面之事禀报褚蒜子后,母子二人成日提心吊胆,对琳儿更是防范有加,时刻不敢大意。

  可奇怪的是,太后没什么动静,琳儿也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并不像之前那样紧盯不放了。

  不一会,丕儿回来了,说是一切正常,不过在门外,远远见到南康公主去太后寝宫了。

  “娘,你说姑姑是不是去恳请太后,给姑父拨些钱粮、送些衣食去了?”

  芷岸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而儿子的一句话深深刺激了她。

  “孩儿想应该会吧,虽然听说他们不甚融洽,但毕竟是夫妻,哪有丈夫受苦,妻子无动于衷的?”

  司马丕自言自语,并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考虑到母亲的感受。

  芷岸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手足无措,有些慌乱。

  “丕儿,娘有些口渴了,去倒杯水来。”

  司马丕转身离去,芷岸慌慌张张解开布帛,打开匣子,又将那件物什取了出来。看着它,一脸痴笑,怔怔发呆!

  那是一件精心缝制的锦袄!

  那是芷岸花了七日工夫,在丕儿熟睡之际,悄悄挑灯完成的。那是自己的一番心血,送给桓温冬日御寒所用,就像当初的那件猊背甲一样。

  “丕儿说得对,衣物,南康自会考虑,她是妻子。我呢,我送这个算什么?”

  芷岸苦笑一声,拿出剪刀,将锦袄剪得支离破碎!

  “来人,将罪人押上堂来。”

  桓温一声令下,几名卫兵将五花大绑的桓冲带至堂下。

  桓温拿起簿册,念道:“阮军副,赵军曹、侯军曹,两名幕僚,还有城防营以及原亲兵营军卒,共计二百三十八人。桓冲,你知罪吗?”

  “不知!”

  “什么?二百三十八颗人头,居然还唤醒不了你的知罪之心。本州问你,他们身犯何罪,非杀不可?”

  桓冲犟道:“属下在函中已经写得清清楚楚。”

  “好,那本州又来问你,斩首之刑,你一个小小主将,未经请示,是谁给你的权限?”

  “这些祸害,人人得而诛之,属下是替大人分忧解难。”

  “你这是越俎代庖,草菅人命,还腆着脸说替本州分忧!分明是目无军纪,胆大妄为,此风若开,本州何以为政,此罪不治,本州何以为人?”

  但凡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估计就是要治罪了,但是,没人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罪名。

  按照罪行,肯定不小,可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谁也不会下死手,再者,被杀的都是庾家的旧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

  就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之际,听到了桓温的一句怒喝。

  “来人,将桓冲推出去斩首示众!”

  众人面面相觑,简直难以置信,刺史大人要杀自己亲弟弟,这下可闹大了,而卫兵也是大眼瞪小眼,手足无措。

  刘言川惊愕连连,但桓温的脸色甚是难看,不像是虚词敷衍,看来这是要动真格了,于是赶紧朝着左右几人一使眼色。

  “刺史大人,我等愿为桓冲求情!”

  袁乔袁宏袁真三人异口同声,抱拳施礼:“桓冲自作主张,固然不妥,但也有情可原。”

  “哦,你们好像都是商量好的一起为他求情,桓冲罪状确凿,何情可原?”

  袁乔道:“这些人虽说罪不至死,但也是罪有应得。大人已经宽大处理了,但他们仍不思悔改,聚众私议,诽谤朝廷,诋毁大人,实属怙恶不悛,知错不改。这些人留着害人害己,会祸乱荆州军民。”

  袁宏也道:“属下附议,斩草除根,桓冲所为并无不妥,只不过事发突然,情急之下才致如此,申饬一下他即可。”

  桓温怒道:“真是荒唐,这等大罪,你等居然轻描淡写,莫非……”

  话未说完,堂外想起了震天吼声!

  “杀人之事,与桓将军无关,我等情愿赴死!”

  雄浑的吼声简直能把大堂的屋顶掀翻,桓温不知何故,他走出大堂,朝外一看,阶下竟然跪着两百多亲兵。

  他们袒露上身,双手反绑,主动请罪,高声呼道:“大人,我等一共两百三十八人,那些人头是我等所为,要杀就杀我们吧!”

  桓温心里一酸,出言抚慰道:“诸位兄弟,起来吧,你们只是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孰料,众军纹丝不动,而且其他卫兵也呼啦啦跪倒一片,坚持为桓冲代死,其情义薄云天,其状令人动容!

  众怒难犯,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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