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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翼展狂风起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99 2024-07-06 15:19

  “诸位稍安勿躁!”

  庾爰之一反常态,丝毫没有被部下打断而恼怒,双手向下按了按,气定神闲!

  “本参军已经探听清楚,此消息并非空穴来风,但也绝非圣上的旨意,而是朝中一两奸人作祟。他们摇唇鼓舌,播弄是非,极尽诬陷之能事。吹枕边风,泼栽赃水,蛊惑朝臣,煽惑圣上,借以排斥异己,妄图独揽大权。在此等恶念之下,才不惜加罪荆州,荼毒我将士!”

  刚刚那位偏将高举拳头,满脸的愤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初我等拿下许昌,朝廷犒赏三军的赏赐是虚,丢了许昌,严惩重罚却来真的。再说了,此次北伐,主帅用心,将士用命,即便是失利,也是蜀赵勾结,我军猝不及防,众寡悬殊。”

  另一个也义愤填膺道:“更为关键的是,失利要归咎于鲜卑人毁盟,在背后捅刀所致。”

  “说得就是!”邻桌的司马也站起来帮腔,作色道。

  “鲜卑人夺我城池,杀我将士,朝廷不去追究,反而刀口内向,拿自己的将士问罪,岂非南辕北辙,缘木求鱼?这口黑锅我等不背!”

  邻座几人攘袂切齿:“我等不背,绝不背!”

  “诸位之胸臆,本参军感同身受,如果要是他们得了逞,身为主帅的父亲大人,贬官降级在所难免,而诸位何以自处?解甲归田还算轻的,兴许还要罢官夺职,下狱问罪,你们说,能答应吗?”

  诸人纷纷立起,群情激奋,瞋目大怒,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誓要与乱臣贼子和奸佞歹人血拼到底的气概。

  “所以,为大营数万将士功勋计,为州衙成百僚属福祉计,为诸位名誉荣辱计,父亲大人决定先礼后兵,拟上书朝廷,力陈荆州之功,痛斥奸佞之罪。”

  诸将一听,对庾家感恩戴德,接下来,庾爰之一句话,又让众人大吃一惊!

  “如若他们怙恶不悛,一意孤行,我等也绝不做待罪羔羊,任其屠戮。我们也效古先贤宿将,来一次清君侧,诛奸佞之举,诸位意下如何?”

  此语既出,刚刚喧闹的场面像是秋蝉见了黄鸟,大部分将佐僚属哑然失声,面面相觑。

  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清君侧之举,从古至今,向来都是谋反叛乱的别称!

  远的不说,王敦造反,苏峻叛乱,这才刚刚过去了区区十几年而已。

  一旁的殷浩如坐针毡,越发感觉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同谋宴,投名宴。

  虽然在歹人袭击家眷一事上,自己料敌于先机,敏锐的提前布局,但这场宴会的变味来得迅雷不及掩耳。

  庾爰之明明告诉自己,宴会的主旨是为恭祝庾翼病体好转而设的,怎么突然变卦?

  一场庆祝主帅康健的宴会,在庾爰之和几人的配合之下,话锋却转向了兴师问罪,诛除奸佞。

  北伐回来后,褚家曾联系过自己一次,大意是要不动声色,盯紧荆州,从未说过要追责治罪?

  这也太离奇了,他们的消息从哪来得?

  然而,殷浩发现,还有一件更加离奇的事情,那就是主帅庾翼的神情,还有一些怪异的动作……

  这可以说是,殷浩的第三个发现!

  “诸位静一静,切莫以为本参军有何不智之举,不臣之心。若果真如此,父亲大人也断然不会答应。父亲戎马倥偬半生,忠君报国一世,在他心中,只有四个字,就是忠孝仁义。”

  “愿闻公子高见!”

  “兄弟们,此举只是问罪奸佞,褒奖忠臣,涤荡芜秽,助振朝纲,乃义举,壮举。只要那些权贵大人们能公正对待,赏罚分明,不以一己私利而害公事,我等即刻退兵返回荆州,绝不食言。”

  “好,既如此,末将赞成!”

  “卑职相信大将军,赞成!”

  “属下也赞成!”

  最早愤然而起的那位偏将又跳了起来,双拳紧抱,施以军礼,说道:“多谢庾大人为我等做主!不过,末将还有一忧要请教庾参军,此忧不除,军心难稳。”

  “请说!”

  “参军也知道,这几日,好几位将僚家人遭袭,所幸参军处置得当,才未酿成大祸。不过,大军如果真要东下,我们的妻儿老小怎么办?万一这城中还有他们的党羽,趁大军不在,后果堪忧啊。”

  “是啊,参军大人,总不能让家眷一起随军出师吧!治罪的消息是从京师而出,行凶的歹人也是受他们指使,袭击我等家小定是他们瓦解荆州军心的图谋,万不可中了他们的奸计!”

  “这?”

  庾爰之泛起为难之色:“是啊,大军开拔,城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守军,而将僚居住分散,相距甚远,根本无力各个保护。”

  偏将高声道:“参军莫忧,末将有一愚见,不知妥否?”

