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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月涌大江流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044 2024-07-06 15:19

  离别蜀人,离别蜀地,还有自己非常愧疚的佳人王芙,今后能不能再回来?

  毕竟在这里,自己损失了袁乔兄弟,损失了数千卫卒和乞活军兄弟,披肝沥胆,把益州从乱局中挽救出来。

  心中思潮万千,正如船尾翻涌的浪花!

  桓温估算着行程,当夜子时许,万籁俱寂,月落参横,船正行至万州,稍作停留,便又兼程而下。

  只有桓温几人清楚,从万州码头又驶来一艘楼船,悄无声息的混在了船队之中!

  天明时分,舟船将至瞿塘峡,与来时的惊涛骇浪相比,此时江水难得的平静,沉闷的梅雨天也无影无踪。晴空万里,云淡风轻,难得的好天气。

  桓温忽觉起了游兴,前面不远便是白帝城,索性弃舟登岸,寻访孔明遗迹。

  在鱼复平沙之上,他亲眼得见了孔明创设的八阵图。按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垒石为八行,行相去二丈。首尾呼应,常山蛇势!

  望古识其真,临源爱往迹。

  恐君遗事节,聊下南山石。

  睹物思人,桓温感慨道:“孔明真是神人,聚细石成堆,纵八列,横八列,洪水泛滥,风雨侵蚀,万物失态,唯独图势依然如旧。”

  船至荆州靠岸,袁宏早就得信,准备好了丰盛的美酒佳肴,款待得胜之师。

  桓温看着袁宏,有些心疼,这几个月,荆州大小事宜全由他来操持,甚是辛苦,面颊消瘦了许多。

  袁宏婉拒了回京朝见,自称并未参与平蜀,没有寸功,还是留守荆州为宜。

  桓温也不强求,一切挂念,尽在不言中。伏滔也不愿回京,带着展坚,借口回去训练军卒,便和袁宏嬉皮笑脸,打闹着同回州衙。

  出发前的三袁,再重逢时却是二袁,单单苦了袁乔,桓温一阵心痛,泫然泪下!

  老三死于梁郡,沈劲殁于汝阴,袁乔又折于益州,一路走来,陪伴自己的过命兄弟就这样离自己而去,痛哉!

  人生在世,匆匆过客而已,何以自遣?

  唯有珍惜眼前人!

  桓温带着刘言川还有郗超、袁真、石虔等人领着五百卫卒继续顺流而下。

  行至江州,天色又暗了下来。

  桓温步出舱房,登上楼船最高处,仰望苍穹,繁星点点,似触手可及。星斗的下垂,让大江两岸的原野也变得更加辽阔起来。

  一会,月色照在江水上,似从江底涌出,波光粼粼,流水寂寂,月光逐后,江水竞前。

  眼前的江水是平静的,而建康的浪潮却是汹涌的,桓温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算起来,明日午时便可进入京师。

  而今日的早朝,围绕着桓温的伐蜀,式乾殿里却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争论的焦点当然是桓温,主题是此次伐蜀谁是首功,桓温该如何封赏?

  穆帝和尚书令何充以为,伐蜀首功当然是桓温。

  其一,伐蜀构想发轫于桓温,而历任荆州刺史从未有过这开天辟地之创举;

  其二,桓温击溃了成汉水师,大败沿途蜀军,消灭了大部分敌人;

  其三,桓温仅以万余军卒,自带粮草,自筹饷银,完全没有朝廷的支持。

  而司马晞则以为,灭国之战,当以攻克都城和歼灭伪主为关键,言下之意,首功自然就是他和褚华。

  会稽王司马昱也持这一立场,最终褚蒜子一锤定音,桓温作为伐蜀先锋,次功!

  至于封赏,按晋制,爵位除了王以外,还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

  而王位,毫无可能,因为“封建亲戚,以藩屏周”,这是西周时定下的规矩。

  汉高祖刘邦借鉴史上异姓王反叛的教训,刑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因而,按晋制,王爵非皇子不封。

  桓温平定荆州,灭蜀先锋,功劳堪封王,奈何只得屈居为公。

  公爵也有讲究,分郡公和县公,郡比县大,当然是郡公尊贵,而郡也分大郡和小郡,此间灵活度很大,裁量权更高。

  主子青睐,则会向上封顶,封郡中大郡。否则,会跌至末端,封县中小县。

  对于穆帝提出的豫章郡,别说褚家,就是何充也没有支持。

  因为豫章乃大郡,豫章郡公可以节制江州和芜湖在内的长江下游,桓温又占据荆州,势力太大,京师的整个上游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穆帝信赖桓温到了这般境地,令褚蒜子等人瞠目结舌,内心不安,自然会利用明枪设防。

  朝会之前,褚蒜子等就私下召集小会,褚建坚称大郡绝不能答应,小郡足矣。

  于是,太后独断专行,穆帝的提议再次流产。

  “陛下,桓温率麾下五百军卒已至大司马门。”

  王内侍进殿奏报,褚蒜子凤眉一挑,似有不悦。

  司马晞心领神会,言道:“桓温逾制,未经陛下旨意,怎敢带兵入殿?冒犯天威,请陛下治罪。”

  何充微微一笑,讥讽道:“武陵王,桓温乃知礼之人,带甲兵而来,自有用意,难道武陵王麾下数万中军,还担心这几百军卒?再者,将士劳苦功高,还未封赏,即行治罪,就不怕让人寒心?”

