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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挥泪别益州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72 2024-07-06 15:19

  “兄弟们,别听他的,反正都是晋军造的孽,在我等眼中都一样,别啰唣了,纳命来!”

  十几个杀手不理会桓温的劝告,顺着不宽的通道冲了过来。

  桓温伏滔占据拱门左右,桓石虔一杆长矛伸缩自如,远的矛扎,近的刀砍剑刺,对方反倒死伤了十来人。一时间,杀手竟然也占不了便宜。

  郗超骂道:“王瑜老贼,勾结歹人刺杀朝廷重臣,罪同反叛,你可知这是灭族之罪?”

  王瑜痛哭流涕,边陈情边呜呜呜哭个不停:

  “属下死罪,属下一心归顺朝廷,可他们绑了我一家老小以要挟,老夫舍弃不下我那独孙儿!”

  果不出桓温所料,那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

  扪心自问,王家满门老小,还有千顷地里一棵苗的独孙,来换一个非亲非故的上司的性命。这种情况下,换了谁,估计都不得不从。

  容不得桓温多想,杀手见难以得手,不敢迁延,便想速战速决,于是分头或绕至后院,或攀爬墙头,包抄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桓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府院外,响起了马嘶和人喊:

  “包围王府,其余人冲进去,一个也不要放过!”

  是刘言川领兵来了。

  百余人冲了进来,还有不少卫卒迅速搭成人梯,占据了府宅的院墙和屋脊高点,张弓欲射,将杀手困于院中,歹人方知无处可逃。只待一声令下,须臾之间便可尽屠。

  “住手!”

  桓温打定主意,要靠诚意来分化瓦解他们,消除他们的误解,进而泯灭敌视心理。

  因为一味的杀戮只能消灭他们的身躯,而无法驱除他们的仇恨。于是昂然上前,手无寸铁,来至杀手近旁。

  “诸位兄弟,惨死的所有士卒都已妥善安葬,桓某还亲往祭奠,并上奏朝廷,按大晋阵亡军卒发放了抚恤,优待他们的妻儿,这些你们可曾知悉?”

  众人面面相觑,才知疏忽大意,桓温的这些善意自己压根不知,也明白是受了别人的挑唆。

  “桓某知道,你们一定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才会作出这反叛之举。不知者,不为罪,桓某不怪你们,放下武器,才是出路。桓某保证,今夜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矮小精壮之人嚷道:“别上当,他给大伙扣下了反叛的罪名,无论如何都是死,不如死的痛痛快快,杀!”

  刘言川嗖的一箭,正中对方臂膀,钢刀仓朗一声落地。

  “不可否认,诸位犯下了反叛之事,但并未冲击官府衙门,只是针对我本人,故而桓某不打算追究,想把这份情义送给那些降卒,用他们无辜之死换取你们的有罪之刑,用他们的性命换你们的性命,以赎前愆,以告亡灵!”

  众人闻言,一片哀泣之声。

  紧接着,就是兵刃脱手交错而来的咣啷之响,而那名小厮也现身说法,讲起了皇城中桓温手刃骄兵的一幕。

  桓温见已诸人已尽释前嫌,回心转意,便道:“诸位可以走了,如果遇到还有不明真相的兄弟,还请帮忙告知,桓某谢过了!”

  “我等犯下大罪,大人却以恩抱怨,令我等惭愧之至,如若投奔,报效军前,不知大人恩准否?”

  “桓某一视同仁,愿与诸位并肩!”

  诸人感佩之下,纷纷跪倒谢罪,加入晋军,而只有十余人扔下兵刃,转身离开。

  “站住,你不能走!”

  桓温一指那个挑头之人。

  矮小精壮的汉子道:“大人既然已经宽宥了我等,莫非又要反悔?”

  “桓某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不过,你和他们不同。”

  “何以见得?”

  “就凭你的身手,还有你蒙着的面纱!”

  刘言川当即上前,扯开了那道面纱,露出了背后的那张脸,惊道:“原来是你……”

  解救出妻儿老小,桓温又并未加罪,王瑜感恩戴德,老泪纵横,愿意肝脑涂地,报效朝廷。

  桓温这一仁厚之举,在几个月后得到了回报!

  展坚归顺之后,在州衙效力,帮助袁真打理粮草辎重事宜,还有蜀民户籍登记造册以及抚恤,非常卖力,深得袁真好感。

  桓温亲蹈险地,折腾了一宿,天明时分才处置完毕,便押着矮壮之人前往州衙。

  这个领头之人正是展坚麾下的小弟——展六。

  刘言川奉命来蜀地寻找展坚,到了展府时,正是此人开的门。

  路上,刘言川说出了心底的疑惑,当初展坚痛痛快快答应帮助灭蜀,但言川总觉得展坚话未说完,特别是感念言川报恩桓温时的一句话至今言犹在耳。

  “是啊,受了别人大恩,当然要报!”

  展坚这句话,现在听起来,的确另有深意。

  而郗超也有所察觉,那是司马晞和褚华破城受阻之时,桓温出面请李福劝降守军,吃了闭门羹。

  而展坚自告奋勇,独自进入船舱劝说,结果李福还真就答应了,说明他们二人之间或许有了什么共识!

  桓温觉得可疑,但展坚近来的表现又无可挑剔,除了偶尔夜出,也没别的异常。

  而手中的展六,则可以借此投石问路,倒要看看,这二人相见会是怎样的结果?