  庾爰之神情为之一振:“快快请讲。”

  “荆州治下有座险要所在,固若金汤,且兵多粮足,距州城也不远。不如把家小全部集中起来,送至该地,统一保护。”

  “好,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省去了州府的兵力,又消除了诸位后顾之忧,一举两得。”

  在二人的一问一答,一唱一和之间,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还有一些犹豫徘徊之人,但很多将佐已经迫不及待上前排队报名,亲兵营也准备妥当,开始呈报家口,登记造册。

  大多数人随波逐流,默默排起了队,反正同僚皆是如此,谁也不想例外。

  登记完毕,庾爰之又道:“诸位,为防止走漏消息,让奸人得以防范,自此刻起,烦劳在座之人就在营帐歇宿三日,所有支出均由州府承担。好酒好菜,大鱼大肉,与诸君共飨。待州府行文朝廷之后,俟情再做定夺。”

  两名家人推着轮车护送庾翼返回府内,而庾翼早已沉沉睡去!

  殷浩胸中如擂鼓一般,咚咚在跳,这一幕虽不多见,却不新鲜。

  诸人歇宿大营,就是与外面隔绝,防止有人通风报信。而家小移营何处,谁也不知。

  究竟是保护还是挟持,如果是保护,也是在情在理。

  可万一是挟持,那一旦真要清君侧,那他们的家小就成为诸将的软肋,不得不从属于庾家的安排!

  为何诸人皆昏昏然,看不出庾家的深意?

  殷浩还在沉思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腾一下闪躲开来!

  对方正是庾爰之。

  “殷兄怎么了,我就是轻轻触碰了一下,你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哦,肯定是在想什么心事。”

  “哪里哪里,殷某酒后贪睡,刚刚正在半睡半醒之间,才吓了一跳,没事没事。”

  “殷兄今日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是对家父这样的安排有何异议?”

  殷浩咧嘴笑道:“岂敢岂敢,事情重大,殷某才浅,不敢妄议,悉听庾将军和公子调遣。”

  “殷兄过谦了,这几日难免还会有军情政事,还要仰仗殷兄不吝赐教,莫要推辞哟。”

  “公子抬举了,分内之事,殷某一定全力而为!”

  庾爰之笑道:“有殷兄这句话,小弟还有何忧?哎,对了,怎不见殷兄去登记家口啊?”

  “不瞒公子,贱内和犬子昨日刚刚离开荆州,说是岳丈染病,便回去探望去了,可能还要回乡下探望老母,住些日子才回来。”

  庾爰之神秘的笑道:“佩服佩服,殷兄真是未卜先知,能掐会算!”

  殷浩被戳中心事,讪笑道:“公子过奖了,恰逢得到家书,巧合而已!”

  “也好,远离荆州,遁避乡野,一样也安全,殷兄也就不必挂怀,这样还能全心专注于军戎,小弟先去安排一下这几日的酒食,先告辞了!”

  殷浩拱手道:“有劳公子了。”

  “对了,殷兄,现在大伙都在一艘船上,就别想其他事了!”

  庾爰之意味深长的抛下一句话,留下了怔怔发呆的殷浩,转身离去。

  看来庾家对自己受任卫将军褚裒麾下的军职还是心有芥蒂,不肯释怀,担心自己脚踏两只船,摇摆不定,才有这样的警示之语。

  而且,许昌一战,庾冰已经和自己彻底恩断义绝。

  自己虽有先见之明,提前编造了理由,送走了妻儿,可一旦真要东下,庾爰之必会盯牢自己,到时自己如何脱身?

  庾翼在荆州经营日久,根基很深,心腹颇多,加之为人忠直,胸襟开阔,善待下属,故而颇得荆州军民之心。数载以来,将僚属下对其忠诚,顺从甚至依赖。

  他们从骨子里以为,只要是庾翼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不敢违逆,也不想违逆。

  久而久之,失去探汤之敏锐,渐渐成为温水之蛙,再也没有应该具备的警惕之本能。

  可是自己绝不能被绑缚,因自打北伐之后,就铁定心思转投门庭,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细思之下,他渐渐有了眉目,要想脱身,有两计可行。

  主动献计献策,虚与委蛇,赢得庾爰之信任,乘其不备,伺机逃脱;

  还有一计,就是被动等待,自己既然把控不了,那就等待奇迹。

  而奇迹就是主帅庾翼的身体能撑多久?

  庾翼在,军心在,庾翼一旦有变,凭庾爰之的声望和能力,顷刻之间,就会树倒猢狲散。

  到那时,军心涣散,阵营大乱,自己则可以从容而走。

  这一点,虽然有些渺茫,不过也大有希望,因为午宴上庾翼怪异的神情和举止被他尽收眼中!

  褚蒜子也在等待,等待康帝好转,将查访之事实奏明,以无可置辩的真相催逼康帝下旨,拿下庾家,册立司马聃为储。

  褚蒜子现在胜券在握,颇为自得,因为手中握有一张制胜的棋子,足以迫使庾冰就范,让其无处遁形。

  这枚棋子就是庾希!

  庾希扮作狩猎之人,见桓冲所驾车马堕崖坠河之后,猛射一阵,还四处搜索一下,确信得手后便唿哨而去。

  途中遭遇的夹杂着灰尘的黄云正是武陵王司马晞麾下的中军,虽无制式的黄盔黄甲,然而也是着黄衣黄裳。

  乔装的中军冷不丁从密林窜出,庾希志得之下,毫无防备。

  一番短暂厮杀,短短半炷香工夫不到,就被合围在阵中。手下人非死即伤,余者成擒。

  司马晞如获至宝,也就无心顾及桓冲等人的死活,收拾一下战场,便秘密押着庾希,连夜赶回京师。

  庾希被擒,又过了四五日,康帝稍稍有了起色,醒转过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不知今夕何夕。

  第一句话就是问清日子,然后心里默默记着,还有三天就是初一了。

  所有的未决之事,初一就要水落石出了,一出惊天之举,到时候会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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