  司马晞神色窘迫,又碰了一鼻子灰。

  今日临朝,穆帝知会后宫及诸王显贵携诰命夫人一同与会,以示隆恩,褚蒜子很不快,一心要杀杀桓温的威风,才示意司马晞如此。

  见此,便跳了出来:“陛下,甲兵还是留在司马门外为妥,以免引起朝野猜疑,说陛下宠信桓温,而破了规矩。”

  未等穆帝开口,王内侍扯起破锣嗓子,出去吆喝了起来。

  “陛下,桓温四人已至殿外侯旨!”

  穆帝已欠身离座,想要亲自出迎,被太后止住:“陛下,大臣奏事,乃是寻常之事,不可如此坏了规矩!”

  穆帝无奈,只好坐下,令阶下几位朝臣代自己出殿迎候。

  桓温刚要抬步上阶,旁边列队守卫的几名中军掣出兵器,锋刃直指四人,如临大敌一般冷酷。刘言川下意识抽出刀,护在桓温面前。

  一名军曹喝道:“在中军面前胆敢亮刀,想造反不成?”

  桓温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一双斗鸡眼甚是醒目。不是别人,正是在益州皇城外,污蔑刘言川为山匪而替司马晞出气的钱老幺。

  钱老幺仗着褚华之势,神气活现:

  “按制,入殿不得带刃,速速交出兵刃。”

  说罢,竟然动手想要来夺,替主子来一个下马威。

  刘言川岂容他放肆,当胸来了个黑虎掏心,钱老幺猝不及防,中了一记猛拳,咳嗽了两声,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几名中军纷纷上前,将四人团团围住,只待老幺令下。

  “慢着!钱军曹,不得无礼!这是刺史大人,灭蜀先锋,功勋卓著,岂容你怠慢?”

  褚华嘴里骂着钱老幺,而冷眼看着桓温,脸上似笑非笑。

  “刺史大人,大人大量,别和他一个小人计较,圣上在等着呢。”

  这语气,乃是桓温在筰桥边对司马晞说的话,现在褚华睚眦必报,又来讥讽自己。

  桓温不想和他计较,吩咐几人,交出兵刃,跟着褚华向阶上走去。背后钱老幺狗仗人势,轻声骂道:“哼,山匪一个,不知死活!”

  刘言川气得髭须倒竖,瞪圆虎目,回头看着钱老幺,眼神似要将其撕碎一般,吓得钱老幺哆嗦了一下。

  “啪!”

  刘言川瞪完钱老幺刚刚回转头,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痛,出手之人却是司马遵。

  司马晞也冲到近前,扯住言川的衣领,怒道:“还我儿命来!”

  司马晞一直紧盯着桓温,猛然间见到刘言川,想起世子之死,顿时气血攻心,不顾王爷之尊,父子二人对刘言川是拳打脚踢。

  而刘言川担心累及桓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桓温忍无可忍,又不便发怒,只得上前拦着二人。

  “武陵王,世子之死,桓某表示哀悼,但行凶者乃蜀兵,已被剁成肉泥,这与他何干?”

  再看刘言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桓温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暗自咒骂起该死的褚华,他杀降卒,激起兵愤,行凶者痛恨之下才出手报复。

  而且,那么近的距离,又是晚上,即便你司马综不挑衅刘言川,手腕没受伤,凭他的两下子也挡不住皇城劲卒的袭击,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住手!”穆帝居然迎了出来!

  久久不见桓温入殿,又听到外面吵闹之声,司马聃乘太后不备,腾一下离开御座,径往殿外亲迎。

  待褚蒜子发觉,开口喝止,穆帝充耳不闻,小步急趋,已到了阶前。

  “武陵王、司马遵,成何体统!”

  司马晞父子还有脸哭诉,穆帝言道:“好了,好了,司马综之事,朕都知道了,与这位壮士何干?朝廷追封褒奖,就不要再提了。”

  转而,他执住桓温之手,笑逐颜开:“桓爱卿,离别多日,朕日夜挂怀,终于回来了。”

  “臣何德何能,敢劳陛下降阶?”

  进入大殿,桓温刚刚行了跪拜大礼,就听得耳畔一阵冷笑声!

  桓温稍稍侧目,司马晞和褚华二人正斜睨着自己,嘴角歪斜,眼睑微闭,轻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这种神情,桓温知道来者不善,二人定会在殿上发难,而且,也隐约告诉自己,此行会不尽如人意。

  不过,自己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到时候会让尔等笑不出声来……

  进了式乾殿后,桓温就在人群中发现了芷岸的身影,旁边是司马丕相陪。

  司马丕一年多不见,已经长高了许多,快要成年了。穆帝已封其为广陵王,封地在广陵国,扬州境内。

  而芷岸也比之前消瘦了不少,肯定是忧郁愁苦不得排解所致。

  尤为揪心的是,她发上无簪,耳垂无珰,相比褚蒜子脑袋上的琳琅满目,实在是寒酸落寞!

  他心酸的望着芷岸,对方也瞥来一束目光,旋即又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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