  大堂上,展坚放下手中的差事,迎面而来:“刺史大人,终于回来了,属下急得……”

  突然,展坚怔住了,惊道:“是你,展六?”

  展六见到他,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乘隙夺下一名军卒的佩刀,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你这叛徒,卖友求荣,背叛了王爷和兄弟们,忘恩负义,我要杀了你!”

  展坚到底是百战之躯,处变不惊,腰板一扭,躲过这力大势沉的一刀。然后迅疾抽出随身利刃,目光稍一接触,毫不迟疑,直刺展六。

  “刀下留人!”

  刘言川急忙止道,但已然晚了,噗一声,展六表情痛苦,一口鲜血喷涌,仆倒在展坚身上。

  “六儿,对不住了,一路走好!”

  “头儿,兄弟先去了,保重!”

  桓温从头至尾,一声不响,观察着展坚的脸色,注意到了那一丝微妙的变化,初时镇静后转悲怆,还有唇齿之间的嗫嚅。

  这神色,这举止,或许是告别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或许是道不同各奔东西的难过,或许是还有其他深意。

  桓温暂时还无法确定是哪一种,总之,非比寻常!

  “大人,属下有罪!”

  展坚泣不成声,说起了自己的苦衷。

  原来,他手下还有千把兄弟,而他弃暗投明,跟了桓温之后,麾下的那些兄弟在蜀地二十年了,心恋旧主,不愿改换门庭。他们大吵一场之后,队伍也就散了。

  桓温拍着展坚肩膀,安慰道:“好聚好散,别难过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兄弟一场,忘记那些不快吧!”

  “是啊,展坚,散就散了,你还有我们这些海州的儿时玩伴作伴,不会孤单的。”言川也劝道。

  “多谢大人,多谢言川兄弟!”展坚抹了抹泪,收起悲伤。

  这时,桓温如神来之笔,冷不丁问了一句“汉王有后吗?”

  “什么?大人刚刚说什么?属下一时没有听清。”

  桓温重复问道:“蜀人皆知,伪主李势无一儿半女,有个妹妹也不小了吧,尚未出阁,他的胞弟汉王李广有无子嗣?”

  “没有,没有!属下跟了汉王那么多年,直至他被李势害死,都从未听说过汉王妃诞下过子嗣。”

  桓温叹道:“那就是成汉气数已尽,上天存心要灭了李氏,既然如此,为何你原来的这帮兄弟还要反叛,图的是什么?他们明知道,即便杀了桓某,朝廷还会派官员前来治理,李势的余孽也翻不了天。”

  展坚羞愧难安,嗫嚅道:“或许他们一时激愤,冲动之下,便想着寻仇吧。”

  “可桓某并非他们的仇人啊!”桓温怅惘道。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筰桥的那处山冈,几个人又在聚首密议,不过却是此处的最后一次了。

  李福不知下落,桓温又降服了蜀军残余,豪门大户倒向朝廷,黎庶百姓生计向好,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及李氏皇室和成汉旧廷,似乎很快把这一切都抛之脑后。

  领头之人告诫道:“兄弟们,现如今追随者寥寥,情势于我不利,所以从今往后,我和大伙要分开一段时间,你们还到青城山据点隐伏,蛰伏待机,万万不可暴露。”

  “大哥,这样一别,何时才能回来?”

  “你放心,蜀地从来都不会太平很久,只要他离开益州,咱们还是有机会的。翘首以待,苦心孤诣,总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芒种时节,蜀地已经结束了麦收,稻子返青,秧苗嫩绿,一派生机。历时三个多月的辛劳,不仅让蜀地换了颜色,更让蜀地安定,蜀人安康,桓温也到了告别益州,回朝奏事的时候。

  桓温临走之前,趁夜色,悄悄去了王瑜府中一趟。

  一朝不朝,其间容刀!

  再不回去,朝野或许会真以为自己想在益州自立,再加上奸佞顺势挑拨,猜忌之声则会四起。

  毕竟,蜀地从来都不安份,每个封疆大吏手握重兵之人都难免会想入非非。

  自己只是个纸鸢,无法挣脱建康城里紧紧攥着线头的那只大手!

  “我等恭送大人!”

  王誓王瑜邓定三位参军,中军的应将军还有桓冲等人送至沱江码头,桓温以持节之权任桓冲为暂署益州刺史,临时接替自己。

  “大人,一杯蜀酒,聊表寸心!”

  桓温饮罢,言道:“蜀酒醇厚,一如诸位,桓某此次回朝,未必会再回来,朝廷定有考量,或另派能臣前来。在此期间,还望诸位同舟共济,相扶相助,把益州治理好,上不负圣上信赖,下不愧百姓期盼。”

  桓温言罢,眼光扫过王瑜,王瑜视线也投向桓温,二人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益州百姓闻听桓温回朝,也自发前来相送。官道边,码头旁,沱江两岸,挥手送别。

  桓温乘上楼船,回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和皇城,还有暂时寄居王府的佳人王芙。

  这次回朝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褚蒜子不会让自己再染指益州,她或许早就安排好了人选。

  谁料几个月之后,却又匆匆重返蜀地,恰如来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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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回朝,朝廷会作何封赏,那些人物会不会再生出什么祸心,桓温猜不透,总之,他预感到,自己纵有灭国之功,未必能得到举朝的喝彩。敬请您的阅读,盼望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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